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TK】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山村往事》 田园风光·著 『1』楔子 谨以此文献给:在改革开放三十年里,拼搏在农村,做农业的农民朋友们! 笔者简言 难忘的二00八年,在中华大地上,发生了诸多大事。天降大灾,不可抗拒。 在五月十二日,中华版图上的汶川,居住在那里的同胞,经受了一次撕心裂肺的大劫难。 虽然有成功举办奥运会、残奥会、神七问天,迎来改革开放三十周年的喜悦,让五一二汶川大地震给国人带来的忧伤,把中华民族的喜悦心情,遮盖上一层浓浓的阴云。 在十三亿国民欢庆奥运会、残奥会的承办成功,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之际,也不能忘去在灾难中遇难的同胞,不由得,都自觉的为英灵默哀。 二00八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大难兴邦’!喜忧参半…… 在五月中旬那段电视画中,那些花季少年的面孔,永远不能从记忆中删除。每当忆起时候,总是用二十多年前,在身边见到的青年人,也包括自己的儿女们的花季少年时,和恋人挽手搭臂漫步在街道上,田野中的一幕幕,去掩盖那些难以忘去的记忆划痕。 也时常把那些:二十多年前一篇有感而发,又翻出来,做自我调整内心的哀愁。 “如春天万物,生机盎然。似鲜花绽放,群芳争艳。问天下何物,敢于媲美。唯有这当代,青春少年。人生几多妙龄,缺憾如此经历。曾惜丢去岁月,更恋遗失花季。忘却别时夜晚,也像如梦依稀。一幕恰似当年,生命如此更替。” 多次的此刻思绪,被裹带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的一段时光。在中国广大农村中,正经历着改革开放的洗礼。 农民在农业经济体制发生变革时,形形色色的人群,种种耐人寻味的往事,有的让人感到惬意,有的让经历者感到忧伤! 党中央对农村做农业的农民,解去条条框框,使得一部分农民首先富裕起来。一部分农民各择其业,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各自发挥专长。让成立六十年的新中国农村,用后三十年,弥补了前三十年农村中,在农业上的好多欠账。 笔者已是奔向古稀之年,在农村做了五十年农业,刚从地垄沟里走出来,舍不去一生的最爱——田园生活,离开魂牵梦绕的老宅院、乡邻、亲友,来到一座小城里儿女身边生活。在孙儿孙女绕膝嬉戏之时,享天伦更替想起那年那月,一起做农业的爷们、哥们,难忘和他们一起趟过的悠悠岁月,尤其庄稼院吵的沸沸扬扬那段日子,笔者把一些平淡的事儿浪漫的事儿记录下来,看看这些平凡的农民,他们是这样走过来的……。 冯耀廷二00八年十一月 『2』第一节 庄稼院里年前年后,这些庄稼汉子都在唠扯,南边那个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一帮农民,真幸运。他们背着党委,悄悄地把生产队的土地分到各户,个个在一张纸上按下手印,此举真让咱北大荒农民佩服。这要是三年前,这些伙计们还不都得去吃大眼儿窝头去呀!真胆大!也是的,人穷急了,逼急了,啥道都想得出来,一个大队的农民总不能集体被抓吧!法不责众吗!也不对,这些人里总得有个牵头的,抓个头不就得了,还用得着兴师动众。首恶必办!协同不问你忘了。要不我说幸运呢,反倒因祸得福了。 农民的老少爷们,在这一年多,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节目,知道小岗村这伙农民,是赶在中央对农业政策做出新的调整的点子上了,像一阵风似的,吹遍中国城市农村。他们不是幸运,是赶上了。 农民那时候,也不都赞成一家一户的生产形式,有的乡干部、村干部、小队干部极个别人,还真看不惯。多年的集体经济体制,使一部分人观念,根深蒂固。 没办法,支书、村长也没人管管这些事,地分了,牲畜分了,连队部也做价卖了。真弄不明白,这是咋的了? 在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村就有这么两名原小队长,没转过弯来,分的地也没心思侍弄,他们俩真想誓死捍卫无产阶级政权,抵制资本主义,保卫农村集体经济…… 鹰嘴山村住着位农民浦秋实,此人今年三十六岁,七年前是这个村的大队主管生产主任。那年人民公社的党委书记贾林和副书记李福来到鹰嘴山大队,和大队支书赵援朝,副主任谭欣恬一说,把浦秋实给弄到公社去管企业。 这位浦主任管生产那是没说的,懂技术,还精通农机,管理学没少研究,可就是人际关系上欠火候,当时赵援朝支书可是和浦秋实是那么说的,赵支书也不是舍不得,而是怕他那种性格在公社机关弄不明白,临别时赵支书说:“秋实呀!去吧,大叔原来打算让你接我这个角来的,既然党委看中你了,我不拽后退。不过,那里文化人多,说话办事别犯倔,伤着谁对你都没好处,你的秉性叔知道,和领导搞好关系上你可得下点功夫,和大队不一样……”这一晃过去七八年了,每当浦秋实在上下班路上,时常像在耳边响起老支书赵大叔的声音,这时候的浦秋实总是摇摇头,示意他没做好老支书的嘱托,七年里没去过书记、社长家拜访过,工作好坏暂且不提。浦秋实呀,你可是农民哪,公社没你名和档案,对了,没人给你开工资,你不说别人谁知道! 但是他照旧我行我素的干着,好心同事说过:“找领导说说,七八年了,给安排个准地方别老悬着,啥时候是个头哇!”浦秋实说:“唉!找谁去?调我的人调走了,后来的领导又不知情,算了吧!我看说不准哪一天,我就哪来回哪去。”这位老兄也真够可以的,还照常的上班,管事儿,下班回家。一天二十四小时一点不差的这么过着…… 浦秋实三岁丧母,是邻居张干妈给带大的,干妈家的景姐和秋实是同年出生,比景姐小几个月。但他景姐可能是为了照顾干弟弟,比同龄女孩过早成熟,不幸的浦秋实,幸运的有姐姐无微不至的关怀,一天天长大,上学,成人。 景姐十八岁那年出嫁,嫁给西街乔家的乔路,浦秋实也和本庄姑娘梁愔结了婚。时间一晃过去十六七年了,也真不抗混。 土地联产承包一年多了,一部分农民也有三十来年,头一回手里拿到大团结(拾元人名币),心里那个高兴劲儿真是没法说。 囤里粮满了,兜里有钱了,家家也都想收拾一下家居环境。那年头,咱庄稼院还不知道电视是个啥样,收音机倒是家家有一台,听听新闻、歌曲和相声也是很开心的事。快过年了,把屋里的老摆设擦擦干净,找点纸糊糊墙,看着顺眼,让刚刚顺心的日子更好点…… 梁愔在鹰嘴山村的人缘好,朋友多,二十多岁和三十多岁的女人都愿意往她家里凑合,屋里宽敞、暖和,男人又不在家,浦秋实在冬季是太阳没出来呢,人就上班了,晚上太阳快落山他才回来。天天聚一帮家庭主妇,在她家里织毛衣,钩箱帘、门帘,这些人也是拜她为师。学针织和钩织手艺。 今天早上,梁愔刚收拾完屋里屋外,人又聚来三四位,有东街的谭欣恬媳妇儿颜珍,东院佟家俊媳妇儿江晓莹,西街的徐韬媳妇王春梅和去年才结婚的张芹,这些人除颜珍大家都称她谭嫂,那几位都称梁愔姐,江晓莹今年刚刚三十有一,人长的漂亮,爱说爱笑的大嗓门,王春梅是位心灵受到伤害的女性,不爱说笑人很美但表情冷若冰霜,总是拿梁愔当娘家人看,梁愔是她的依靠,张芹今年才二十六岁,去年冬底和二十一岁的曲文良结婚,一切都是梁愔和王春梅给张罗着,所以这几位走的那么近,今天来的几位,颜珍嫂不常来,走动的不像那几位那么勤,今天在家想起点事来,顺便问问梁愔,她和秋实的景姐之间最近有来往没? 谭嫂性格和爱人谭欣恬差不多,喜欢直来直去,啥事都不知婉转,更不爱绕弯子。想起来了,就风风火火地来到梁愔家,看屋里的几位也不是外人,于是她说:“哎!梁愔,和张纯景有来往没有?” 梁愔很干脆地回答她,道:“我们俩这辈子就这样了,都二十来年了,习惯了。”颜珍又说:“我都纳闷,两家老爷们互相来往,老娘们叫的什么劲呢?” 愔解释道:“我家秋实是姐姐伺候大的,十五六年,洗洗涮涮的护着,他不来往,天理难容……” 颜珍凑近梁愔近前,说:“哎!我去说说,你们俩一见面,说开了,也就化解了,你看好不好?”(梁愔与张纯景之间,十几年的积怨,让谭兄谭嫂,牵挂半生。) 梁愔摆手示意,道:“千万别的,张纯景看见我就生气,我可害怕她那张嘴。”江晓莹接着说了两句不着边际话,道:“梁愔姐,浦秋实和他干姐姐是不是有猫腻,你知道,又不敢说,怕张纯景骂你?”这位,无论谁,她都爱往那方面想。 梁愔不高兴地说:“晓莹,别瞎猜胡咧咧!他俩那份情,抗住太阳晒了,清的像盆水似的。秋实拿她当妈妈待见,所以,逢年过节我备份礼物,让秋实送过去。以后别往那种事儿上去胡心思!” 谭嫂颜珍自言自语地说:“梁愔哪梁愔,也不知道你们俩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二十来年就这么绷着,我们家老谭也搅在其中,四个人到一起,没完没了的说。”他们的故事就从这开始吧!这是一段让经历者,一生难忘的经历。 家住鹰嘴山村的浦秋实从乡办厂,办公室走出来,推着轻便自行车,走了一段路,活动一下筋骨。他在骑上自行车前有个习惯,先看看手表读数,然后再看看太阳距地高度。 忙了一大天的浦秋实,在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一天的策划,是筹备在鹰嘴山村设一户厂子商店的代销点。之前,农村从没有过私营商店先例。 从早上上班开始和会计、商店部经理小郭,制定出一些规划方案。中午几人也没午休,也没吃饭,把下班时间也延后一些。等他走出屯子才想起来看看手表,又看看太阳。 这位老浦才发现,太阳像刚刚漆过朱红似的那么鲜艳,托在西山口处,一点点沉在一片杨树林中。余晖映在错落有序的高层鳞纹云底部,闪出炫丽霞光。由最初的橘黄色,慢慢地转换成橘红、大红、红色一侧带有一点点蓝黑色。在不断把色彩加深。最后是块块黑云带红边,又一点点消失了一切色彩,恢复以往云天本色。顷刻间天也随之暗下来……。 浦秋实被美丽的晚霞给迷住了,他陶醉在美妙奇观中。看天色将晚,才想起骑上单车,他的思绪还没从晚霞中拉回来。他忘记了疲劳,中午没带饭,也没觉出饿。刚才大自然给他的恩赐,晚霞的美,从欣赏中得到的精神享受足以补充一切,也消退了疲劳。 这个老浦,平日里自然界赐给他的一切,从不放过去享受它,就这么几片晚霞红云,也会让他感动……。让他陶醉。 浦秋实,曾担任过小队长、会计,后来担任过大队主管生产主任。八年前被公社党委看中,调去帮助管农机,之后又去管企业。农村已经进入土地承包改革阶段。这位老浦还实实惠惠地在乡镇企业这条战线上,继续着他的宏伟事业,整天为他那不太景气的乡办企业忙着。为他那个厂办商店挖空心思去想,去扩大经销渠道,增加销售额。虽然他对目前企业的命运有预感,他的指导思想是:当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并且要把钟撞的更响。这也是他认死理儿的做人原则。 在三天前,浦秋实在家里和爱人梁愔聊天时候,随口说出厂子商店要在几个屯子搞代销点一事。觉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谁愿知道就知道。梁愔的几位家庭妇女好朋友,闲下来就凑在一起,是无话不谈。在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背人儿的事,就是男女之间遮掩的勾当,在她几位中也常拿来探讨个究竟。无意间老浦和她说的在屯中设代销点一事也就唠给几位。 梁愔好友江晓莹,比梁愔小五岁。当她得知消息时,动了心思,今天晚上浦秋实回家也是比往天晚了点。他刚刚吃罢晚饭,这位就登门拜访。 江晓莹与本屯青年佟家俊,在十年前结婚。那阶段岁月里,还以阶级斗争为纲。由于家庭出身缺陷,虽然姑娘出落如出水芙蓉,美貌动人,气质高傲。但在无产阶级专政的阶级斗争一抓就灵阶段,是有好多人想过,没人能敢娶进家门。怕的是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当庄的佟家俊小伙子十年前,也是仪表堂堂。高高大个头,五官端正,脸上常带笑容。走路总是看着自己鞋子,唠家常和说正事话语较少,闲暇聊天侃大山用词恰到好处。佟家俊妈妈目光颇有远见,知道自己儿子在官道上不通行,政治前途对家俊没有诱惑。由老妈妈托媒说亲。 也是前世缘份,江晓莹的爹爹两年前也看好佟家俊人品。女儿给在仕途上没追求者可托付终身。真赶巧,两家托媒竟是同一人。都想到能说上话,又会说话的,这类人在屯中不多见。这事儿还用费心吗!成了!一年后择吉日完婚,家俊把晓莹迎娶家门是如意美满的苦日子,整个国家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都不富裕。百姓日子只有如意美满,富裕只好等几年再说了。 浦秋实家和佟家俊家在同道街上住着,也不算很远。江晓莹结婚后和梁愔走的特别近。梁愔天生的性格和善待人诚实厚道,勇于助人的品质显得人缘好,人气高,在鹰嘴山村自然形成官大姐,人长的秀气,学生时代曾被同学视为校花,身边追求者云云,最终花落浦秋实门下。 江晓莹在蜜月间结交了梁愔,不到一月时日,便是致诚致意之交。平日里的一声梁大姐把两人的情感拉近成零距离。也就成了知心朋友,爱说爱笑大嗓门的江晓莹每天都到浦家坐坐,时间长了,也就成了习惯。一天不到浦家和梁大姐说说话,觉着像有点事似的没做。针线活也就拿到浦家来和梁愔一起做,在说笑间做事度日,在那年月江晓莹的很多事都依靠梁愔给出出主意。所以在别人眼里看江晓莹十分尊敬她这位梁愔大姐。 佟家俊与江晓莹婚后十年里生有一儿一女,儿子佟仁,女儿佟彤。老妈妈与三年前因病离开人世,现在的四口之家在小村里算得上幸福之家庭。由于佟家俊在家中的百依百顺,自然形成内强家政。便使得江晓莹时常把这种优势带到社会与友人中。 佟家俊在前段几年里在浦秋实身边做过事,做过他的卡车司机。年初鹰嘴山村各生产队土地实行承包制。这个队土地承包办法是按参加生产队劳动的男性社员,每位分给三公顷耕地。不参加生产队劳动的社员,也不论你有没有固定工资,是一垄也没你的份。佟家俊为了能得到那份属于他的耕地,离开了浦秋实。可这位浦大厂长也不知道他是恋着那份事业,还是舍不得那处群体人的情份,反正是还投身那块热土中,想着那里的经济状况。做梦都盼着,有朝一日乡镇企业好起来。所以鹰嘴山村第一轮土地承包时,理所当然的一垄也没他老兄的份……。 浦秋实观赏完晚霞,觉着有些饥肠辘辘。这时他才想起把个单车蹬的如飞一般,恨不得一步跨到梁愔身边,给他空了一天的胃里充添上食物。进屋后先是和梁愔相对笑笑,表示互相问候,然后是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再帮着梁愔忙忙猪鸡鹅狗的晚餐,再把两铺火炕烧烧热,二人再坐下说说一天家里外面发生的事。 这对夫妻虽然结婚已有二十年,每天都像宾客一样对待着对方。总有说不完的话。二十年没看够的两张脸,这会儿又四目相对的坐在火炕上,还要探讨啥事,听到院子里有人高声喊着说:“梁大姐,老浦回来了吧?我想他了!来看看他!”人还没到房前,声早就到了。 浦秋实赶忙下地穿上鞋子,一边忙着,一边和梁愔说着:“哎,我说梁愔!你这位朋友,真够可以的,她也不怕你吃她醋?” 梁愔也忙着从炕上下地来,一边穿着鞋子一边笑着说着:“我吃的哪门子醋,你还真就缺这方面能耐!看你一天那点破事把你忙的,一点闲空都没有,哪还有那份闲心!再者说,那种事哪有吵吵喊喊地去做的。”他二人还没来得及出屋,江晓莹已经抱着小佟彤进屋来。 浦秋实又重新脱鞋坐在炕里边。小佟彤到了白天常来的地方,一点也不生份,自己找地方玩了起来。 浦秋实与梁愔快进入不惑之年。膝下有一女一子,女儿浦馨,小学毕业后继续读初中。小儿子浦继良还在鹰嘴山小学就读。 此刻浦家子女们都在做着她们自己的事,小继良和佟彤玩到一块。秋实和梁愔的儿女们从小到大既懂事又听话,家里无论来了哪方客人,她们从不近前打扰。 江晓莹今天从家里出来心情就不错,脸上挂着笑容,更显得动人的美!两只大眼睛焕发那种喜悦光点,从她表情上看,今天江晓莹不是会友找她梁愔大姐聊天。 因为她一进屋选择座位时,专找和浦秋实对面的地方,靠墙坐那儿,二目笑着不离开浦秋实那张大脸,又好似以前她们没见过、不认识。平时爱拿老浦取笑的她,今天一反常态的道一声浦哥来。这一声意外的称呼,让浦秋实不舒服,但这位浦大厂长善于自我调节。仅在几秒钟内,一切恢复正常,没有一点得意的失态。 随着他也微微一笑,道:“哎,我说老江,今天怎么叫上浦哥来,从你一进屋两只眼睛就没离开我这张脸。你今天不光是来欣赏这张不怎么好看大脸的吧?从你进院的语言,再到现在的表情,我老浦就知道,你江晓莹有求于我。说吧!啥事儿!只要能办到的,看在你梁愔大姐面子上,拼上性命,也得为媳妇的朋友两肋插刀哇!” 江晓莹看着梁愔大姐,也觉得自己今天的戏演的有些过。她对着她梁大姐妩媚一笑说:“大姐,你看他说些啥呀!” 梁愔从来不怀疑浦秋实有别情异恋,她的这位老浦是她最信得过的男人。所以他们的对话她没怎么细听,当江晓莹和她说话时她含混的应着说:“啊,你们俩的事儿,我不掺合,他说啥我没听清楚!你没听明白让老浦再说一遍。”江晓莹说:“大姐!他欺负我,你不管管他!”“哎,我说老浦,我江晓莹有那么贱吗?咋还弄出来语言挑逗!老浦哇老浦,我看你岁数越大越可爱了!倒退十年真想逗逗你。不过呀!我还真有点事。用不着你往什么地方插刀子,也用不着你出血!我只是打听点事。听说你们厂子商店要在一些屯设立代销点。也不知道咱屯你放到谁家了?要是你还没打算的话,我想承接过来你看咋样?” 浦秋实沉思了几秒钟,他用友好眼光看着梁愔。心里在想:“你这嘴咋也这般浅起来。我是前天晚上和你说的,今天她江晓莹就找上门来了。真够神速的,此人放到正地方能做出些事来,不可小看。”他平静一会。 浦秋实淡淡一笑,说:“老江,厂店是有这个打算。到现在为止,暂时还谁家也没确定。一些相关事宜,暂时还没有落实,只是粗线条规定些框框。所以,在近期内,还不能定到各户。江晓莹就是精明啊!啥事都抢先知道!消息真够灵通的呀!” 江晓莹抢过话头说:“我说老浦哇!啥叫抢先儿和灵通的,你告诉了梁愔姐,那和你亲自和我说有啥两样,梁愔姐每天都带着你的体味,我江晓莹闻一闻大姐身子,和亲到你身体有啥两样!你的啥事儿我不知道?你老浦这十年里在我心中已经没有一点秘密了!” 浦秋实截住她的有感而发,这个人说起事来,话匣子一打开,就像决堤洪水一样,滔滔不绝,你不拦住她,弄不准她掏出啥来,浦秋实说:“咳!咳!打住吧!跑题了,再说下去我老浦就被扒光衣服,成了裸汉了。说说得着下道了。” 江晓莹也从兴奋中收回神来,道:“看来浦哥是不想让我为你们厂子商店出把力了,怎么还搪塞上了?行与不行没关系,咱这也就是算做闲聊的话题吧!浦大哥!你千万别多心,也别为难,我只不过是这么一说而已。”你看这位江晓莹,软中带硬的给浦秋实来这么几句,还真就把这位浦大厂长给将一军。弄的他上下为难,心里不是滋味。 这时浦秋实又更进一步认识江晓莹。她想做到的事儿,一定会想出办法来。不达目地,她不会罢手的。这也是这位女流之辈做人的基本原则。不由得老浦想起来梁愔和他说的几件事儿。征服老师江涛。他们之间是同姓氏不同血缘。有传闻说江涛拜在江晓莹裙下,传的满城风雨,但谁也拿不出证据来,也没有任何败露行为。只是两人交往甚密。再就是两人平时目光流淌情感的刹那,像是告诉人们,他们之间的情份。 浦秋实又想起她与本庄贺岚飒的传闻,他听到梁愔说过一些。也是江晓莹和她梁愔姐窃窃私语时不加防范,说出一些岚飒如何让她芳心涌动,怎么后悔,不好收场等等。当梁愔和浦秋实说起江晓莹时,秋实总是说:“那是她们间私生活。咱最好是不传闻,不议论,不扩散。只要他们不伤害双方家庭,不危害社会秩序,他们认为那样生存快乐,随他去吧。朋友之间最好不介入。‘亘古来,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这种事儿是咱不应该制止的。属极平常交往,人与人之间本该就是这样。人生苦短,何必这般苛求呢!” 其实这类人与事儿,在屯子里也不好隐瞒。一个屯200多户人家,人人都认识,人与人之间那份情感都写在脸上。对这类人与事你感觉不到的话,那你的智商肯定有问题。在老浦世界观里的法典中:男女可交往。情谊临界要分明。情到深处有所思,莫到非浊非清。 按现代人的人生观去衡量那时江晓莹与江涛,江晓莹与贺岚飒,她们之间的交往,应该算极正常,应该叫充分体现人生价值,用最简单、最起码的理论,四个字得以概括,快乐生存。但在小村中,总是有人评说。 这位浦秋实厂长,从小受旧礼教影响较深,在男女间交往中,很注重情谊间界线,并且在日常生活中对名誉很注意保洁。在他工作过的单位和外出与女士打交道甚多,他懂得情谊界线,并运用的恰到好处。 在上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中,中层、基层一些人士,由于在情字上陷进去的也多见。那年代叫生活作风错误。浦秋实所见到的一切,使他懂得临界线另一侧是万丈深渊。在他世界观的定律是:一旦身份显赫者跌落下去,非死即伤。很少有人从低谷走出来。侥幸生存者,在他中晚年岁月里伴随他常有百姓唾液,在众人面前人格的尊严是打过折扣的……。犯作风错误的领导是很不受百姓尊敬的人。他们年轻时代,可没现代青年这等开放,这般幸运……。他们一批人总是记得性是恶之首,酒是祸之源,生财要有道,赌气会伤身。 夜已经深了,家家户户已经关灯睡去。每天晚上这段时间归浦秋实本人,真正属于他的自由空间,看看他喜欢的读物,记一下一天中有意义的人与事。 梁愔已睡醒了一小觉,睁开眼睛看见浦秋实还在埋头写东西。她坐起身轻声说:“秋实!你看看都快十一点了!鼓捣起那几页纸就没头没脑地放不下来,忙活一大天了,累不累呀!过来我问你点事!” 浦秋实乖顺地走到炕前,点着一棵纸烟,面带微笑地小声道:“啥事?咋还五更半夜问起?对不起!把你觉给搅醒了!” 梁愔说:“刚黑天那阵江晓莹来说的那件事,你打算咋安排?” 浦秋实想想,道:“我还真没想这些,谁能做得,谁就做吧!现在处于改革阶段,集体所有制维持不太长久。厂子一下马,商店也就算完事了。所以,我不怎么上心抓,但不抓心里不平衡。上些天想来想去,结果还是被自己征服了。我的风格是‘在其位必谋其政’。还得抓起来,一直做到下令解散为止。” 梁愔叹口气,道:“让江晓莹去搞代销点,我怕她给你捅娄子。真弄出大窟窿来,还不得你去堵吗?不让她做吧!她又是第一个问你的,真让你为难!” 浦秋实轻声地微笑着说:“哎!你不必担心这个,这类事商店部经理小郭会把住关的。代销点首先要交押金,每次提货不得超过抵押金。商品残损自负,我想谁做也不会出什么麻烦。明天你那位好朋友来,你告诉她,晚上我回来时和她谈谈事先准备事宜。” 梁愔自言自语道:“咱家我得总下地,家里没个大人还真不行!还是让江晓莹试试吧,她不下地常在家,但愿她不给你惹出事端……。 第二天晚上,江晓莹刚吃过晚饭,和佟家俊抱着三岁的佟彤,早早坐在浦家炕上与梁愔聊起屯中家常嗑。在耐心等待老浦回来。 浦秋实按点下班,回到家看到家俊与晓莹都在,心里知道,梁愔的话指定传过去了。所以他就开门见山地直说:“来的好早哇!正好你俩都在,那我就先办事后吃饭。免得老江猴急。今天厂子商店部经理小郭问我,代销户办不办?我告诉郭经理说,办,代销户找好了。安排佟家俊来做鹰嘴山村代销户。他家先试办一个月,之后看情况。别的屯办不办,就看你家做的咋样。有利可图就再找几个自然屯,一屯一户。你们弄的不咋的,往下也就没戏了。” 江晓莹笑着喊起来说:“我说老浦!以后我们家的事打我旗号,佟家俊啥也不管,别拿他说事。到头来,啥都得我张罗,别让他当甩手掌柜的了!” 浦秋实此刻有些严肃地说:“老江,你看看你家户口本,户主是谁?这是咱中国的传统,在外面办事在咱农村有两种家庭不拿男人当回事,一是没男人的独身妇女,二是一家人里男性公民太小。正常家庭哪有不拿老爷们说事的。” 江晓莹还是面带笑容地说:“行了,亲爱的浦秋实同志!咱别掰扯没用的了,你说吧!都咋个准备法,我们马上张罗。” 浦秋实心平气和地告诉她,道:“首先,要准备两千元商品抵押金,这个不成问题,你直接找贺岚飒,他会给你办的。第二,明天准备柜台、货架。室内卫生必须做好。这点不用说,你家现在就够格。第三,每次取货时不超过抵押金,多余部分现金补齐,及时结算手续费,就这么简单。十天后开张。” 佟家俊听完说道:“大哥!这好事你家咋不做?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这里有不行地方,拿我们做试验!”还没等佟家俊把话说完,江晓莹截断他的话道:“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似的说几句人话!浦哥、梁愔姐,别听他的。我说我们家办事你别找他!你二位看看!这就是我的老爷们。他就那样事儿不用操心,别的事你别指望他!”当她们说到这时,浦秋实还真没想到佟家俊有这种想法。于是浦秋实沉思一会。接着他勉强地笑了,道:“老江,这事是你牵头,条件就这么个条件,二位认为可以,明天早上给我传个话。你们按说的准备着。认为没啥利可图,那就算了。我再另找别家。” 江晓莹一本正经地说:“这事我说了算,你就当他放个屁!赔赚我认了。往下咱说点别的高兴事吧!咱光顾着说话了,浦大哥该吃饭了。你看我说啥来的!不让他来,就这么在后面跟着溜达来了。你回家吧!把屋收拾收拾,明天找木匠,打货架子,木料是现成的。” 佟家俊低着头继续看着他的鞋子,走出浦家院。很听话的回家收拾屋子去了……。 刚才的一幕小戏不太好看,但这是在别人家里,在佟家俊自己家时候,从来不和晓莹对着说:总是服服帖帖做事,无论江晓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觉得正确,你看这位佟家俊也真够可爱的……。 这位浦大厂长,秋实先生,也是喜欢江晓莹的做事方式,说话办事的风格。从浦秋实的心里他愿意和这种类型女人打交道。快人快语,性格让所接触她的人觉着愉悦,有一种轻松感觉。无论她有哪些激进语言,他会巧妙地避开锋芒。本能地控制在友谊的氛围中。 江晓莹是梁愔的好友,十几年里和浦秋实没什么瓜葛,这两天也是她主事要给佟家赚笔钱才找到老浦头上。在平时总是当着她梁愔姐面夸老浦。说梁愔命好,选中好男人的女人,一辈子享受不尽的精神安慰。苦哇、累的、穷点都不是问题,况且这些事老浦都不存在……。每当梁愔听到江晓莹夸老浦时她心里总是美滋滋的。但梁愔从来不向外人评说自己男人对错,是一位能装事儿的女性。至于老浦的优点,家里一切事也从不张扬。她的一贯性情让老浦放心家中一切事,十几年来他在外面到处奔波,家是他最放心的地方……。 江晓莹拼足劲收拾好她的小家,腾出两间大屋做营业室。晚上,约摸在这个时候老浦也该回来了。江晓莹近一年里把这条道已经踏的实实的。家里事稍有闲空,准到梁愔姐身边说说话。她的理念里,鹰嘴山村的中青年女人堆里,也就梁愔姐有超前意识。在农村将要发生天翻地覆变化时梁愔姐的那位,在男人堆里就显露出来。他在展望未来的聊天,见解独特,准和时代脉搏扣的紧紧的。有时在江晓莹心里装着浦秋实的空间比佟家俊多,家里事、娘家事都要拿到浦秋实这说说,让浦秋实给出出招,想想办法。几年里,江晓莹这些索求也从来没扑空过。江晓莹和浦家人总这么粘粘乎乎劲,让鹰嘴山的长舌妇们也给传的乱七八糟。传闻毕竟是传闻,但传到梁愔这时,梁愔知道自己男人品质,多年来从不一个人和任何女人单独在一起。江晓莹的如何,梁愔更清楚。因为他俩之间总是隔着自己。老浦没有给过江晓莹任何机会。这类事,往往都是从自己这儿把问题搞复杂的。到梁愔耳朵里的传闻,当即给以否定,往下再说也就没有了听众。自动没有了后劲。 浦秋实厂长在他不足百人小厂里,一天忙的晕头转向。正事闲事儿总是搅合在一起。有时弄的他身心疲惫。一旦回到家里,见到梁愔,单位里不顺心的杂乱无章琐事,如烟消云散。他每天回到她身边后总像换个人一样。今个刚从自行车上下来,人还没进院呢就听见他的屋里传出高亢的谈笑声。他一听就知道这击穿屋顶分贝的频率,准又是江晓莹有啥好闻轶事,又向她梁愔姐汇报,情到巅峰处,收不住音了。当他走进屋里,梁愔与晓莹还弯着腰在笑着,不过因时间久了,体力消耗差不多了,已经到了没劲时候,这怪声才自动削弱下来……。 浦秋实进屋看到屋里还有两位女人,也都是梁音好友、亲戚。两人笑的说不出话来是听小腰街的王春梅、张芹两人进得屋来时询问梁愔说:“大姐,听说你家秋实把厂子搬到老佟家去做,秋实去他家过日子去了!你们俩咋弄到这份上了?能不能缓和了?” 这二位把个梁愔弄的张口结舌,不知该从哪回答春梅提问,这时江晓莹也进了屋,心直口快的张芹对着江晓莹就喊了起来,道:“我说你老江家姑娘能耐呀!到底把人家老爷们抢过去了啊!这些年也没白天天在这守着!目地达到了!你让大姐咋活?” 梁愔还没听明白春梅问的啥意思呢!江晓莹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张芹又来这么几句,把两人弄懵了。两人明白个大概时候八只眼睛互相看着,再看这春梅和张芹傻乎乎地不知所措的样,梁愔才明白她们听到这些不靠谱的闲话,弄出一堆笑话来。笑话过后,江晓莹和张芹说:“老张啊老张啊!一个老爷们就把我烦的够够的,现在哪还有闲空去想别人的?倒退十年还许差不多,那也不能抢大姐的呀。你二位以后可别埋汰老浦!我倒不在乎这些,习惯了!那些年,也是广交朋友吧!这两年咱早都收敛了。以后别望风扑影的。”这时梁愔把几天来佟家事和王春梅、张芹详细说个明白。等说完了,二位听清楚了,她俩也照着样笑了一阵。春梅说:“咳,这西半街传的乱七八糟。也有来这半街偷着看的。回去说,八成有那事儿,老佟家收拾房子,腾地方呢!都干好几天了。这不是吗我俩听到信就来问个究竟,果真有这类事发生的话,咱大家想办法把老浦和老江游街。这时浦秋实也正好走进屋来问,道:“小梅,把谁和老江游街?我一进院就听到屋里热热闹闹地,原来有游街热闹看!” 这时屋里又一阵轰笑。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四个!平时三天两头这些人常在一起。有空还抓几把扑克玩,今天看来心情不错。但老江没时间,也就组织不起来了。 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鹰嘴山村佟家代销点开张了。放了几个双响炮,向乡亲通告一声。农村中农民应该以农为主,兼营别样。工、商各业发展,再也没人限制在一定框框中。那些运动乐,运动专业户站在自家的门口看着,心里在想着,哼!不用你们美,你们等着,说不准哪天中央文件一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批人在懂事儿那天起,看到的,听到的是发展集体经济,抵制资本主义。这一下子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习惯你穷、我穷、大家穷的日子。看到这一年来是又分地,又随便养猪、养鸡、鸭、鹅也没人管。这几天心里真不舒服。想出面制止吧,大队领导也不说句痛快话。这样下去还了得! 上几天,佟家代销点还没动手修房时,这屯子还平平静静地过着。也就是他们动工那天晚上,小队长杜文来到浦秋实家作客。浦秋实很礼貌地敬烟,敬茶招待这位原地方官。这位原队长,在一年来也没实权,土地包给了各户,农资牲畜也都分的净光。连生产队房子也做价卖给了社员,这级组织已经解体一年。国家最低领导人就这么闲了一年。他盼着党中央文件。有时生气在家里也叨叨着:“党中央领导都干啥去了,下边老百姓这么折腾,领导难道就不知道?” 今天杜文在家里炕上,头朝里躺了一天。吃完下晚饭,忽然想起来,不行!我得去老浦家,把心里话和浦秋实说说,看看他怎么看。顺便问问他,老佟家开小商店问谁了,我这队长还算不算领导了,这些人也太目无领导了! 杜文队长坐在浦家客厅里沙发上,上下窜两下子说:“当厂长的就是和普通群众不一样,这玩意坐着是舒服,哈!” 秋实说:“杜文兄弟,让你见笑了,那是去年冬季晚上没事时我自己做的!粗糙点,虽说不太好看,但在庄稼院也就算说得过去。你坐着能觉得舒服,我这目地达到了。杜文兄弟,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最近忙些啥呢?今天来不光是闲串门吧?有事你说。” 杜文结结巴巴的,道:“浦大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小队里事儿大队也不过问,我这一年心里像堵团乱麻似的!就现在这样,一盘散沙似的,将来可咋办?谁想干啥就干啥,也太目无组织,目无领导了!” 浦秋实笑着说:“杜文小弟,生产队一级组织,从去年土地承包到户时就已经不存在了。农民在国家允许范围内,在完成征购粮基础上做些副业、养殖业及小手工业、小商业等项,作为农村基层领导,应该给以帮助,加强领导,让百姓囤里有粮,兜里有钱。这是党中央现在对农村的基本政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为代销点事来的吧。前阶段在乡里会议上我已经和大队书记、村长说过了。杜文小弟,你不必担心,这些过程我会走的。” 杜文说:“那我咋不知道呢?” 浦秋实淡淡一笑,道:“杜文小弟,你看我还真把你忘了!不过你会知道的。”杜文说:“看来你也没把我这队长当领导哇!” 浦秋实说:“杜文老弟,生产队都取消了,哪还有队长了。大哥劝你,以后把队长架子放下吧!好好把你的小家日子过好,多打粮,多挣钱,让两个孩子念好书。可别成天东家走,西家逛的,谁家都知道过好日子,你自己弄不好,那可是要受穷的!” 杜文说:“书记也没说撤消我呀,我为啥不干呢!我问你,浦大哥,佟家俊家的承包地咋整?我明天给他承包地没收了,不能竟可着他呀!” 秋实说:“杜文兄弟听哥一句话,别胡来,你没资格没收任何人家土地,和剥夺土地承包权,那么做既达不到你的目地,也会伤了乡里乡亲的和气。佟家俊承包土地是受法律保护的,和法律沾边的事,大哥劝你别碰他。” 杜文说:“今年一年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忒拿队长不当干部了!” 浦秋实听了杜文一肚子气话,想一想和这位说到明天早上,他也不会明白过来。当了十来年队长,年年倒挂,社员工分挣的越多,亏队里钱越多。就这样还占着茅坑不拉屎。生产队都没一年了,他还端着队长架子放不下,这样人算做无赖应该是名副其实。大帮哄时这路人很受一部分头目欣赏。虽然脑子里是空的,但他忠实集体那份家业,忠实一部分头目。在那种年月,所谓的鹰嘴山村集体,就靠这路人撑着。农村一改革,有头脑的农民,尤其是勤劳智慧的农民,总算被松绑了,他们甩开膀子做农业,做副业,学着经商。那些兴隆二十多年的领导国家最低领导人闲着心里不自在,不平衡,总想着再弄出点动静来。改革的头一年,有的农户纯收入到了五千多元。今年又在憋着劲的干,原领导人心疼啊!生怕这些农民把不准路线,滑到资本主义道路上去。今天又头一回听说,老佟家个人开商店,这样继续下去,非走到资本主义路线上去不可!这位原小队长杜文,这些天就担心着……。这大队上,几位也能知道了。他怎么一个人都不出来管管呢! 杜文在浦秋实这又坐了一会,听老浦说话也太不中听。他站起身来说:“老浦大哥,你瞅着,我姓杜的把话放这,不出一年,党中央准能知道咱农村乱成啥样!你不说,我不说,这么大块事,慢慢有人会和党中央说的。我就不信,任凭资本主义横行,那无产阶级还能生存了吗?” 浦秋实又是笑笑说:“杜文小弟,别上火,回家没事多听听收音机,看看报!少串门……。另外,杜文小弟,你听听杨树兄弟,每天高高兴兴地唱着过日子,人家对生活总是充满信心,你又做过多年小队长,心胸必须开阔…… 杨树是个苦命的乐观主义者,对古今文学酷爱,达到无师自通,每天出院一上路,歌声不断,合仄押韵,曲调随意,可谓句句原创,正说间,杨树从地里回家走来,歌声由远而近…… 鹰嘴山下小村,人杰地又灵。 来客未进屯中,方闻犬吠鸡鸣。 高亢鹅鸭喊声,马嘶伴机隆。 春未到,意浓浓,又见杨柳舞轻风。 众人云人勤春早,兴邦王侯首兴农。 谋事者略农夫汗,才有得五谷丰登。 也正是: 国泰民心顺,家和万事兴……,…… 『3』第二节 初春清晨,温湿的空气,凉爽的微风。浦秋实迎着一缕祥和阳光,骑上伴他九年的单车,又踏上已继续了三千多个往返路。刚出屯不远处,鹰嘴山村支部书记乔月池、村长谭欣恬,从后面骑着单车追了上来。 乔月池是前年才高中毕业,高考差两分未考中大本第一志愿,金榜无名。一怒之下,升学梦被自己叫醒,父母劝导继续复读,还有下年。月池姑娘给爸爸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何苦去走独木桥,放心吧,爸爸妈妈,党中央政策这等向农业倾斜,咱抓住机会,发展咱农村经济。”乔月池是在校时入党,去年接任鹰嘴山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谭主任是村上老领导。和浦秋实在十年前就搭班大队主任、副主任。他们间关系一直很好很亲密,还有月池父亲乔路。 浦秋实主动搭话,道:“月池书记和谭主任这是去哪?这一大早慌慌地把车子蹬的这么快?” 乔月池从车子上下来说:“浦大哥,假若是走着去乡里不耽搁你上班时间,我建议咱仨走一程,说说话,您看好不好?” 这时老浦从车子上也下来说:“不妨事,我上班今天到头了,最近乡领导张罗着把厂子卖了,上班没准点,再者说,能和地方官儿加美女在一条路走着聊着,谭主任你说,那心情该是两个字,‘愉悦’对吗?”这位谭主任四十多岁比浦秋实大三岁,是位退伍兵,说话喜欢打官腔,虽然话讲不好,爱做社员和队长思想工作。在大帮哄时,小青年给他送个绰号‘谈话’。时间长了,谭欣恬的大名一般人给忘了。更可笑的是,那些年长春来的小知青们,不知道他的真名,回城后给谭主任来信,收信人也写成谭话。再后来有时他在合同书上签字经常使用谭话大名,他自己说这个名好听好记,老爹给的欣恬名有些像个女孩的名,一点也不大气。 谭主任听浦秋实向他说笑时,他不紧不慢地搭讪着,道:“愉悦是愉悦,就是又累又耽误工夫,有失必有得,也许能从你浦大厂长这又能得到些什么启发,累点也值了!”于是三个人推着单车走在去乡里的沙石路上。 乔月池支书咯咯地笑起来说:“老浦大哥也会说笑话,小青年们取笑时,也是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看来这女人的魅力用到恰当,一定会消除精神疲劳。其实都一样,就拿我来说吧,愿意和浦大哥交谈,愿意和大哥说心里话。不过,今天的浦大哥,就多少有点不像老大哥风范了,这还是第一次听浦大哥取笑我。我是女人,但不是美女,美女是女人外在资本,我要真是美女,我早就去开发她了,你比如,做模特,做歌星,就我这堆这块往城里人面前一站,还不把人都给吓跑了。不过,像我这等外型女人在农村的安全系数可要高的很多。我要是有你那位好朋友,准确的说是梁愔大姐的好朋友,江晓莹那副嘴脸,身段,我就不务农了,下苦功夫学知识,征服一切,人贵有自知之明吗!刚才浦大哥的贬意取笑,我不生气,凡是女人,都愿听别人称之美女。” 谭欣恬主任又来了一本正经严肃劲,道:“哎、哎,二位,咱要斗嘴还是骑着走吧!” 浦秋实说:“谭兄,谭大主任,起个头吧,说啥?依着你,小弟也有二年没说笑话了,一见到月池妹子,这张嘴没了把门的,改正,知错必改。” 谭主任还是斯文的说着:“我说浦大厂长,我也听说你有变动,厂子不在了你咋办?是去乡里?还是回村上?”谭主任平时不说笑话,不唠闲嗑,遇事爱急躁,主观见解少。要是让他想点啥则,还真是难为他了。有人指出条条框框来,让他去做,那你就放心吧,保准不走样。乔月池书记平时老是提示他,不见效果,两人搭班两年多,总是和月池形影不离。也好,女孩子吗!总应该有个保镖的呀。 这位今天还行,这不也引个头唠嗑吗。乔支书,月池姑娘,在这个时候表扬他两句,道:“浦大哥,我们谭村长问的事儿,也是我想知道的。主任就是主任!啥事都能想在头里,谭大哥总这样,那该多好!” 谭欣恬好像第一次听小支书夸他,脸红了,不好意的慢条斯理的道:“月池妹子,这也是这六七天,你天天在我耳根子底下叨叨的,我一天记一个字也该记住了,但还是没记全,昨天你还说,你想找浦厂长说啥来?” 乔月池一脸无可奈何相,道:“哎,我的谭村长,昨天教你一天,让你晚上找浦大哥唠唠,都说你擅长谈话,做思想工作。可今天一问结果咋样?你听他咋说,对不起月池妹妹,我说咋对不起,他说他忘了!” 谭主任接过来,道:“吃完晚饭,杜文就去了,磨磨叽叽的说起来没头,就一个事,他要去找他表舅李发去,反应一下农村这三年气人的事!最后还他老婆来把他拽出屋的。这半宿弄的我脑瓜子晕晕的,倒头便睡着了,把咱俩昨白天说的事全忘了……。” 乔月池很平静地说:“浦大哥,上几天乡里说把乡里企业都处理给个人,不知道你的去留,我问钱书记,钱书记说,你的去留得你自己拿主意,你愿意回村上,乡里不阻拦。你愿意留乡里,暂时在乡里先待着,有一准了给安排角色。现在这阶段乡里也是乱哄哄的。不知道浦大哥咋个打算?” 浦秋实蔫蔫一笑,道:“为这事儿!乡里没我位置,我这人你们也知道,让我专做一项事还行,我能做好,让我在别人手下做事,管我的人他得有专长,比我强,否则,样样不行,不要让我给他做助手,让我指挥他,我都觉得委屈,我一生的做人原则是要吗就人人管我,要么就我管人人。看来后者没戏了,我甘心做前者吧!你二位,今天不能给你准信。咋的也得书记乡长有话了,咱再定夺呀!” 谭主任说:“秋实兄弟回村上我给你当助手,我不喝酒你知道,顶桌角的事你不用心思!回来干吧,还咱俩领着干!” 浦秋实道:“谭大哥,咱俩干前面还须加上乔支书领着咱俩干,不过要是真回来的话,我做副职还行,别的不用想。” 乔月池支书接过话,道:“浦大哥,我虽然不喝酒,但也没什么好主意,更没有啥专长,做你领导,你不更委屈吗?” 浦秋实一阵大笑说:“哎呀!刚才说话是我的疏忽,但是这可是两码子事。你是地地道道的地产干部,不受组织部,人事部门调遣,往好听点说,咱一生都在鹰嘴山摸爬滚打的。好坏就一个目地,把咱搬不走的家乡弄好,咱才能过上好日子。再者说,和美女整天干工作,用你刚才说的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 乔月池支书冷笑着,道:“又来了浦大哥,说心里话,我们也不想耽搁你前程。看你去年冬天自己组装台小型拖拉机,我猜想你可能还有种地瘾。咱乡个人还没有使用拖拉机的,你要一牵头,准有跟着学的,把咱鹰嘴山的农业机械化往上带一带。前年你在咱屯搞个代销点,一下子三个自然屯带动十户在搞小商店。我从小在你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但你浦大哥在我眼里是位敢为天下先的人物。真盼你回来带我们几年……。” 秋实此刻心里很复杂,很早前,他就打算回家开些荒地,多种点,乡里企业在大前年他就知道,在这块地方弄不出动静来。解散是早晚的事,所以这两年,浦秋实到处找些小型报废车上能用的零件,与去年冬组装成一台小型拖拉机,又花四十四元二角买了一桶柴油,组装完当天晚上开着它在屯子里跑了两圈。一个屯的百姓都知道:老浦又要种地了。让党支部书记乔月池给惦记上了。浦秋实也在想,究竟该怎么答复这二位?无论怎么着,也得给二位个说法,也好让乔月池放下心来,不能难为一位女孩子。 浦秋实说:“谭主任和月池,让你二位费心了,其实我还是喜欢种地,我还是农民的本色,但现在还在几位领导手下做着,等有一定我是要回村上,不过头两年别指望我,我得自己开些荒地,你看咱那儿分地也没我的份,在村上允许的条件下,翻上五六垧。不过带个头啥的,出个主意都不是问题。开支部会让党员们都说说,弄不准哪几位就有好主意。” 三个人在路上走着,研究着事,这位小书记还真有心劲。自己知道自己半斤八两,紧着往手里网络庄家把式。给鹰嘴山村百姓在不断找门路,想则。在她的理念里应该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看来农村党支部书记,还真需自己不把自己当干部。她是农民百姓能看到的共产党的影子。 昌盛乡前门两旁停放一溜自行车,乡里干部今天都回乡,村干部都来这开会,会议重点研究养殖业、种植业项目,发展小型手工业,柳编、草编业等等。五年前一些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伙人,在这一两年里多少转过点弯来。前几年,三年前也和鹰嘴山的杜文差不多。两只眼睛盯在你身上,肚皮以外的都算多余的。多余的你不控制它,他怕你滑到资本主义那条道上去。公社书记、乡长一开会讲话,那几位两只耳朵支楞着听着,听哪句里措词上,在发展经济瞅准路子,摆脱贫困上说的多了,重复了,当场驳正。从前年开始没人听他们胡诌,自己觉着不是滋味,一天天地蔫了下来。浦秋实从大门外走来,第一眼就看见他不愿意看到这位,原来是小学老师,文革运动造就的干部。 哎!“老浦,来了!”四个字招呼,老浦点头示意!每次见面就这些。这位王永学副书记不高兴地说:“这老浦不就是个农民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见了面,点点头,连句话都没有!现在我还是副书记呢吗! 就这位副书记,还吃起一位农民的醋来了。正在和乡里秘书小李叨咕着,屋里坐了好多人。有各村的书记、村长在报到表上登记的。李秘书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他,说:“谁又惹我们王书记生气了?” 王书记气的脸通红,说:“有谁?乡里卖厂子,厂长心里不痛快,想必是知道自己要回家抱孩子去了!心里不舒服!这些天看我就不顺眼。我上赶子和他说话,打招呼,他用鼻子哼我一声,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臭农民吗!” 李秘书安慰他,说:“别和农民一样的,怎说咱也是国家干部!传出去让村支书笑话。” 说这些话时鹰嘴山村的谭欣恬,正好在屋里。谭村长笑涕咧的说:“别着忙,咱庄稼院也办个澡溏子,天天让庄稼人洗洗,也许就不臭了。” 刚才王副书记大发雷霆时,浦秋实在门外和几位乡干部听着。也在唠闲嗑,他没有接茬,他知道自己是谁。钱书记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到浦秋实面前,和他说:“老浦哇!没开会前你到我办公室谈谈吧!”浦秋实和钱广文书记走去书记办公室。两人落座后,开始对话。 钱书记,说:“浦秋实,乡办企业的工厂、商店近期也快处理完了吧?你自己有啥打算?” 浦秋实,说:“我自己也没个什么谱,乡里咋安排咋算吧!没什么角色,我就等着吧!” 钱书记,说:“你看,自从把你提到公社,大概有八九年了吧?” 浦秋实,说:“九年头,八年多一点。” 钱书记,说:“说心里话,前期党委有对不住你地方,也没给你落实职称,连个档案都没有,工资补齐没有?” 浦秋实,说:“在工厂这块开够了,在公社包队时和管农机五年还没结清!” 钱书记,说:“这些年也真难为你了。这回在处理财产中把你前五年工资都结清他,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你等钱一上缴财政后,我说话可就不管用了。记住这次一定结清。” 浦秋实,说:“谢谢书记关心,我一定抓紧,另外顺便问一下钱书记,党委打算咋给我安排了,今天一天厂子事基本完了,明天我就没地方去了。” 钱书记思索一下说:“那么办你看咋样!明天你先在家等信儿,党委研究完了通知你,你看这样行吗?” 浦秋实,说:“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昌盛乡的乡办厂和厂办商店的善后,经过一周时日彻底处理完了。这个一轰而起的企业,在昌盛这块地面上,支支巴巴的存在十多年。不经过论证企业前途,存在的可行性,以及它的经济前景与市场。像凑热闹一样,堆到一起,揉巴成个工厂。事后回味它像个早产儿一样,勉强存活一段时日,最后还是个短命鬼……。浦秋实在这最后几年里,拼尽力气,将有一点起色。又赶上改革大潮,私有制的暴风雨,摧垮了本来就不坚固的土建筑。 这位红及十几年人物,农机战线上被树过标兵,最后在乡镇企业这条战线上败下阵来。今天的浦秋实,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和物品,离开他曾经工作一千二百多个工作日地方。回家等待乡领导的启用通知令。真不知道他要等到啥年月。一年二年,还是五年十年,现在还是未知数。“老浦这位老兄运气不好,调他去的人,早就调走了。和他谈过话的领导也升迁了,后来的,不知道有这码事,一直到故事成书这天他还在等通知。人都等老了,他还在等……” 昌盛乡政府的北京吉普车刹车的尖叫声,惊动了梁愔和在屋子里和她的几位好友,江晓莹、王春梅、张芹等,还有梁愔的老弟梁志,最近两年中,梁志和晓莹妹妹江晶谈恋爱。浦秋实对两位青年谈恋爱认为,不太合适。一则年龄太小还不满十八岁,按当时婚姻管理办法还需要等五年才到结婚年龄。但老浦只是说说想法,提提看法。但梁志还是担心姐夫一关不好过。特意说服姐夫,别阻拦他们的好事儿。一个小屋六七人被小车刹车的尖叫声,把目光都投向窗外,从车上下来四人,手提着大包小袋的奔屋里走来。浦秋实最后从车里走出来,他的行囊已被他的朋友们提着走进屋,老浦是最后一个进屋。小车司机正在车后架子上往下解自行车,有商店部经理小郭,屋里人出屋迎接,江晓莹像主人样子招待着每位。二年多来昌盛商店常客,来人除司机外,其余她都熟悉。虽然从上周她不为昌盛厂的商店做贡献,但热情不减。 江月莹说:“哎!郭经理驾到,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小郭不好意思的回复着,说:“江大姐客气,还郭经理呢!啥也不是了!厂子黄了,商店没了,今天是先送厂长,一会我们再搭便车回家。以后江姐有用得着我小郭地方尽管说。” 女主人梁愔满面春风接待来客,会计小王,商店经理小郭,还有车间的两位主任,以前常来家里,由于年龄都没浦秋实大,称梁愔嫂子,平时来串门总是笑话连天。可今天几位,像是浦秋实要远行似的,那种难舍难分的表情。让梁愔看着不舒服。 梁愔笑着说:“看看哥几位的出息!像上刑场似的!以后不见面了,谁也不去外太空!干么把情绪都弄成这样!” 王会计低着头,不太高兴的,道:“别说了,嫂子,往后是能见面,不能像以前一起共事,每天说说笑笑的。天各一方,见面的机会不多,嫂子你说,我们能高兴起来吗?” 梁愔笑着说:“没待够,那就还在一起干点啥。俗话说,‘没有不分的兄弟,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投心对意合得来,信得过,合伙做些生意,岂不更好,就你们那个破厂子,早散早好。这三年多,你们这位浦大厂长,心血没少花,再看看收效,还不如大家散伙去收废品!” 这时浦秋实接过话来,道:“好了,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几位是为一个情义才来送往的,你看你梁愔,都说哪去了,厂子解散这是潮流,和建厂是一码事。应潮流而上,才有社办企业。建这厂时命中注定他不应盖存在,所以解散它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不过,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客观事实允许每个人情感领地有低谷。” 江晓莹道:“愔姐,怎么样,你看人家浦大哥,不愧是做过领导的,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有哲理,还是得服气吧!” 来送浦秋实的几位,随着乡政府北京吉普也踏上回家路。 老浦家原有的几位客人,只剩下梁志和江晓莹两人。一屯百姓都听说了,原来的浦主任,在公社晃荡十来年,让乡里给撸下来了。 这种传闻不能怪乡亲们,本屯和他老浦年龄上下的,在外面都出息了,调走的调走,升迁的升迁,偏偏咋就他回来了呢?不是贪污,就是腐化了。有的也在评说:“看着挺好的,还是犯事儿了!他待那个地方大姑娘小媳妇一院子,乡里那屯有几个年轻媳妇也常去他们单位。三四十岁男人,不好管住自己呀!” 鹰嘴山这两天,睡前饭后的,总有一些人集在一起,对十年前这位浦主任品头论足。这些话梁志听到的最多。他那个十六岁的心上人江晶也参加过聊侃团伙。今天梁志来肚子里带来的砝码,就是昨天晚上江晶听到的。小梁志也有自己打算:“问问他姐夫,他和江晶的事他还拦着不!不拦着就得支持,掏钱!不支持,不掏钱,我就给你抖落出来!” 大家都坐下还没等浦秋实说话呢!小舅子梁志还是出于年少,抻不住气,老浦还没坐稳,他开口说:“姐夫那个事你还挡不挡了?” 浦秋实愣了一下,还是没弄明白梁志说的啥内容。他平时很喜欢这个小老弟,总百依百顺的,就是在春节时梁志和江晶给他拜年,这位老浦劝他们,可以交朋友,不要以夫妻形式打发时光,年纪小,还是在事业上,多多考虑。当时江晶哭了,跑了,事坏了。这好说歹说又粘糊一块了。江晶给梁志交代了任务。现在是好机会,老浦正处在精神低谷,没心思管别人家闲事!给他来个趁热打铁,让他当着大家面亲口说出来,并且给拿出些钱来,不论多少,表示诚意。 浦秋实问,道:“小弟,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挡啊不挡的?挡什么地说出来呀!你这种说话方式,以后得改改……。” 梁志说:“就是我和小晶的事?我还有啥别的事!不挡的话,给点钱!多少不限,就是表示一下诚意吧!” 浦秋实哈哈大笑,道:“我的小老弟,我咋挡你们了。还没忘这个茬呢!我是劝你俩,当朋友相处,别像夫妻似的黑天白天总在一起。我没有阻拦你们俩的意思,还把小晶气哭了,气跑了。事后,我也觉得不好受。挺愧疚的。你大姨姐也在这,我从来都不反对你俩相处。” 梁志说:“那就给拿钱吧!表示诚意,小晶也说,叫那什么!叫趁热打铁!” 浦秋实沉思一下,心想,这个小晶,怎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他说:“钱你打算要多少,给我个准数,我手头没多少。要是不够,明天我再想办法。今天你看看,都七点多了,到哪也不是办事的时候。你看行不行?” 还没等老浦把话说完,江晓莹冷笑一声,道:“梁志啊梁志,你这叫什么趁热打铁,这纯粹是火上浇油!你可真会找时候!老浦,别听他俩瞎闹腾!” 浦秋实说:“老江,他俩年纪尚小,我正月初一那天只是那么说说,一时半晌也不能结婚,把心收一收,做些事,到外闯闯,看看精彩世界,充实一下人生。没别的意思。” 梁志是个死心眼儿,姐夫虽然不挡,还是让把心收一收,既不给钱,又让收心,我跟江晶咋交代!再气跑了,不理我可能不好往回弄了!想到这时,他鼓足勇气说:“你好,闯了十来年,也精彩了,让人家撸杆子了,送家来了!劝别人,自己一肚子花花肠子!腐败了吧!犯错了吧!还有脸说别人!” 把梁愔在一边气哭了,擦擦泪水说:“说啥呢老弟,你姐夫啥时候犯错了,他是在家等通知呢!厂子散了,还没给他安排呢!说些乱七八糟地有用吗?我不管你们,你姐夫他更没那份责任,你回家吧!别在这胡诌巴咧了!丢人不丢人!” 此刻浦秋实一看事大了,从腰包里拿出五十元人民币,递到梁志手上说:“先拿着,明天给小晶买点头饰,别闹了,姐夫有责任,你们到成年时,自己再回忆一下青春时代的事吧!现在什么都不去想它……。” 梁志接过老浦递过来的钱,揣到上衣口袋里站起来身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语着,道:“这还差不多,多少有点,也好有个交代呀!” 梁愔为了小弟的事也没少操心,爹爹去世早,妈妈身体不好,哥哥嫂嫂单过,抛下母子俩度日艰难。十几年里总是靠浦秋实的接济。所以把小志让浦秋实给惯坏了。没钱花从来不去和梁愔说,找老浦,家里没有外面借,今天梁志在以前的基础上,有这种表现,应该算极正常!所以浦秋实看不出生气来,但有江晓莹在场,梁愔的脸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劲,白一阵,红一阵的,情急之下泪流满面,低头,两手捧着脸……。 梁志揣上姐夫递给的钱,高兴地离开姐家,屋里还剩三位,浦馨,浦继良小姐俩,去屯中老赵家,去看来乡下演出的游散二人转,正在他家院子里唱着《西厢记》片段。从屋里就能听得见锣鼓家什和唢呐声。 江晓莹也在劝导梁愔,两人说着说着破涕笑了。说出心里存放已久的不悦之后,梁愔还是比梁志开通的多,细想想江晓莹说的也对。梁志的臭毛病,纯粹是浦秋实给惯养成的,气他,挖苦他,是他罪有应得。 浦秋实是位心里能存放事的,就今天一天的事,放在一般人身上,准够喝一壶的!早晨将将欣赏着大自然晨曦之美的开始,就被地方官乔月池支书,老搭当谭欣恬一路盘算。到乡里又让王永学副书记在众人面前好顿挖苦和贬骂成臭农民。和他谈话的钱广文书记给他一张纸上画张炳,准够他看一辈子的,不用说吃,就是连味都闻不着。在家里等通知这个办法好,免得天天往乡里跑。大家心里都明白,农民的底价最低廉,给几句好话,先让他高兴着,既没有调令任命书,又有没有任何档案留存,原来调你的人早都升迁了,这茬领导对你的责任可负可不负!这些事儿,在浦秋实心里明镜似的。不用任何解释或说明。他是位承受能力极强的庄稼汉子,可真不是臭农民! 这一天的事儿,前脚迈进家门,后脚还没跟进呢,家里还有这么一位趁热打铁的,细琢磨琢磨这位老浦,也够闹心的。就这些放在浦秋实身上都不算个事儿。梁志老弟说的他《一肚子花花肠子!腐败了吧》这句真的伤他不浅,他是强做笑脸,支撑着,他怕梁愔心里受不了,也是他有生以来听到一句最难听的话,竟出在他心疼过十多年的小老弟嘴里!那一刹,他险些晕过去,但在十几秒后自动调整过来。脸色很难看,这一切被江晓莹看在眼里。 江晓莹坐在梁愔身边,面对着浦秋实,道:“老浦,梁志刚才言重了,别往心里去,青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胡诌。咱千万别放在心上,目前对你来说,也算非常时期。人不顺这破事也愿往一块挤,大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浦秋实截断江晓莹话,道:“谢谢你老江,你能这么理解,我很高兴、。其实我一点也没有什么难受的精神负担,昌盛那的事我做够了,那是一处费力不讨好的不谋之地!回家种地是我的想往,等什么通知,谁给我通知,其实这种说法,首先就是天方夜谭,像我这等人,只知道干事,不会走动关系的人,根本就没想有什么通知,但是我还是感谢钱广文书记。乡里书记、乡长、组宣委那么多人里,他能给我开张空头支票,也算哄哄我,首先不让我哭,让我等,这就是领导策略! 你看,半途中把你代卖点还收回来了,希望你别黄,接着做,做好它。” 江晓莹淡淡一笑,道:“梁愔姐,浦大哥,我是从心底感谢浦大哥帮我走上正路,代销点虽撤了,但这两年我学会不少东西,结识很多朋友。小商店不能黄,还得接着干,一年能剩几千块,也是好大补贴。在我内心里浦大哥对佟家的帮助功不可没,我们会记住的。也不知道老浦在家有什么打算?不论做啥!可别倒下,也别听外面人说三道四的。那些嚼舌妇,信口雌黄,咱就当没听见。人们可怪了,凑到一起,讲东家,道西家,没好事儿……。” 梁愔接过话,说:“咳,你应该知道他不是不堪一击的人,别人说啥那是别人家嘴的功能。咱咋好告诉人家啥该说,啥不该说。他呀!坚强着呢!头半月他就有打算。” 浦秋实接过话来,道:“头半月,太近了!前年冬天开始收集散件,组装小拖拉机。去年一年知道自己不会走关系,钱书记暗示过,去他家串个门,一则是自己不会做这类事儿,二则手头太紧,小姐俩上学学费都是个事儿,还有小老弟那娘俩,也真是囊空如洗,哪有如此开销。多年来没想走这条路,凭着自己在工作上多做事,结果,就这么个结果!至于咱屯传出去的,贪污了,就那个穷单位,那点进项,八十六只眼睛看着呢!想贪都难。再者说,钱也不经我手。腐败了,生活作风了,那就任凭别人瞎掰吧!反正男女那点事,往谁身上一折腾,不管你有没有那事儿,这桃色新闻越传越邪乎,传到第十个人的耳朵里,那准是真事儿。咳!人到四十,万事休,不登门骂家来的,我也不理睬,咱鹰嘴山人不抱团,鼓捣事的闲人太多。咱家是祖上给安排到这了,我认了,想办法改变它、改变自己。倒下!那我就不是浦秋实了。”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稍刻,只听见院子里有人问道:“浦大哥在家吗?” 梁愔和江晓莹忙站起身,回过头往院里眺望着,梁愔告诉老浦说:“来人了,老浦,支书和村长今天是哪股风,把她们吹来了!”说罢,三人忙起身出门迎接。 乔月池与谭欣恬从乡里开了一天会,乡里安排一顿晚饭。二位一商量在乡里吃饭时选择和钱书记坐到一块。钱广文是位健谈领导,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中等个头偏矮,说话常一脸笑面。每天除吃饭和睡觉外,手上总是夹着烟卷,吸不吸的,手上烟总得着着火,这是习惯。 今天晚饭乡伙食管理员多加了两个菜,也是有一段没大团圆了,每桌还预备两瓶白酒。钱书记座位旁坐着位女士,虽不是明星,除块头大些,气质上满够格的,所以招来的也就是副书记乡长之流,一般助理员自己不用多想,也都知道哪该坐,哪不该坐。王永学副书记进屋来,四周看看,发现钱广文这有空位子,和各位打下招呼,顺便坐下,一桌同饮。早晨这位老兄在秘书室发一阵邪火时候,赶上鹰嘴山村的老谭在屋听着,老谭回复他一句不松不软也不硬的话,他记的牢牢的,今天他选择老谭一桌也是有目地。一则和老谭说说他发火的根由,二则想把自己对浦秋实的看法和钱广文书记说说。这酒刚开喝,乔月池还没搭腔,王永学副书记把酒杯端起来,道:“诸位,请把杯子端起来,今天我一天心里不痛快。原因是乡里原来企业小头目,农民出身的浦秋实几年中目中无人,从来没瞧起我这个副书记。现在企业垮了,老浦也哪来回哪去了,像这样的人,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就为这个,我们干一个。”钱广文书记道:“老王,还没喝呢咋就醉了!这话我咋越听越像文革词句!运动已经结束四五年了,再这样讲话,可要犯众怒的!” 这时谭欣恬也站起来说:“诸位,这杯子酒咱不干也别撂下,本来今天坐到钱书记一桌,想打听一下浦秋实同志的去留。不用问了,我明白了,乡里没当回事抛弃了,还想踏上一只脚,我肯请脚下留情,十年前我不给,你们硬要,这回你们不要了,对不起,我们还得捡起来,我现在请示乡党委,让老浦进支委,我还归他领导,咱为鹰嘴山的老浦又回来,干杯!”谭欣恬一仰脖,干了,各村书记村长也跟着干了。 钱书记也站起来制止了一下,道:“哎,大家随意吧,我说两句,刚才谭主任说话太激进了,老浦现在是先在家待几天,等党委研究一下,安排他在哪做事,给他通知,老谭,别冲动,党委没抛弃他,昌盛乡没抛弃他,昌盛公社在七五年,农机管理上出现麻烦时,浦秋实是做出过贡献的,企业的最后三年,他出了大力气,把工人工资拖欠了多年的部分补齐了,有目共睹,厂子垮了,这是潮流,和老浦没关系!希望在座理解!鹰嘴山村的乔支书、谭村长,今天你俩往这一坐我就知道是为老浦。是月池的眼神告诉了我,所以我说,乔支书、谭主任,老浦的去留还是根据他自己的意愿,谁也干涉不着他的自由,来大家把杯子举起来,我乡的干部、党员都是好样的,老浦是大家的榜样,今天乡里去车送他。并不是抛弃了,为了这个大家干一杯!” 钱广文书记很有号召力,各村长书记爱听他讲话,从来不伤人,村干部犯了错他也是笑着批评你,和你说话你不知道他在批评你,等和你谈完话,剩自己时候一琢磨才知道书记把自己尅了,还给他报好呢,啊,是他笑着说的,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浦秋实来了,有些老干部那五年中的大中型拖拉机,浦秋实都给修过,都得到过他的帮助,也都知道,公社院里八十多人中就他一个人五年没工资。但到各大队从不讲任何条件,这时的大多数人才知道,他们农民的风格,农民的品质,再和王副书记对照一下。所有进餐者才发现王永学已经退出大团圆。 乔支书、谭村长被梁愔及江晓莹迎进屋,二位落座,江晓莹礼貌地说:“二位慢谈,你们聊着,我出来有一阵子了,回家看看。”乔支书忙站起身来,道:“咱就这么没缘份?江姐,我们没背人事,也是来闲串门,看看梁愔姐和浦大哥。你也在这,人多热闹。正好我和谭主任也听听你家的商店想咋办!” 乔月池平常不到浦家串门。虽然在一个屯住着,但东西头距离也太远,老浦又出去十来年。浦秋实和乔支书又没在一起共过事,老浦在鹰嘴山时,月池才十岁,老浦家这也算头一次来。和谭主任不一样。十年前,老浦家是谭主任饭店,屯子里就他二人常在一起转悠。赶到谁家到饭时,不用吩咐,在这屯梁愔是主妇,在东街谭嫂该拿出绝活,做些好菜,讨个老浦欢心一笑,三十来岁的小浦爱说爱唱,是个活跃分子,谭嫂很是喜欢他。吃完她做的菜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少也得给唱两支歌。赶上闲时候,不给她来两段二人转小帽,你休想走出她的家门。谭欣恬和他这位搭当在一起共事八年,自己说那八年是他最开心的时段,老浦走后这九年,谭主任说他想浦秋实是心里话,所以他容不得别人背后说三道四,不管你是副书记还是老百姓,他不听见罢了,听见了,再不回复还是谭欣恬吗!也难怪,今天早晨的王永学副书记,哪里知道这些他本不想知道的琐事……。这一天竟让这位憨厚老实的农民出身的村干部给撞两回,王永学离开食堂,回自己办公室生气去了……。心中暗想:彼一时,此一时,等着吧,以后咱撞到一起的,有你们好看! 谭主任自从进到老浦屋里,坐到浦秋实身边,小声说个没完,乔月池那和江晓莹三个女人单唠啥!他不管了!依着月池是明天再来,老浦这一天也够他招架的,让他睡宿安稳觉。谭欣恬说:“月池妹子,咱真心疼他,今晚非去不可,早晨咱哥俩把人家好顿盘算,知道他明天和咱一伙了,今晚不去的话,他得等到天亮,你说是现在还是明天去?” 乔月池也进退两难,最后还是依了谭欣恬,从昌盛出来一直到浦秋实这。谭欣恬大概地把一天中他所说的做的和秋实学了一遍,两个人笑的前仰后合的,这时有点打扰三位女士说唠了,梁愔高声喊着:“你俩这咋又像十年前似的,说疯就疯。四十多岁人了,还不定性!” 秋实解释,道:“哎呀!听谭大哥说起王副书记来,我笑这位王永学,还踏上一只脚,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俩笑他,脑积水患儿,脑电短路,那句话连幼儿园孩子听着都别扭,一个党委副书记的水平还局限在非常时期,大家说不可笑吗?”月池姑娘接过说:“王永学是有根子的,地县政府都有他的长辈,也都考查过他,就这个水平,除他爹以外,谁敢用他。可他还在等调令,等通知呢!我看那,没戏!” 浦秋实也接着半笑不笑的,道:“嗬!还有陪我的呢!可我没等,咱做的不到位,等也白等,三个月不去,也就算拉倒,想要在乡里混点事混口饭吃,从明天起,死皮赖脸地在那熬着,别考虑工资,一年两年的也许能有个着落。可我老浦一天也搭不起了,咱赶上好政策了,差啥让时光浪费到无聊事物中去。” 这时乔月池转过身来说:“浦大哥,不走了?我问钱书记时,给我答复是,去留是你的志愿,没人强加于你。我就知道,你离不开鹰嘴山,你说,书记、村长,你挑哪副挑?” 浦秋实道:“哪副也不挑,但不和你俩搅在一起,我想我也过不成太平日子。这两挑我都挑,但都是副职。合情合理又合法,这样百姓没议论,月池、谭大哥,别难为我。” 谭欣恬看看月池,老浦把双手伸出来了,月池、老谭六只手捧在一起,梁愔、江晓莹在一旁也跟着笑了起来……。 夜深了,客人散去,老浦看着床上睡着的女儿,炕上的梁愔,浦继良,睡的那么香甜,他又拿出几页纸有感而发: 回首离别家乡。 艰难岁月茫茫。 不知为谁操碌。 漫无目地奔忙。 忆当年, 蹉跎也沧桑。 青春去!光阴费, 只落得,爱憎离愁满腔。 有人云:生必逢时。 罢!罢!罢! 国运隆,方可兴邦。 当今兴农大计,匹夫不再彷徨。 『4』第三节 启明星在地平线上, 方见一束白光, 星光在闪动, 下弦月俯视鹰嘴山庄。 雄鸡才报晓, 炊烟未飘飘, 马达隆隆阵阵声, 惊去鸦雀离巢。 满怀春华盼秋实, 返乡土挥汗今朝。 愿将热血化春雨, 做头羊踏遍青山觅芳草。 这是老浦回村第三个夜晚,属于他自己那两个小时,又在摆弄几页纸,大发感慨。自从回村,他一闲下来,手不离笔,桌上的几页纸。不像在公社,乡里时,专写一些日记,工作计划等和单位相关事宜。现在每天的几页纸,多是记一些村中奇闻轶事。当然不忘日记,但多的随感而发的感兴趣的都记录下来。这是他唯一的消遣。有时写的更多的还是在外漂浮九年中的苦辣酸甜。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的苦楚。 有时一人卧床不眠时候,一张张脸谱,一句句指导词,让他想起来心寒,都过去了!一千九百个日出落,每当这些念头闪现时候,刹时自己调整过来。用一种积极向上的人和事去比对,那股消极因素淡了许多,但难以消失! 老浦回村第二天,开始了他的田园计划。先开荒,没分给耕地,好在荒地甚多,已经答应乔月池和谭欣恬的事不能更改,他只好把时间定在凌晨三点至上午八点为自己劳动时间。早起的太大了,乡亲们还在沉睡时,他已经开始翻地了,好在二十年前夜班常做,也觉得习惯,他尽量把转数降低些出屯,发动机的轰鸣声小而再小,但它是拖拉机,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拖拉机,消音差,噪音大。每天出去作业还是把乡亲们惊醒,当人们被老浦机鸣声惊醒时候,总是说:“老浦,浦秋实又起来了!” 老浦也是说:“谢谢乡亲们的祝愿。”老浦他要起来,他应该起来。他是个农民,农民有了土地,他的力量,他的智慧,有了施展的地方,他没有理由不起来!这种小人语老浦收下了。 秋实在家北荒甸子上干了四个小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开着小拖拉机回家,此刻乡亲们也是才吃早饭。浦秋实也回家吃饭,可是他已经翻了四亩荒地。 刚刚吃过早饭,支书、村长也到他家。看样子乔月池姑娘心情不错,进屋面带笑容,笑话也连着没头,以前两年梁愔和浦秋实没太注意这位,也是不常见着,这几天,天天看见,这姑娘二十岁,再加上笑容满面,让四十岁的梁愔也心动。屯中论着叫大姐,这几天又叫嫂子,梁愔平时也是和这些老娘们学的,今天用到乔月池身上了。 乔月池还没坐下呢,梁愔,道:“咳,这姑娘如此漂亮,往庄稼院土房里放,这不委屈吗?又有文化,才貌双全,明天嫂子陪你去北京和刘晓庆比试比试,非把她盖了不可!” 月池不用思考,道:“刘晓庆要有我这么粗,那制片厂有多少摄影机还不都得撑两半了!在咱这鹰嘴山像嫂子这腰枝,咋叫日月换新天。像我这样,放在咱庄稼院里,正合适。” 梁愔道:“二十多年前你秋实哥,南挑北选的,偏偏看中细腰女人,虽然啥事不耽搁,瞅着不顺眼,那阵儿就他看上了。”月池道:“到啥时候,女人也是纤秀讨人喜欢,五大三粗的像老爷们似的谁要?” 梁愔到:“咳,你别说!我要是男人,想啥法也把你乔月池弄到手,实诚!”说笑了好一阵子,谭大主任又不干了,他道:“我说还有头没头,斗嘴,斗嘴,咱有时间斗嘴吗?”大家一看老谭大哥真急了,浦秋实说:“说吧,我的大村长!谁把你批评了,是钱书记、王书记,还是刘乡长?” 谭欣恬,道:“你也严肃点,一看见姑娘就笑涕咧的,没个正形!传出去,咱这班子还咋搭?” 浦秋实,道:“呀啊,大哥,你说我看见月池还得哭就对了,就好搭班了!”说着,老浦做个鬼脸……屋里人笑圆台了,这谭欣恬,脸色还那么绷着。这位老大哥可从来不这样。浦秋实收住了笑问乔支书说:“支书,老大哥怎的了?是不是?”他还没说完呢,乔月池双手做个停的手势说:“昨天晚上谭主任去乡里开会,乡里在春耕上做了一大堆布署,还有五统一,四不准,三个一样,两种办法,一个目标……。 另外,鹰嘴山启用你,王永学副书记把谭大哥好顿尅,一大早和我学时,把他气坏了,我就笑,那阵儿,把他气掉泪了!” 浦秋实,道:“咳,我当多大块事呢!老大哥,别和领导斗气,没用,我是这么看的,我在各项生产中,以身作则,春耕的五四三二一你告诉我都啥内容,咱表面文章得做,实事儿尽在其中,什么五四三二一!这些是当今小头目实在是找不出啥事做,农业生产可搞不起花架子,再者说,乡亲们那也说不通。现在村上这几位领导,你有真本事,乡亲们在心里服你,像大帮哄那阵儿去指导他,他才不听你的呢。这不怪乡亲们,你让他瞎整,打不出粮来他自己吃苦头。你说的那个五四三二一,别和乡亲们宣传,农民百姓怕这个,也不愿意听,不愿做。记住一条真理,不是利国利民的事儿,当官面前应付着,乡亲们面前对付说两句就行,多了,大家烦你。有利国计民生的,讲透说明……。” 乔月池,说:“谭村长,听明白了吗?秋实大哥的这段话我听了心里舒服,但是我总结不出来啥理儿来,就这办。表面文章别做过头了,想千方设百计让那些懒汉下地干活。” 梁愔此刻已经在院里行使司令权利,给猪、鸡、鹅用膳,一边打扫卫生。这是老浦家规矩,男人谈正事时,女人和孩子都远离现场。 谭欣恬气顺过来一些,给秋实道歉说:“秋实兄弟,刚才是大哥不对,不该把邪火带到家来,晚上有空替我向弟妹道歉!” 浦秋实,道:“梁愔可比我能装事儿,我都没生气,给她道什么歉!你又没说她!” 谭欣恬,道:“再怎么说,这也是你们俩的家,我老谭也四十好几的人了,在别人家横鼻子,立眼睛的,算怎么回事儿。另外还有,月池你说。”这位老谭认死理儿但不死心眼,鹰嘴山这的四十岁男人,他就佩服老浦,在百姓中唠家常时给老浦总结一大堆优点。什么心胸开阔,见识深远,不近女色,不贪不占等等,在他眼睛里的老浦是个完人。这乡里没瞧起老浦那位王永学副书记在会上说他坏话,是真让他谭欣恬心里不舒服,自己在家生了一夜闷气,到了老浦家这气总算消了。三个村官心平气和地在研究着,饲养户、养鸡户、养猪户,最让他们关心的还是种粮大户……。 外面的梁愔正在和王春梅说着啥,看样子是正事。两个人说了一阵儿,走进屋来。 这是老浦家常客,秋实只是打下招呼,乔月池和谭欣恬都站起身子,对春梅很礼貌问候。 王春梅今天是来求这三位的,她看看乔月池微微一笑,说:“乔支书、谭大哥,我今天来有两样事儿,正好三位都在,先说头一个,乔支书和谭大哥帮帮忙弄两千元贷款。徐韬这两天看见秋实弄那小东西翻地,说是整挺好,昨天就和我咯叽一天非买一个不可,让喜子开着种地,跑点买卖啥地。家里有两千,还缺一半。听秋实说,咱县公家卖的三千八百六十元。” 浦秋实,说:“那只是半截钱,后半截还得一千多。你呀贷四千吧!买油、犁铧基本差不多。别零揪,一次性的事儿好费……。” 王春梅,说:“这两千说不上能不能办妥呢,还四千呢!一样一样来吧!” 谭村长接过话,道:“春梅妹子,二千和四千基本费一样事儿,给徐韬贷多少,我都敢给担保,再者说,这是秋实兄弟这两天的带头作用,这个以身作则的作用真大,好吧!这个事儿不用月池管,包在大哥身上,这也是村干部的责任,支持扩大生产,发展经济吗!” 王春梅,说:“那我就先谢谢谭大哥了,事成之后,三位家里喝酒,下面的事是求秋实的,徐韬说,让小喜子跟他大叔学几天,等买回来时好能干活,就算秋实收个徒弟吧!今天下午就让他过来,不知道秋实兄弟愿不愿收这徒弟,喜子可喜欢你了!背后总说你好。” 浦秋实道:“春梅,白天我不下地,也没时间,我的活都是起早做,让喜子晚上来,我先给他说说各种拖拉机基本原理,故障排除,开着干活,等买回车来我陪他两天。孩子喜欢我那是缘份,给我当干儿子吧!” 王春梅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说:“别说了浦大哥,这个茬这四五年才顺过来,孩子大了,和徐韬有感情了,这个孽种这些年够让人揪心的,这种笑话到徐韬耳朵里,还不和你拼命来,可千万别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说完起身走出老浦家!王春梅有一段让人痛心的经历。 二十年前,王春梅十八岁,刚上完小学六年,初中大门去不到一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一个人出去给猪割菜,玉米地里的曲麻菜一片片多的是,弄了一麻袋刚要往回走,被鹰嘴山的一位混蛋强暴了,她没有反抗,她耐于脸面,没向任何人讲起此事。她们要生存,此人大权在握,春梅是能忍则忍。命运就这么捉弄了她,三个月之后,春梅知道自己怀孕时,学不上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到了七个月身孕时被妈妈知道就一再追问,春梅给妈妈跪下说:“妈妈别说了,咱斗不过人家,现在人家弄死咱跟碾死臭虫一样,我爸要知道,就他的脾气,非出人命不可,咱忍了吧!最后娘俩一核计,嫁给了大她六岁的徐韬。中间媒人是浦秋实父亲。 徐韬父子俩小日子过的不错,就是不会打扮自己,六岁时母亲因病去世,三十岁老爹那时又当起妈来,单衣棉衣自己做,肥肥大大的,也没个样,不会做扣眼,索性就钉带子一扎,冬天腰上再扎条麻绳,衣服破了也不补,上小学时候,同学给他起个绰号狼饕,就这个外号一直用到结婚以后,有了媳妇的人在屯子里多多少少是受人尊重的,再者说,王春梅的朋友也多,人缘也好,多数人看在尊重王春梅的为人,也就自然的把狼饕的大名在徐韬身上移开来,也就换个姓和字,音还是那个音儿。 王春梅和徐韬结婚半月头上,喜子来到这个世界,徐韬每天看见孩子就追问春梅,他爹到底是谁,并扬言,等我调查出来,我非捅了他不可!就这样春梅能告诉他吗!不过这徐韬是真心对春梅好,自己心明镜似的,王春梅要不是遇见那个王八蛋,也到不他跟前呀!但一想王春梅受到凌辱的那瞬间,他心火往上窜,把拳头攥的嘎嘎响,他老爹总在劝他。也喜欢小喜子,这小喜子从会爬那天起就爷爷哄着,其实徐韬并不恨喜子,但喜子是像信号一样,徐韬一见到喜子,准就想起春梅受凌辱瞬间,时间长了,形成了条件反射。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喜子十三岁。那一年夏天徐韬得了一次毒性痢疾,赤脚医说他没这种药,需到十二里外的佛仙镇去买。春梅也是急了,让小喜子跑着去,越快越好,喜子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世。亲爹病了,还挺危险,手里攥着妈妈给的钱,另一只手攥着药单,一个来回一个小时,回到家后坐在地上吐了一些水,昏沉中的徐韬把小喜子搂在怀里,看着,暗暗流泪,以后自己想开了,不追查坏蛋了。和春梅说:“我的命也许注定和喜子是一条命,一天见不到他,我心里撂不下。”就这样,这对父子,把血缘关系改正过来! 当王春梅走出浦家院时,乔月池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地当央懵懵懂懂地问,道:“这是怎的了,秋实大哥也没说啥呀!认干儿子,愿意就认,不愿意拉倒,浦大哥也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平时你们说笑话,让她陪你睡午觉她都不急眼,这究竟怎么回事?” 谭欣恬,说:“啊,月池,刚才春梅不是和浦秋实,她有一段流不干的泪,想知道,以后问你梁愔姐。” 浦秋实,说:“告诉你也不算啥羞事,还问梁愔干啥!你看徐韬和王春梅般配吗?” 乔月池,说:“这与你们刚才说话有何牵扯,你这一问我还真纳闷,这王春梅比不上七仙女吧,也比上七仙女她姐姐啦,那要倒退二十年,何等风流,就现在比我大十八岁,我自愧不如。那位徐韬,一没文化,二没家产,人也马马虎虎。就是勤劳、善良,模样也不咋地!还比春梅大那老些,她怎就看上他了呢!” 浦秋实,说:“春梅上初中时,星期天割猪菜,在玉米地里让混蛋强暴后怀的喜子,要临产了,败露了,下嫁给徐韬,就这点事,我从来不认为春梅有啥不对地方,也不觉得是啥砢碜事,但我不赞成让坏蛋逍遥法外。可她就是忍了。” 乔月池叹声,道:“这是女人的悲哀,可能她不声张,不举报有她的道理。” 谭欣恬,道:“霸道,强权,百姓惧怕,说不出别的理由。你说也怪,喜子为什么像她妈脸上扒下来似的,小时候留长头发时,简直就是王春梅翻版,一点父亲痕迹没有,这王八蛋把事做绝了,一点马脚不漏。” 浦秋实,说:“亘古来,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机不到。到时候,他自己良知发现时,有一种心灵上精神折磨,这种折磨他会得到的,这是规律,是自然法则,不是迷信,别人没人去报,他逃脱不了的对手是自己!除非他早亡!”乔月池,说:“我念了十二年书,文学课本里没有浦大哥这套理论,从一年到高中,语文课本共二十四册。刚才浦大哥后面几句话,我咋从哪里都没看到呢!哼,月池这里给评语是秋实定论吧!”大家一阵笑声,打破刚才的沉闷,从对王春梅不幸遭遇的沉重情绪中走出来。这位小支书真会转换不良气氛……。 不过老浦有不高兴的辩解,说:“你还别不信,古人云百姓小人也,咱百姓也习惯管百姓总结的生活实践中的评语,叫做小人语,实为众人语,所谓的犯小人语,犯众怒,应归类此范围,你像那段顺口溜:掌权者的鼎盛期,有错不偏不是错,贪占霸道再堕落,虽然官府没追查,晚年时日也难过。这里的百姓顺口溜,就叫小人语。再说恶有恶报段子,家喻户晓,后面我加上那两句,不算小人语,不是百姓都知道,你一说出人人都懂那种,你的评语应该是胡诌八咧,能下定语定论应有一定知名度,权威人士,咱们只是说笑中。” 浦秋实又说:“今天,事又不少,帮助一户满足提高生产效力的需要。我又开始教徒了,鹰嘴山全面实现机械化,我的学生应该更多了。二百户人家,有一半不用操心的。队伍后面那几家,支书、村长上上心吧,乡里的五四三二一好办,文章做好,边线取直,让领导看着顺眼。另外谭大哥,以后乡党委副书记王永学不论他给我踏上几只脚,你都不要生气,慢慢他自己觉着没意思,他的脚踏麻了,他自己就泄气了……。咱百姓不在呼领导怎看咱!” 乔月池长出一口气,道:“唉,梁愔姐,真幸福,能懂这般道理者,不应该有胡搅蛮缠表现,这辈子得多听多少好话……。” 梁愔笑笑,说:“这些年你大哥招几天家,早晨顶着星星走,晚上不黑不回来。一天连影都抓不着,还听好话呢!连喘气声都听不到。他的好话呀!都留给别人说呢!不过呀!二十多年还没有一次胡搅蛮缠过,知足了。” 天黑了,喜子还真来了,小伙子,十九岁,常年室外劳动,紫外线雕琢的棕色皮肤油光光亮着,大眼睛长睫毛一眨一眨地,总是像笑不够。一副稚嫩娃娃相,讨人喜欢,可喜只念四年书。进得屋来先笑后说话,他道:“叔,我来了,是来做你学徒来了!” 浦秋实,说:“傻小子,啥学徒,再下去十年,十五年的,拖拉机是咱农民的生产工具,家家都有,人人都会用。它的每台机器都有说明书。只要有初中文化,一准能瞧得懂。一学就会。不过吗?喜子你的书念的少了些。叔给你说说基本原理,故障与排除。再有是正确驾驶与操作。不然机器买回来也看不懂。今天先学基础知识……。” 从这天晚上开始,喜子每天吃完晚饭,到他秋实叔这来上班。他秋实叔做活他帮助做活,闲下来爷俩便进入两小时学习时间。 自从老浦帮助徐韬把小拖拉机买回来,又陪着喜子在地里干了几天,家里地种完了。把徐韬乐的变态了。整天和儿子亲近不够。心里揣的十九年那块寒冰,终于被爱的温度融化。在以后岁月里父子将快步成为种粮大户。这就是浦秋实进入不惑之年对社会的影响。支部书记乔月池在支部会上表扬他也是这么说:“老浦在咱鹰嘴山村的贡献,突出表现在榜样力量,头羊的作用。他带动咱鹰嘴山农民快步实现农业机械化,奔向现代化。老浦的勤劳向上有目共睹,大家知道,黎明的梦是被浦秋实唤醒过的人很多,当我们听到他机鸣声醒来时的第一句话是浦秋实又起来了,是为了脱贫致富又起来了,是为了用一种力量影响一方农民他又起来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降雨量充沛,实行土地承包已是第三个年头,浦秋实是头一年回家种地。赶上丰收年,十垧地庄稼,把场院塞的满满地。入秋后,庄稼上场了,喜欢观望的人们,也该开始在屯中扒场院窥视了!当看到徐韬家场院时有人惊讶,有人嫉妒。但更多人家开始动心思。大部分农户到上老冻后,由于粮食、油料价格偏低又却步了。用总理讲话里的一句叫做《谷贱伤农》。但还是有人为了扩大耕地面积,添置了小拖拉机。 一天晚上,离春节很近时日,月池派人通知谭欣恬村长,副主任浦秋实去她家商讨一些事儿,家在西街的乔支书家里日子过的不错,老爹四十六岁,比谭村长大一岁,月池妈是位主事的中年女人。大家都说月池性格像妈。身材像他爹。哥哥大前年结婚在外地,咱这块叫倒插门。月池爹乔路和谭欣恬是同学、朋友。小时一起长大的光屁股爷们。乔路在屯子里辈分高。比秋实大四岁,但在屯中论着必须得叫叔。不然一个屯住着,和自己的近亲有差辈地方。老谭老浦称他叔时,乔路从来没觉着不自然。另外,咱庄稼院里辈份高的平时处事儿得有个大度样,时间长了这乔路就自然形成这个样子。二目平视,总往远看,小来小去事不计较,自己总觉着当大的吗!长辈就得有个长辈样儿,他的这个样老浦记得记事儿时乔路就这样儿。但这个样儿给他带来麻烦了,有人说:“你看姑娘当支书把那乔路美的。走起道来扬脸朝天的,两只眼睛不看人,阳梆啥呀……嗯。”这些话江晓莹听的多,她家商店红火,人去的多,知道江晓莹和乔月池没啥来往。所以到她这来的顾客常说起这些事儿,江晓莹是有事没事的总往梁愔跟前凑合,这位又嘴大舌长。闲话在庄稼院就这么个传法,传来传去传到乔路耳朵里,要到年了,家家都图个平安、乐呵,耳朵里塞满闲话的乔路和老伴张纯景,实在是受不了这类风言风语。一天晚上刚吃完饭,便开口了,妈妈张纯景道:“小池子呀!今天晚上你让欣恬、秋实来,你爹有话说!”你看这在庄稼院,做长辈的说话多数都这样。什么村长、主任、副主任的,提名不带姓的是爱称,提名带姓的那就啥关系都没有了,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爱不爱的,更谈不上尊敬了。 谭欣恬接到通知后,路过浦秋实家门时,顺脚就进屋去和浦秋实一块走,他俩都住在东街。鹰嘴山村,在高处看,像展开翅膀雄鹰,左面翅膀前为东街,右面为西街,中间小腰街。村办公室土改时是大户刘家宅院设在鹰嘴位置上,四合院砖石结构,青砖瓦房,建筑已有百年,没看出走型。屯名是大户刘家后起的,解放前外乡人就叫大户刘家。鹰嘴山庄名只刘家人向外说起,解放时各地建村,政府根据知名度,还是启用鹰嘴山村。 谭欣恬进屋看见浦秋实正在写着啥!当开门进屋的几秒钟时,浦秋实的记录一句话就差几个字。所以也没起身,只是背对着谭欣恬说:“快坐大哥,我这马上完!”二十多年交往中的哥们也好,同志也好,没谁去注意这些小节。 浦秋实急忙站起身收拾好纸笔。道:“谭大哥,是不是支书找你?” 谭欣恬,说:“是啊,啥事呢?看样子不像是公事?还让快点去,也没说为啥?” 浦秋实还是老样子,道:“别瞎猜了,马上走吧。咱到那,不就啥都知道了。我估摸着,准是乔路叔有话说,要是月池有话,都到村上岂不是更好,也正常。”两个人告诉院子里忙碌着的梁愔一声,去西街老乔家,梁愔直起腰看着他俩,并没说话,心里也在纳闷。这一年了,他俩总去老乔家,月池那丫头也找他俩。今天想必是……梁愔自己对自己说:你跟瞎操啥心,是啥也和你没关系。 谭浦二人走进乔路家门。进屋后主动说:“叔、婶,我们俩来了,二老有啥吩咐?” 一贯活泼开朗的月池姑娘,躺在里屋闺房里,听见二位在外间说话也没出来搭腔。老谭、老浦知道事不妙。最近两三天内倒是看出点事来,就是月池这丫头没精打采的。谭欣恬昨天还问过她,是不是病了?她说没睡好觉。这两个男搭档也是粗粗拉拉的没往深问。一把手装的事儿多,失眠是难免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天可就不对了,老的一脸不高兴,小的在里屋不出来。八成有大事,谭、浦二位心里还在瞎琢磨……。 纯景婶说话了,她道:“两位大侄子呀!你看都累一天了,还把你俩劳驾来了。真不好意思,好几天了,我和你叔让小池子和你们说,今天吃饭时问她,她说她说不出口,没和你俩说。上星期日佛仙镇我大表侄子来给小池提媒,是县里外贸局的一个干部,小池子同学。人家托人来到家说亲,让她年前去看看,她死活不去,她说那小子无赖,上学时她看不上他。大前天昌盛刘乡长来,在家里和她唠这事,她说找你俩商量。说是让秋实给说句公道话。我这怕别人猜疑,还是让你们俩都来。为这还在里屋哭呢吗!”乔月池听见妈妈把话说完了,这才从里间走出来,看样子是哭了,两只眼睛红红的。 月池没精打采从里间走出来,道:“两位大哥来了,刚才我妈都说了,我那同学叫李振岗,外贸局干部。这都是真的。人从里到外在我眼里他就没有一点好地方,这也是真的,没毕业时候一个班的二十二名女同学都收过他的情书,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考试从来没及格过,靠老子威风专欺负农村同学。就这么个品质,五官集中的面相,看一眼后悔一辈子!两位大哥给断断。咱在家就没看好,还非逼着去县城再看看。理由是刘乡长面子。刘乡长家有闺女自己就领着去看呗!保证能妥,各方面都比我强。从前天刘乡长从家里出去,非逼着找你们俩请假?我说我的事我自己做主。这不是,我爹生气不理我,不理我妈,我妈才找你们说说。” 乔路叔慢慢站起身子,眼睛看着屋顶,长长叹口气,道:“欣恬和秋实都在这,我这也是没想出别的好办法子来,咱鹰嘴山有些老少爷们没事总是议论我,你说我欺负谁了?得罪谁了。闲话笸箩的,我整天美的扬脸朝天不理人!月池看不看对象我不管了,她没看好也算了。但是!这个支书你不能再干了!我不想借你光,也不想跟你听闲话!” 秋实听明白了,在家里听梁愔说的那些闲话,传到乔路耳朵里了。至于乔月池订婚相对象那都是其次。乔路这个人长到四十六岁这么大,在屯里,一是长辈,二是总是一个派头,严肃,很受村里老少爷们尊重,没人说他坏话。这女儿当了村支书,原来那些小队干部她乔月池不闻不问。挑头造舆论听说是原小队长杜文。杜文这几年总是找乔月池要工作。几次被推辞,今年开春杜文找茬都没得逞。秋实想到些时候他觉得乔路可能受到过杜文的语言伤害。但他自己没说,虽然年龄差不多,自己是晚辈,不好出头相劝。又一想,就这么一点小事他心里都装不了,以后生活路上说不准遇到比几句闲话大得多的大事儿,又该怎样应对。于是秋实说:“乔路叔,除那几句闲话,还有人当你面说啥的没有?” 乔路抬起头来,说:“别人么,也就上几天杜文当面说说,意思都差不多,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小池子当支书我神气什么?我美什么?我不管她当啥!地种不好不打粮,没钱花憋得慌,一点力都借不上她,我有啥臭美的!” 秋实长出口气,道:“咳!我当多大块事呢,就这么几句不中听的闲言碎语,乔路叔就挺不住了!月池妹妹,差不多每天都能听到不好听的闲话,她跟谁生气去。言论自由。这可是受法律保护的。咱能不让谁说!只要人家不是进行语言侵害他人权益,都在允许范围之内!谁愿怎么评价还是随他去的好。你不做支书人家就不说了?照样说你。除非搬出这个星球,到没人地方去居住。否则,自己想想……。另外,关于杜文的事,谭大哥还真得帮帮他,这样人,这种社会方式,不会生存,可能过年啥都没准备,大帮混时的好户,现在都不行了。” 纯景婶笑起来,说:“就这几句闲话,这些日子,你说把你气的,看样都不想活了,弄的一家三口赌气过日子,恨不得一下子把小池子嫁出去。谁劝也不听,认准了家里有当头的别想太平!” 谭村长把话接过来,说:“老同学,五十来年,没听过难听的吧!春天秋实在乡里刚回来时,王永学书记说他那些话,让到你身上当时还不得气晕过去!秋实根本没在乎,只是哈哈一笑了事,后来我想想,对呀!生气有用吗!你看人家过的不是好好的吗? 另外,你看徐韬那两口子,这些年说他坏话人少吗?能说他俩听不到吗?多咱看他们生气了,人家日子过的比谁差!我看挺过那一时,以后谁也比不上人家。” 听了一会劝说的乔路终于想开了说:“说的也倒是,多半辈子总是听好话,就是有时听到议论别人的坏话,我听到也会不舒服。人与人之间,何必互相猜疑过日子,和睦相处,该多和谐,非得弄出点动静来,真是让人费解……。” 谭欣恬欠欠身子,说:“想开了,想开了别再生那些没用的气。你从来不评论任何人,那是你的个人修养,文明点说是你乔路素质高,你也不能说不许别人素质低的说话不是。生活还得继续,眼睛瞅着来到年了。打起精神来准备准备,我们也该回去了。”纯景婶笑笑,说:“别忙着走,现成的小菜,陪你叔喝几杯,你们爷仨十多年都没在一起喝酒,今儿个,婶再给你做两个好菜。让小池子去再买几瓶好酒,说啥也得喝几杯!” 谭、浦二位盛情难却,只好随着纯景婶的意愿。爷仨兴致正高时,从外面走进杜文,刘正田二位。刘正田是小东街的原队长。当谭、浦二位从杜文家门口过去时,二位原领导正在屋里对当前改革中存在资本主义倾向罗列条条,记在本上找时机和书记、村长宣战。他二位商定,要做无产阶级卫士,决不允许资本主义泛滥。共产党员吗!决不坐视不管。决不能忘记党旗下誓言!二位把有关捍卫无产阶级政权词汇总结的差不多时候,发现谭村长和浦秋实从东街往西走去。二位目标是谭村长,至于你老浦吗!你有天大能耐,也是副手。况且乡里除钱书记、刘乡长不说你坏话,就说那王书记吧,想把你踹泥里去,还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瞎操心,不知羞耻!这二位琢磨也差不多了,在窗下看着谭、浦二位进了乔家院子,杜文打发媳妇去乔家借点白面做掩护,探听一下,都谁在乔家,有没有外人。谭村长和浦秋实在屋里说什么? 杜文媳妇进乔路家时正赶上乔路说杜文找他茬那阵儿。她转身回去,屋里人并没发现她。一进屋就嚷嚷着:“你俩还美呢,乔路正向村长打你的报告呢!我看你杜文咋收场。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一天一天竟琢磨那些没用的。没看出来这两年都个顾个,谁还听你那啥也不是的队长的。听我一句话,跟人家徐韬家学学!”这话还没等说完呢,杜文的一个大耳刮子打的媳妇眼睛冒白星星,连哭带骂的领着小崽跑回娘家。刘正田说了两句杜文,这才想起来他俩还得办大事呢!匆匆忙来到乔路家。 进得屋来眼前看到的乔路,正得意的在喝酒,村长和他的副手像狗头军师一样人物,走哪领哪陪着笑脸,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也勾起了自己在领导岗位时候,逢年过节,走谁家,吃谁家那种感觉。这一改革,改啥了?改规矩了!革啥了,革了队长一级领导命了。火儿腾的一下子窜上来,说:“嗬!活的好滋润哪,怪不得这般扬棒,感情!这鹰嘴山是人家老乔家的呀!” 此刻谭欣恬要说啥,被秋实制止住,乔路刚要说话也被秋实挡住说:“乔叔,让杜文把话说完!”乔路很听话的把话咽了回去! 杜文接着说起已经准备好多天捍卫无产阶级政权,走社会主义道路,不准许资本主义泛滥等一大堆大道理。也对邪门歪道提出自己的看法说:“个人家有拖拉机我问过我表舅,他说是发展资本主义,浦秋实带头,看看徐韬紧跟,农村这样混乱的发展着,不算资本主义算啥?”杜文说完这把一本黑巴溜湫,揉搓的皱皱巴巴小本子揣起来,看看刘正田,说:“下面该你了,在家说那些话,拿这说说巴!咋的啦!到卡壳地方了?真没劲,关键时候掉链子!” 刘正田瞅瞅几位结结巴巴说:“我不知道这几年是咋回事,反正我看不过去。就说你浦秋实,搞集体时,为啥没起那么大早,给自己干来劲了。还是不是党员了?宣誓时咋说的了,到自得利时都忘了巴!你看看你带动的都啥人?那徐韬搞集体时出工不出力的,这下好,他家场院想必是都看到了!赶上生产队时的粮食了。照这样下去,这贫富差别,还不越整越大?” 杜文又气昂昂地,道:“问题摆这了,村长看着处理吧!” 谭欣恬看着浦秋实说:“秋实,我今天不愿意说话,就今天二位说的我一肚子不高兴。让我处理好办,首先你听浦主任怎么说,完了我处理。” 浦秋实倒上一杯酒,吃口菜。把筷子放下,看着刘正田,说:“正田,我先回答你,按实说,在书记家,又有村长在这,没我说话的份。你看咱这到年跟前儿了,也没啥大事,忙了一年,好歹也算喘口气。和村长想起来看看乔叔,虽然他是长辈,但他是村长的同学,我们都是同龄人,忙时没工夫,闲了聚一聚。既然二位来兴师问罪,那就回答你俩提出来的几个不算问题的问题。你问搞集体时咋没起那么大早,我告诉你,我有力气没地使,没土地,农民没土地起大早干什么?除非他是精神病!第二个,我带头带的啥头,我想让像你们俩这样懒汉都过上好日子,都一样人,徐韬能做到,你俩比他少啥、缺啥、差啥?一个字,懒。搞集体时懒人得意,什么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你们俩根本就没弄懂。打个比方:一个院是现代化设施,房是好房,现代化生产农具,物资丰富。另一个院是像杜文住的那个院,除一头毛驴别的什么都没有,让你们领着群众去选择要哪个,进哪院是哪院主人,正田先选!” 刘正田想想,说:“那还用问,谁都愿去好地方,杜文那房开春不收拾,还能住人吗?”秋实接着说:“春天时我告诉过杜文,多听听收音机,到村办公室找些报纸多看看。刚才杜文的一大段演讲留着吧!五年后自己看看,准好看!” 刘正田平时不算太懒,有点缺心眼智障,此人嫉妒心特别强。另外刘正田平常爱贪小便宜。多少有点官瘾。杜文是个死脑筋,外加懒,这种类型转变起来很困难,对改革的农村现状暂时接受不了。 杜文把脑袋别楞着,用斜眼看着浦秋实,说:“你姓浦的有啥美的,让乡里撸下来又跑村上装狗头军师来了!你算老几呀,我听你的,你玩那几家老娘们说了算的去吧!是爷们,动一下老爷们当家的户?还能挺几天?王永学书记说了,搞批判资本主义倾向时,准拿你做典型!”说着,拿起帽子要走,被谭村长拽住,举手要动武,被秋实制止住,说:“杜文,等着吧!你认为还有那天吗?另外我告诉你,共产党从来没说过自己一贯正确,但共产党同样的错误也不犯两回,好了,谭主任,你让他俩走吧!此刻乔月池手提两瓶酒进屋来,撞个满怀,可惜乔月池没看到这精彩的一幕。 你看,改革之初时咱庄稼院里就这般热闹,像杜文、刘正田这样原小队干部,哪地方都许有那么一个半个的,但大多数人都知道该咋做。杜文是靠集体才能活的好那路人,动动嘴,手插兜里看住社员,一切都有了,让他自己管自己,真磨不开管,也倒是,需要自己动手劳动,可就不太习惯了! 另外,八十年代初时,咱乡亲没放开手脚原因有二。一是广播电视没普及,鹰嘴山村也是老浦这年秋天有俩钱了才买来一台电视,报纸也就村干部有得看,乡亲哪有订阅的……。二是自从大革命十年结束后,人们很少聚在一起学文件,不学文件,不听广播,不看电视,啥叫改革开放,学了半辈子巩固集体经济,反对资本主义,你让一部分人在个体圈子里扑通,原来自称国家最低领导人一些头头,转变看法,真不太容易。 咱们说:能帮一帮这些杜文,用刘正田的观点是:别把贫富差别整太大了。 『5』第四节 岁尾临春近,寒冬腊月梅开,檐下冰凌滴滴长,婆媳窗前贴花。丰年丰衣丰食。喜庆农户家家……。 临春节有几日,人人心悦。庄稼院里苦了几十年的农民,在改革农村经济体制的第三年,有百分之七十户人家看见钱了。虽说粮谷价格不高,但其它物资价格也都偏低,大人孩子都能换套新衣服。添置新家具,电视不多见,广播已经普及。一个屯有四五家买进黑白电视,屋里炕上地下总是挤着大人孩子看新鲜。倒显得人情味浓浓的。 再说杜文媳妇,让杜文打个大耳光子,也是出手太重了,脸上青青紫紫的杜文手印,这都三天了还没下去。在娘家待着,又赶上来到年了,爹妈也不太爱管他家闲事。十多年里杜文日子本来过的就不怎样,这三年杜文闲气生的多,原来落下的病根是没钱花时打老婆。这二年病灶转移到不顺心也打老婆。老婆走了两天屋里他杜文是一把火没烧。饭也一顿没做。男人主事的家庭,干这些活,岂不是掉价吗!大小子过了年已经是十一岁了,念二年级时候因没钱买书、本、文具、杂费,摞下不念两年多了。在家闲逛,十岁孩子不上学,也真是干不成啥。妈妈去了姥姥家,到了晚上大小子也去姥姥家,姥姥家过的比杜文家强点。真要这三口不走,老两口也够呛!也是六十来岁了。 鹰嘴山村办公室里打扫的干净,烧的热热的,常年住这看屋老人五十六岁的张广合,每天都早早地把屋收拾好。今儿早上他刚起来收拾屋,杜文媳妇李桂贤就进屋来等着谭村长、乔支书。这下子李桂贤的心被杜文伤的凉凉的。快过年了,手里镚子皆无。不要说做件衣服,连年三十那顿饺子都难弄到嘴。也倒是,搞什么土地承包哇!搞集体那阵儿,过春节每口人还能领回五斤白面。这两年他咋就没人张罗这事了?李桂贤有时也没弄明白,上几天和杜文提过,快过年了,准备点东西,啥也没有,两个孩子怎过年,小小子爱放炮竹,咋说也得买几个,弄袋面,过年也不能老吃玉米饼子!他话音没落呢!被杜文不声不响地踹两脚,说:“没啥借啥!书记家,村长家,是村干部家都去!” 李桂贤往下再也不提了,常年总借,光借不还,再没脸进院。李桂贤在办公室等书记、村长的时候正想着这一幕幕往事。先后书记乔月池、村长谭欣恬、副主任浦秋实也都到齐。 李桂贤向乔月池哭着诉说这两年遭遇。提出要村上帮助和杜文离婚,乔月池担任支书这二年没调节过这类事儿。问谭村长,说:“村长,你看这事儿怎办?以前都归谁管?” 谭村长,说:“这种事也有年头没有了,打仗斗殴,谁赶上谁解决,自从土地承包打仗的也少多了。哎!秋实!你是说说呀!这咋看上热闹啦!”谭欣恬心里不高兴。这一大早晨的,有女人找上门来办离婚,觉着不顺溜。说话也就喊了起来。 浦秋实用手指着鼻子,说:“村长,你这大声是喊我吗?” 谭欣恬,说:“行了秋实,还有闲心说笑话。这都急死人了,说说杜文和媳妇事儿咋办?” 浦秋实不紧不慢,说:“张广合大哥,想法子把杜文找来,李桂贤不是离婚吗!她和谁离婚,和杜文,杜文不在咋离?等杜文来了,才能说,事儿多了,孩子归谁,财产咋分,地咋分,他俩商量好后,咱只能做调节。结婚证在哪领的,离婚证去哪拿去。 不过,桂贤妹妹,你们俩,我看分不开。好好过吧!自己男人想法子管好他,别老是扔不下集体时那点念想。杜文不愿劳动你带着他,两个人都不干,没事在家胡琢磨闲事,琢磨不出钱来就掐架。这种过法离婚也好不哪去,你带着孩子一个人更不容易。” 李桂贤哭丧着脸,说:“浦大哥,不怕你笑话,眼看过年了,手里一分钱没有,我一说让他张罗张罗,你听他说啥!缺啥借啥。村干部家,家家去借。这二年总借,光借不还,有啥脸还进院!另外在家和刘正田俩整事,我劝他别整那些没用的,这不伸手就打,往死了打,我够了!帮我想想法子!” 张广合把杜文总算找来了,他也知道这次把媳妇打的太重了,两天来走几家吃几家,家家都说土地承包好,自己多少也明白过来些。 杜文进到办公室来,低着头不言语,先是谭村长撸一顿,然后乔月池把李桂贤提出来的离婚一说,杜文扑通一声跪倒媳妇面前,说了一大堆好话。一个多小时的语言磨擦,最终还是把媳妇领回家,张罗张罗过年的事吧! 自杜文进屋来,到哭哭啼啼的离开村委会,浦秋实始终一言未发。乔月池支书说话了,她道:“浦大哥,这杜文把媳妇也领走了!你咋一言未发。你是不是记他仇了?” 浦秋实叹口气,说:“记仇?我和他有啥仇,他这路人说出的话哪句是真的。回家张罗!用啥张罗?手无分文,不还是到处借吗?谁去借?他杜文吃喝时能豁出脸去,借年货还是李桂贤的事。两年多,他家欠账太多,谁还愿意借给她?走一天啥也借不到,晚上还是要吵架的。再吵起来,还用那种办法,也许好使,也可能同样办法不一定得到同样效果。这就是聪明人,不会犯同样错误的道理。” 谭欣恬,说:“对,咱马上想想办法,也好让大家过个好年。再闹,老李头老两口这个年可是要麻烦了。” 乔月池,道:“有什么好办法,咱都拿出来,咱鹰嘴山困难户不止他一家,统筹一个妥善安排办法吧。他们都是咱的弟兄,党支部研究一下争取一户也别拉的太远。听说刘正田弄出一句叫什么?听我老爹说是叫贫富差别别整太大了。咳,这些党员,杜文也是党员,让这样人在群众中起带头作用,太难了!骨头长成了,长硬了,再改变形状,困难太大了。” 浦秋实陪同乔支书、谭村长走访了一天四属、五保户、困难户。回到家已是夕阳卧山时。感到又饿又累,迈进家门,瘫软地坐在沙发上。梁愔把饭菜端到茶几上,说:“就在这对付吧!坐着舒服?以后那些自己给自己订的规矩,把它改一改!何苦总是这般苛求!也不知道你想要得到啥结果?” 浦秋实,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这一辈子不能总是随便、松散。那样的话,什么事都做不成。你问我想要得到啥结果,我告诉你,不变的追求,不达目地,绝不罢休。小事是习惯,习惯成自然。咱那有吃饭地方,在这我坐着舒服。吃饭不舒服。梁愔,你看我该怎么办?” 梁愔道:“好了,我还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吧,免得你吃的不舒服。” 浦秋实,道:“这就对了,这样要求自己一辈子,不会有错,对自己的人生有个约定,小事的规律,是为大事不乱方寸奠定基础。这些都是对我自己。对别人是想到的,看到的,说出来,别人做到做不到,应该顺其自然,这个别人也包括你和孩子!这也是我人生不变地追求。” 梁愔在堂屋站那听着她永远也听不够的对话,两个人总是在探讨着她们前面的路,怎么个走法,事怎么个做法。这两个人每天的活动总是先有准备,后有行动。就这样趟过了二十二个春秋。总是保持着好心态,这可能是两人二十二年不吵一句嘴的重要原因吧。两人对话无终止,探讨未来永远在继续……。 要到大年了,屯中人与人之间在此期间的恩怨也都有个了结。结怨不深人家,互相走动就能化解。这就是农村这块土壤,养活的子孙们,能长期共存的根源。在一年中有欠情的地方,也要带上些礼品,探望拜谢。这也是庄稼院里历史形成的不成文的规律,当然这都是自愿的。 徐韬这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一开春和喜子、春梅三人卯足了劲干一年,到秋后算一算帐,还完货款,还剩六千多元人民币。先给徐老爷子打扮的利整的。王春梅对公公,十里八村没一个不竖大拇哥的。徐老爷子不到七十岁,家里零活全包了,喜子小时候,爷爷哄着,总是拿春梅当闺女待,爷俩这情份,让亲家、亲家母都嫉妒。但一想闺女在这样人家,也真是一百个放心。鹰嘴山人家这些年都佩服老徐头,会当公公。佩服王春梅是个好媳妇……。 晚上,忙了一天的徐韬、春梅夫妻俩,坐下来总是笑,四十多岁的徐韬第一次见到一沓一沓的大团结,窗前院子里停着拖拉机。喜子在机车前后擦擦蹭蹭的那个喜欢劲!老实人也发感慨说:“真没想到,老天爷对我徐家偏爱,赐给我徐韬好女人,好儿子!我说春梅,这几年我不恨那个王八蛋了,说心里话,人到这个岁数对那种事,心不那么细了!细想想,亏得这个混蛋,不然我这毛病也治不好,咱还不绝后吗!春梅,咱不生那个畜生的气了,咱珍惜共产党给咱的好政策。”王春梅二目平视着,心里勾起一股无名火,愤怒的,道:“那个畜生死了,春天种地时候让骡子踢死了!报应!” 徐韬也愤怒的说:“那些年我猜是他,你就说不是,是外乡人,你不认识。我要知道一准是他,我非一刀子捅他个透咙过才解恨!也该,死在骡蹄下也够下贱的了。” 春梅,说:“那些年说了,你把他杀了,公安局把你抓了枪毙了!咱都解恨了。还有今天吗?不为别的,为了咱爹有儿子,为了咱儿子有爹,我有天大的恨,还能大过这个吗?再粗鲁也要动动脑子,人不报天报!一个屯上千口子家家养牲口,使牲口,那咋偏偏他让骡子连踢带踩地连个囫囵脑袋都没留下,这就是报应!” 徐韬沉思片刻,道:“春梅,咱说别的吧!喜子赶年也二十了,张罗着娶个媳妇,找个媒人。心里得有这个……。” 春梅长叹口气,道:“咳,真不该再生这没影气了。眼下快过年了,你也应该去梁愔姐家串个门,和秋实道声谢谢。一个春天教孩子,又给咱家干了五六天活,别像是人家应该做的似的,你这一年连脚步都不迈,让屯子里人也说笑你吗!过日子,得混合些好。” 徐韬蔫笑,说:“这些我心里有数,我心思着,有你隔三差五的往她家跑,走动也够勤的,该说的话你说比我说的圆滑不是!我不愿意往他家去!秋实那人在家里规矩太大,咱板不住,往地下吐口痰啥的,多恶心人哪!我就差着自己埋汰,没法坐他家炕,脏兮兮的,自己觉得不自在,让喜子去吧,天天去,连帮他叔干点活。”春梅总是唉声叹气地习惯了,又叹口气,道:“唉,我这点丑事,让屯子里那些嚼舌妇说的难听巴拉的,你没听到闲话吗!有人说喜子是秋实的种,不然秋实咋那么心疼他呢,别人咋不那么上心?我听见后,心像刀扎的难受。梁愔姐总劝我,不让我上火。我做的孽,干么往好人头上扣屎盆子!所以,我告诉喜子,他秋实叔家常有客人,没大事尽量少去打扰你秋实叔。这孩子听话,车不出毛病,他不去找他秋实叔。所以我说,还是你去为好。你要是相信秋实是好人,你就自己来往,你也信嚼舌头说的是真事儿的话,那就算了,免得你生气。” 王春梅一口气说给徐韬一些心里话。徐韬也是常听到一些人取笑他时,说话的含意,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话春梅早都知道。他暗自思忖着一个理儿,多少年想不通的理儿。 这女人被坏人给祸害了,坏人总是那么得意,女人为啥得背着一辈子罪名?王春梅这么好个女人,被坏男人祸害完了后,那咋就不值钱了呢?让人家瞧不起,自己也抬不起头来,困扰徐韬二十来年的这个理儿,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人们往浦秋实头上扣屎盆子又是为的啥?老浦的为人,有目共睹,偷鸡摸狗的事赖也赖不上,硬往身上按,他老浦也不出来说说,这要是放在我身上,我非把她舌头揪下来不可。老徐想起这些时,也长出口气,道:“春梅呀,坏人都有主了,就是没主时我啥时候想过浦秋实做坏事来的,你们从小都是朋友,又邻居住着,他是那样人,那你们应该走到一块去。何必,咳,你看我这说哪去了!打死我都不信。” 春梅淡淡一笑说:“说那些,小时候,我爹托人说过媒,人家秋实大哥就明告媒人说,他不喜欢我这类型女人,他心里装着别人,等后几天,他和梁愔姐订婚我才知道,我这言不出,语不进的,还真不如梁愔姐。你说徐韬,浦大哥还是没逃过这些人的作溅!” 徐韬,说:“别人咋说那是别人,咱连往坏处想都不能想。咱把良心放正。别让骡子踢死!这畜生通人性,偏偏看中他主人了。” 徐韬气愤地喘了几口粗气,又接着说:“明天我把喜子领着,给秋实磕头认干爹,把说闲话的气死他,谁爱说啥说啥!我徐韬这辈子,浦秋实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从小到大,就他拿我徐韬当人看,我那狼饕外号他浦秋实一句没叫过!我走动,春梅,这样人咱差啥不走动。” 王春梅还是老样子,叹口气,道:“咱该走动,常来往。别认干亲,不好。我不喜欢好时搂脖抱腰的,不好了,顶风臭十里。常来常往,平平淡淡,把交情往更长更远想,多好。” 徐韬听罢笑笑,说:“你说春梅,我咋就没你想的那么多呢!咱家事春梅你说了算,我想的事儿,还真不行。干亲可以不认,喜子得常去,帮他秋实叔做活。别人谁说啥咱不管,咱不能忘恩……。” 这对夫妻尽管对方有多少缺点,总是互相包容、谅解。徐韬说的都是心里话,自己知道自己埋汰。五十来岁人了,还常挂着两桶鼻涕,尽管春梅总提醒着,总有不在身边时候。为这早些年春梅领他去医院看过。说是一种常见病,得做手术住院治疗。那时候,手里那点卖鸡蛋钱,买些镇痛片还看不出吃紧来,抓副汤药都抻劲。手术住院,那是天方夜谭。但从那以后兜里总揣着块布或纸,总得抹擦。一时忘了,嘴上边的两条黄线有时过河。但老徐有自知之明,谁家也不去,回到家尽量别忘,不让爱妻看到自己不雅观的两条黄线……。 从那以后,徐韬成了浦秋实家常客。老浦还是一如既往,和过去一样称徐大哥,比浦秋实大三岁的徐韬,便把秋实当成自己亲弟弟一样护着。常了,没人在徐韬面前说浦秋实坏话,生怕他徐大哥大巴掌煽到脸上……。 一天晚上,大概腊月二十四五那溜上。浦秋实刚吃完晚饭。梁志领着江晶到姐家来串门,一晃两人也有两个月不在鹰嘴山村露面了,浦秋实上些天问过老岳母,老人家已经六十多岁,对老儿子的私生活也管不了,这两年不但不管,儿子去哪连问也不问。也倒是你问他,他也不告诉你,反而有反感。老岳母说不知道是在情理之中。 后来,浦秋实问梁愔,梁愔也不清楚。这都该是实话。有一天江晓莹来,梁愔无意中问她,江晶和梁志去哪了,江晓莹告诉梁愔说:“去哪,能去哪!先是在长春医院做人流,医院告诉再等一个月就生了,医院没给做。回到家后又走了,家里人谁也不知道,两人去长春亲戚家生了,孩子没活,回来时家里也不知道,偷着和我说,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和老浦瞧不起她!这回来两三天了,也不露面。” 梁愔和浦秋实知道梁志和江晶那点事,以前也发现有问题。又不好意问,也不好意思说明,知道梁志二十岁,江晶十七岁。两个青年在一起滚了三年来的,那要没点动静就怪了。梁愔和秋实并不为这些担心,这也是潮流吧!青年一旦好上了,准在一起,都这样,谁还忌讳这些。用秋实一句嗑是:‘一朝君子一朝臣,一个时代一路人’。这也是时代的产物吧!在两人唠起这种现象时,老浦给梁愔的解释是。他说:“这是人类返祖现象。猿人在往前查,没有社会,也就没有夫妻制,和一般动物一样,一个繁殖期一选配偶,简单,没责任,也不像现代人类如此复杂。”每次老浦给梁愔胡乱解释一切时都被梁愔截断。不然的话,像这类不着边际的理论,老浦能给她说上八天八夜也说不完。梁志、江晶两个人进屋就笑容满面地,说话都是特意选的上等好词。老浦知道,又该掏兜了,不知道这次掏兜为啥事? 梁愔也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和江晶说着家常。尽量避开一些不愉快话题,这是梁愔处理亲朋好友的妙处。所以在她生活圈中,谁都挑不出她一点烦人地方。这也是家里家外头受人尊敬的法宝。 坐了一小时后,梁志终于开口说事了。梁志说:“姐夫,我听现在咱屯传的沸沸扬扬地,都说喜子和你有关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起初我听了也不太信,后来我也琢磨这事。你说这无缘无故的你咋对他那么好呢!又给买拖拉机,又贪黑起早地教他。也倒是没瓜葛的话,差啥白给老徐家干一春活?又没亲戚,想想也是,徐韬爷俩也不难为咱,搭点搭点吧!谁让咱把事做了! 梁愔越听越不对劲,转过身来制止小弟信口雌黄。浦秋实笑笑,说:“梁愔,别拦着,让小弟说完,这不是他编的,是他听到的。”这时梁志把话摞这不说了。 浦秋实又是笑笑,说:“小弟,说下去,还听到什么了,准有比这还好看还好听的故事。” 梁志也是很生气,他认为真不知羞耻,还有更难听的,就这些还不够你抖落一辈子的。梁志,说:“看样子这都是实事了?” 浦秋实,说:“这是明摆着的有关系,他管我叫叔,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事求到头上都得帮帮吗!拖拉机是我帮买的,钱是他们自己的。他家人不会开,求到头上也是应该的吗!他找到我要学点东西,我就起早贪黑地教他了。种地头一年使机器不会用,一共给他干五天,这都是真的。不过你听到说的什么做了不做的,无缘无故对他好,这些话可就有造谣诬陷嫌疑了。按法律规定,我可以起诉你诽谤,诬陷,一旦罪名成立,那可是要坐牢的!” 梁志急的脸红脖子粗的,说:“那也不是我说的,你差啥告我?” 浦秋实也很严肃地,说:“江晶,梁愔可做证,这屋里还有别人说吗,怎么刚才说完就不认账了?别害怕小弟,别听风是雨的,动脑想一想,这类事有可能吗?” 梁志有些委屈地哭起来,还一边说着,道:“事都你自己做的,出事自己不负责任。还要告我,一告你犯的错误,你坐牢!唬人!” 梁愔走到这边来,也不高兴地,说:“小弟,都二十岁了,不是你姐夫说你,别人埋汰他,你跟着起什么哄?他做什么了?负什么责?他自己做什么了?你得啥时候能长大呀?” 浦秋实一看梁愔从来都不发火,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说:“梁愔,别说了。他还小,慢慢就明白其中道理。不过,这脏水泼身上,虽然多洗几遍会干净的,但恶心人。说瞎话的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咱知道他们想干啥,那咱还恶心吗?除非白痴!” 梁志擦擦泪水,又说:“大伙说,你们两家人都认可了,喜子两家养,活你多干,这我倒不太信,昨天徐韬帮你收拾场院,按理说,都签完协议了,他咋还把事整反了呢?”浦秋实一想,这些事都咋编出来的。于是他镇静一下说:“小弟,你这都是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整的跟真事似的。你告诉我,你是听谁说的?我不去找他打架,我要知道,说这些究竟想干什么?今天你必须告诉我?”这时江晶急忙站起身来,拽着梁志跑出浦家院子……。 他们走了,浦秋实和梁愔说:“刚才你都看到了,别难为小弟了,这里老江家人有事。江晓莹在其中作祟。我算明白了,江家人心里太暗。梁志是马前的小卒,拱卒是为的上马。今儿晚上的事,二位是想挟迫我服服帖帖,听他提出条件。生怕我说他俩那些事。明摆着,你本身就不干净,我埋汰,你还能说吗?这种小儿科勾当,太拙劣了!” 梁愔起身想去西街,找小弟问问明白。浦秋实告诉梁愔说:“你不用着急,明天他俩还得来。告诉二位,有啥直说,别绕弯子。” 梁愔站在地中央没动沉思一会,说:“秋实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往年你十年没在家咱家十年太平。嚼舌头的也有,总是说,看人家浦秋实,从小到大,总那么有模有样地。人家到底离开地垄沟了。该做啥的人,他就得做啥!从小人家就不像庄稼人。我说啥来的,三十岁往后出息了吧!唉!自从你在昌盛回来,这说啥的都有,越说越难听,就连咱小弟也跟着瞎起哄!这后半年,我这耳朵里塞的满满的。也不知道你听到听不到?” 浦秋实仰面哈哈大笑,道:“梁愔哪梁愔,你听到好的坏的,大概都出自那几人嘴,她在议论我之前,准加上这几个字,我听说,但她不说听谁说。这是嚼舌妇惯例。首先,让你知道她听说,那就不是她一个人说,而是街里街坊都在流传那种感觉。往下她要含混的好像向你证实些啥事儿,但又不是直接问,当你愣神时,达到精神高度集中,对方该说出一点点蛛丝马迹,引导你加入她的思维中去,你一句,她一句地唠起来没完。”梁愔赶忙摆手,道:“唉唉,打住!我说你这一天天竟躲在哪听我们唠嗑来的?听完装没事人似的,你可真抻住气了,说难听时你也不出来制止,真是好耐性!” 秋实没有笑,很平静地,说:“我呀,真没时间去偷听这些没意思的台词,自从我十几岁步入尘世以来,最烦的就是嚼舌头,有那事儿没那事儿硬往出整事,直白些说就是两字巴瞎,把本来不算事儿的事儿,添枝加叶,弄的满城风雨。凡这类人,都用这种方法传瞎话,埋汰人。说我的那些你信吗?” 梁愔长叹一声道:“原来这样!太恨人了,王春梅够冤的了,祸害他的人我知道,二十年前我就知道。是她亲自告诉我的,今年春天他死那天,春梅和我待一天,没人时她大喊一阵。恶气总算出去了,后山那挂鞭炮就是她放的,点着后就跑到咱家来,趴到我怀里哭一阵,从那以后她变的开化多了……。” 浦秋实此刻很郁闷。心里在想,王春梅能把这种事瞒着家人,瞒着丈夫。可是她告诉了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朋友,可见她从小对梁愔信任程度。这梁愔为朋友保守秘密,连自己丈夫也瞒着。想到这时,浦秋实噗嗤一声,笑了说:“梁愔,咱都二十多年在一起,你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秘密。这个事儿你不说我也猜着了,一个屯的都猜着了。但谁也不说,当年不说是怕他,他是大队长。山高皇帝远,土皇帝比真皇帝更可怕,他可以给你一家断粮。还不准你搬家,其实就是一种软刑,一样治人于死地!后来人们是不关己事不说不问,时间长了,逐渐淡化了,等他从高位上下来了,很多人也不记得这粧事儿了。因为他用手段玩弄的女人太多了。大多数都是成年人,也没人在意这些,过后也就自己劝自己,终归不算啥光彩事,谁还提它。少女,用强暴手段也就一两个,造成后果的也就王春梅一人。咱不说这些了。太没劲! 另外我告诉你梁愔,这些浅点说是闲的。往深了说,有两种目地。一是想从中得到一点好处,表明她听到的不瞒你。二是嫉妒。以前我不在村子里,谁也见不到我,我的好坏行为她们不知道。现在天天都在大家眼皮底晃,让人家评头论足。我老浦不在乎……。” 夜深了,人们都入睡了,小继良合衣睡在梁愔身上。窗下有人来,脚步由远至近到窗前小声喊问:“梁愔姐睡了?”秋实正在地桌那写他今天一天中所经历的好事儿。听见有人叫门,急忙起身,打开门迎进江晓莹。 浦秋实直接入主题,说:“老江,这时候来,一定有重要事,说吧!” 江晓莹又摆出老样子,没理睬老浦。坐到梁愔身边,说:“梁愔姐,看你家老浦,像是我来多了,来烦了似的。你咋不管管他呢!” 梁愔放下浦继良,转过身来,道:“这个老浦一见到你,就不知道说啥了,你不来他想你,你来了,他怎能烦你。你们也是老交情了,我说他管他,那大家都不高兴。” 江晓莹,道:“梁愔姐真会说笑话,不过也是,别人说老浦我这心里真不高兴!老交情可都是在姐这来的,我俩可没别的事。” 浦秋实走到她俩跟前,道:“有别的事,能有啥事?都快一把年纪了,俗话说,老要张狂少要稳。就是说,人将老时,说的多了,做的少了,没了,也就了此一生了,但留给后人的也就全是好的了!刚才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么晚了准有事。” 江晓莹不紧不慢地,道:“小店里人这几天多,说起话来没头道脑的,人都散了,我才能分身。有两天没来了,想大姐了,于你老浦一点关系都没有,千万可别自作多情。让大姐那一说再弄出相思病来,我老江可成罪人了。你老浦和一般人不一样。往下这年月,你还能有几年用!你还真说对了,真是找你出主意来的。一共有两件事。先说大事。张芹刚走,我两家商量着买台汽车,让佟家俊和曲文良俩合伙跑运输,让你给拿个主意。曲文良有证,佟家俊也有证。他俩准能合得来。也不知道行不行?使唤一下你的脑子!” 浦秋实收起闲话,道:“这到是个好主意,农村真缺运输户,不过事先得估计到一点,一家一户的生意好做。两家合伙事儿就多了。私下都有亲朋一小圈,私用车的多少?这是合伙中的一个难解的题。每次不可能两人都出车,赚了钱去掉费用剩下多少,花的多了少了也是一个不好解的题。总之,叫做:生意好做,伙伴难搭。曲文良真是个好人,和文良合不来时,不用打听,人人都会把根源算到你老江头上。至于张芹是个直肠子,一个大便都不折弯的人你要相处不好,大家会笑你的。” 梁愔接过话,说:“你啰嗦些啥呀!晓莹让你说说行不行?你看你弄出这些没有参考价值闲话来,能行说能行,不行说不行,什么事多事少的,那些谁还不知道!” 浦秋实,说:“我已经说了,是个好主意。另外眼下农村就缺运输户。但合伙不是办法,应该是一家是车主,一家是打工者。这样没纠分。散伙时也好散,不愿意做了,一结账两清。我就这点主意。” 江晓莹沉思一会,说:“都有用!都有价值。呛呛一下晚,一大帮人,没人说这些。不行这个事我还真得好好想想!另外,老浦,我爹说,让你找找熟人,给小晶和梁志事儿给办了,现在差年龄,也知道差的太多。我爹说,你在乡那十来年,指定有熟人,登上记,张罗张罗!他俩的事就指着你了!” 浦秋实对这些倒显得很为难的,说:“两人都差三年,只好再等三年,找关系,走后门可是我的弱项,今生今世也不想加强它。这和借钱两码事。是政策不允许的,违犯婚姻法,也是违法!这种事在我这,想都不要想,更不用说找熟人,走关系……。” 江晓莹无可奈何地,说:“来这儿前,我想过,让你办这种事儿,赶上让你上刑场了。” 梁愔倒是知道老浦的秉性,说:“他要是犯了该上刑场的事,他不会却步的,让他走后门,那可比上刑场还难!他要是那条路走的通,也不至于到今天地步,在公社,乡里逛了十年,书记家在哪住不知道。谁会给他说句话,像老浦这种人,要是在解放初期时,风气好那阵只看工作,不看人情。死心眼!给别人出招时可多了,到他自己这!就愿意和玉米苗说说话,没事总是收拾他那台小拖拉机。别的他也没看出来对啥还上心。” 江晓莹咯咯地笑起来,道:“他老浦还有一样,那支破笔,两页破纸,哪回来都在那死抠那两张纸,那上有啥玩艺,那么吸引他。再好的女人,没见他多看几眼。我哪回逗他还和我来两句,我看别人他连看都不看。这样梁愔姐真放心。” 梁愔很无奈地笑着,说:“你还别说,晓莹,老浦见到你还真有笑模样,我看和你,他挺愿意说话的,赶明儿呀,你俩好吧!” 浦秋实又严肃起来说:“哎,哎,这五更半夜地跑人家来,就来说这些来了?看看几点了,再等一会就省事,不用脱衣服,穿衣服了。快半夜了,都该休息了……。 江晓莹回家走了。回家想事去。 热热闹闹的大年初一早晨,浦秋实刚放亮就在院子里收拾,燃放爆竹的纸屑,午夜燃烧篝火的灰烬。收拾的也差不多了,太阳还没升起来。浦秋实又在灶下生火烧水,煮饺子。一切做罢收拾碗筷。叫醒了浦馨,浦继良,早一点起来,和着小朋友团拜人群,一同给邻居、亲戚拜年。这是庄稼院留下来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家家地桌上放好糖果点心,水果,瓜籽,迎接来拜年乡亲,大人孩子。在那个年代给孩子们的压岁钱多是五元至十元间。没有二十一世纪这么大方,出手一百、二百的。 梁愔把屋子收拾干净后,也在等着小弟梁志和江晶。几年来,这对青年人在姐夫家春节都能拿两百压岁钱。今年梁志没有来,梁愔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浦秋实吃罢早饭,换上一身节装,去谭村长家。老浦到谭欣恬家时正赶上清净,谭清,谭洁小姐俩也已出去。谭嫂正坐在炕沿上,秋实进得屋来,跪地给谭嫂磕头问好,把谭嫂弄懵了,一时不知所措。 谭嫂急忙下地,道:“你这死鬼,吓着我了!年年拜年问个好,今儿个这是咋的了!这咋还磕上头了呢?” 谭欣恬,说:“这就不公平了啊!我这当大哥的,那咋就落个好拉倒了?到我这儿小弟咋不磕头了呢?” 秋实站起身来,说:“谭兄,你这就不懂了,亘古来有老嫂比母一说,哪篇说大哥比爹来的,没有吧!找一找古今中外书刊。把嫂子比母亲的可不一折一篇。另外孩子们不在,清净。这些年,嫂子做的饭我吃的不知有多少,大哥给做过吗?” 谭欣恬好像生气了,说:“你这叫谬论!哥哥比嫂子大!没哥哥哪有嫂子?” 秋实又淡淡地笑了,道:“咱俩别斗嘴了,给乔路叔问个好去吧。到乔路叔那可千万别给纯景婶磕头,问好,坐一会。咱俩一人一个头,这老两口非破费不可,最少一人一百!” 谭欣恬还来劲了,说:“我到要测验一下你的小聪明!打赌干不干,秋实?” 浦秋实,说:“算了吧,打啥赌!那老两口多半辈子最注重的是面子。头磕了,乔路叔事先没准备,会上火的……。” 谭欣恬的主意已定,两人快步走去小西街。一路上,见熟人,就是统一的一句话,新年好,互相道声新年好。过去的一年里的磕磕碰碰,一声道出的新年好化解了好多好多积怨。 这位犟汉,一进乔家屋门,见人不多,双膝跪地给乔路叔纯景婶磕三个响头,道声新年好,秋实也只好随着老谭的动作一样的叩头,一样的道好声。乔路、张纯景二老照样懵了,也和谭嫂的表情一样。稍刻,纯景婶从兜里拿出一大把大团结,每人十张的送。秋实仰面哈哈大笑,道:“咋样谭兄?输了吧,心服口服吧!” 『6』第五节 一年兴事未尽,温馨辞旧迎新。 欢庆秧歌劲舞,唢呐入耳声声。 丰收年庄稼院,人人喜笑颜开。小青年在腊月里就组织好了秧歌队。天刚蒙蒙亮,乔月池就随小青年们去了秧歌队,她是以党支部名义,参合秧歌队其中,给鹰嘴山村父老乡亲拜年。事先她没有告知谭浦二位,只和妈妈说明意图。二十二岁的乔月池姑娘,在庄稼院里滚了三年,她心中目地达到了。这是她自己的计划表里一个项目,体察生她养她这块土地上民情。她要在告别两位老大哥前,先给父老乡亲一个温暖问候。自从去年年初,乔支书月池姑娘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农民领袖。原来把农业、农村、农民想的过于简单,认为农业出把力就够了,农民只要你说说就会乖乖地按着领导意图做。两年的实践,让这位高考落榜生又滋生了新的思路,重新选择自己的路。她没有升学意愿,给自己定了两条路。一是出去南方找同学下海经商。二是去北京电子城应高中同学路霏聘请。在读时两人交情甚密,也是两人有共同爱好。准备正月初六向党委摊牌,之前先和谭浦二位大哥说明因由。早晨出去时月池知道,早饭后,谭浦二位一准给老爹拜年来。从月池记事那年起,这二位就没落下过。往年不是一起来。月池估摸着今天谭浦一定会一块来,因为这一年,这二位就没拆过帮。所以月池临出家门前告诉爸爸妈妈,说:“我去给乡亲们按家拜年去。一会谭大哥,浦大哥准来给您二老问好来,留他俩在咱家吃晚饭,我有话和他俩说。一再叮嘱,千万千万别忘了。” 这二位来到乔家,一顿懵天盖地的磕了几个头,爬起来都笑涕咧的像个孩子似的,说着与拜年无关的嗑!手里拿着纯景婶给的一沓钱。 首先秋实就嚷嚷着,道:“认输吧!谭兄,我这叫心理分析,这不是像你说的小聪明,大小当个头的,多多少少的也得了解些别人心里都装的啥!” 谭欣恬用手挠挠头皮,说:“真让你撞上了,这把不算!我还真不认输。我不要!总算没输吧!”说着谭欣恬把一沓大团结拍到纯景手上说:“婶子,帮个忙,拿着!都拿回来,婶子原来就没想给!往五十奔的人了,还要压岁钱,也不是小孩子,不害臊!拿过来!” 乔路露出惊诧的笑,说:“你俩小子今儿这是耍什么宝,弄的神神叨叨的,咋回事?我到现在也没听明白,二位为哪般?” 秋实这才坐下,把一沓大团结放在纯景婶手里,说:“我们俩来时打赌,谭大哥非要给婶磕头,说是这一年,婶子最辛苦,赶上饭时给做饭吃,渴了给烧水喝,过年给磕个头也算报答了。我说,别介,咱一磕头,叔婶还得破费,要事先没准备会上火的。谭大哥说,都多大了,还给钱。就为这个我们俩打的赌。” 谭欣恬与浦秋实和乔家叔婶说上一阵儿贴心话,起身告辞,被纯景婶一再挽留。并告诉二位,月池晚上和二位大哥共进晚餐,同时有重要话和她两位哥哥交代。秋实看看欣恬。什么没说,就那么看着! 谭欣恬瞅着浦秋实不耐烦地,说:“我说秋实,你得意啥呀!那咋啥事这么偏爱你呢?都让你赶上了?我还就不信,我今儿个非走不可!” 浦秋实一本正经地,说:“你走吧!我今儿没活动,家里也没事,我陪乔路叔纯景婶说一天话,在家来时就没打算上哪去!临来告诉梁愔了,晚上在乔路叔家喝酒。” 谭欣恬好像真生气了,道:“让你这一将,我还不走啦!不就是又你猜对了吗?有啥了不起的,用那种眼神儿看我。数你小,去点炉子烧水去!看今儿把你美的!” 纯景婶说:“你俩今天是怎的了,风一阵,雨一阵的,不怪你叔说你们,弄的神神叨叨的,不用烧水,暖水瓶满满的。” 浦秋实恢复常态说:“叔、婶,一年了,我们神经绷的紧紧的,过年了,都放假了,我们也放松了。叔婶,您看,我俩恢复平常就这样。这样时才是真的我。从十几岁肩上总扛着责任。这两字压得我二十多年抬不起头来。今天到叔婶这来放松放松,大家也高兴。人本该是天天都应该这样快乐生存。但事多压身,什么情绪都没了。我今天出洋相,逗逗谭大哥一乐了事。谭大哥其实这些年精神压力比我大,他不会调解,爱生闷气,尤其领导有不同意见时他不会把精神转移一下,按着一种思路想到底。另外我们哥俩这几十年,有一个共同毛病,不爱做游戏。就是不打牌。闲聊天行,唠家常也可以。攒一年的笑话,今儿个都抖落给乔路叔和纯景婶了……。” 太阳快落山了,乔月池才拖着疲惫步子进家门。第一句话,说:“哎呦妈妈呀!腿都走断了,二百多家,一大天,身体重量都在两条腿上呢!酸疼酸疼的!猛地起身喊着,呀!忘了大事了,还没拜年呢,二位大哥新年好,鞠躬暂时免了,以后再补吧!” 乔月池是天没亮出去,一直走到要黑下来,一天中,粮、水未进。也不全是累,饿也占主要因素。为了满足心愿,走前给乡亲们送个温暖,苦点累点,值了。 女儿进家了,乔路与张纯景二人急忙收拾餐桌,都是几位成年人,儿子媳妇年年和父母同度新春,今年添个千金,不足百天不能回婆家。这几位五十来岁人领着二十二岁个姑娘,晚餐就这般平淡地,吃着喝着。没有小孩搅闹的年节,总觉着不对劲,郁闷。 纯景婶比乔路叔小四岁,念小学时和浦秋实是同班,比浦秋实大半岁,由于是同学,平日里的尊称前总爱加上名字。夏季在乔家吃饭时秋实的一句纯景婶曾被乔月池纠正过,这位的解释简单明了;是同学,习惯了,没有不尊敬的因素。按常理称长辈时候不该提名道姓。后来乔路叔,纯景婶还是那么叫着……。 乔路与谭浦二人都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后谭欣恬急着,道:“妹子,听婶说你有要紧话要说,趁我俩酒没喝多,人没喝醉,赶紧说出来,再等一会儿,可就一塌糊涂了,说完也许记不住!” 秋实也是说:“谭大哥说的是这么个理,一般情况下都是先办事,后喝酒,酒喝完了,啥事也就都得往后撂一撂。” 乔月池看看爸爸妈妈说:“爸、妈,还是喝酒吧!这点小事啥时说也没关系的,不说也罢。二位大哥没事了。” 谭欣恬很不高兴地,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月池妹妹,天大的事,咱说出来。我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秋实准能给你说出子午卯酉。不说了,酒也就算喝完了!就为你的一句话,我们老哥俩可等了一天了。” 乔路清清嗓子,说:“小池子是难以启齿呀!我替她说吧,小池子初六去乡党委辞职去。她在北京电子村里有位同学叫路霏,给她发来份邀请函,要她过完十五去那里应聘,做叫什么部门主管?” 张纯景接着说:“是对外公共关系,销售部,还有后勤保障,三个部门任她选一个。也是才创业,她舅舅的关系,路霏是去年夏天才毕业。上几年常上咱鹰嘴山来的那位。小池子年前想说没说。今天她借秧歌队机会,给各家拜个年,其实是告个别,小池子心里不好受!” 月池姑娘站起身来说:“让两位大哥见笑了,半路中当了逃兵。这么说是从一个党员角度,胸无志者占其位,难成大业。我乔月池刚出校门,总觉着一身知识,管农村这点事,绰绰有余,经过三年实践,我从中悟出有人说的,也是赞扬知识分子的才华常说的一句话:上懂天文事,下懂地理事。在我乔月池这应该再加上就是不懂中间人间事。咱农村中的农民,形形色色人组成的大家庭,管好太难了。再就是农业,说句心里话,谭大哥陪我三年,浦大哥陪我一年,我还是一窍不通。路霏来过两次电话,我想想还是让出来吧!于公于私都好。我去她那发展发展,有可能有我乔月池用武之地。” 浦秋实长叹一声,道:“早该如此,当今社会,是个人施展才华时代,有抱负青年应该发挥自己专长。月池妹子不是逃兵,也不是胸无大志者,以你的智慧,在科技战线不说独占鳌头,也应该竖自己一面大旗,有自己一片天空,去吧!别顾虑!冲出去!谭浦二将永远是你的后盾!既有打算,努力去实施它。农业战线是需要人才,需要更适合做农业的人才。说心里话,月池妹妹不适合做农业。出去后别老是为自己身材而自卑,选择适合自己喜欢做的,为它去奋力拼搏,值了!” 谭欣恬瞪着俩眼睛,看着秋实发声部位,说:“是这么个理,我咋就想不到这呢!我想说的就拽后腿了;干的好好,群众信任你,班子里成员支持你,只要你说句话,说咋干,让我干啥我干啥,这是我想说的废话。刚才我的话算没说,有秋实那段,我这段作废……。” 乔月池默默无语,纯景婶微笑着,道:“欣恬的想法是多数人能说的,也是平常朋友相劝或者做父母的首先能想的。往深一点探讨,不说咱见识短,还是咱认识不到位。一句普通的鼓励语言,你们乔路叔也说不出来。这些天他就是一句话,我同意,我赞成。我在年前年后也没听他说出第七个字来……。” 屋里的五口人,让张纯景弄这几句,虽说是对她老公有些贬意,但是事实,更是笑料。乔路首先就乐的并不上嘴。这一天里,让谭浦二位把乔家搅地不安静,浦秋实一肚子笑料今儿个都用到谭欣恬身上了。纯景婶还老是按捺着秋实说:“行了,你小子一天没个头,笑的这肚皮酸疼酸疼的!晚上还吃不吃饭了!” 浦秋实的赔礼道歉,到最后也没人听了。和谭欣恬、乔路三人总是大一阵小一阵乐着。 乔路此刻又想起儿子乔越瑶,叹口气说:“越瑶要是有他妹妹一半志气,我就心满意足了!我那小子天生是做农业的命。他一看见庄稼,越是长的好的庄稼,蹲那瞅不够的看。你问他看个啥,你听他说啥?让我看个够吧!和看自己儿子似的,我喜欢看!你说他还能喜欢别的吗?另外,侍弄庄稼这几年,没听他说过累!我看哪,越瑶这辈子也走不出地垄沟了……。” 秋实笑着,说:“这符合自然规律法则,也是一切顺其自然,用一句时髦的话去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是当今社会重组一种新形式。只有人人都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那样各种事业才会兴旺发达,积极向上,社会才会更加和谐,人人心情会更舒畅。大家说,这样的社会能不安定吗?只有这样民族会更兴盛!” 谭欣恬放下酒杯,不太赞同的,道:“秋实的观点,这可有点不对头了,都愿意做啥就做啥,那还要不要党的领导了,还要不要政府了!刚才这一段,我认为不能算数,往坏了去评,这是谬论!” 乔月池一个晚上没有说话,但情绪挺好,总是微笑着,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年里,两位的辩论,和高二时的正反对辩一样激烈,但最后准能争出胜负来,有几次没结论时,都是握手言和,月池心想,又要有好戏看了! 秋实每逢这时从不发火,也不急着说啥,在他发言前总是问这么一句“还有呢”,对方会说“没了”,今天会不会了! 此刻秋实两只胳膊拄在桌上,两只眼睛看着谭欣恬说话,欣恬说到停下时,他说:“还有呢?” 谭欣恬不耐烦地,说:“别老是那样,我今天烦着呢!没了!乔月池噗的一声笑出来,道:“二位大哥的这段对白,月池能记一辈子,我的三年农业生涯,这段对白是最大收获。” 秋实很严肃地解释,说:“谭大哥我是说形势,社会形势正处在重新重组没错吧!重新重组内涵是什么!被社会和现实淘汰的,也就是没人愿意去做的。凡是咱甘心情愿做的事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我啥时候说不要组织,不要政府了?可是现在的农民想做啥,不受局限。假设,明天,我去某地经商,首先别忘了带身份证,那是政府的认可证件。其次别忘了带足了钱。做什么项目没人限制你,有能力做的更大些,没能力小一些。不喜欢经商,再回家种我的几垧地,没人像过去年代那样去限制你。这就叫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再拿越瑶小弟来说,他做农业心里高兴。你让他去做别的他还能像做农业这么高兴吗?人在不高兴时做不高兴的事,能说幸福吗?事还能做好吗。” 乔路急把话接过来,说:“是这个理儿,秋实这一解释我明白了。这么说越瑶这小子没错。是我错了……。”张纯景解释说:“去年春天,大连来两位招工的,说是造船厂的,他媳妇给他报了名,越瑶死活不去,他说,除了种庄稼,他乔越瑶不做第二件事,他媳妇李丹来找他爸,他爸打骂也没管用,这都一年了,也没回家。” 说着说着,张纯景落泪了。过年了,桌子上没有儿子媳妇坐她身边。心情不会太好。一天了,有谭浦二位,她撑着,不然想大哭一场。张纯景心里刚才算松口气,乔路为儿子不听他教导,没去大连造船厂赌气时说:“你乔越瑶不是我儿子!不要登我门!”当时越瑶没有哭,没有泪,拿起外衣,回头看看家,扬长而去至今未登家门……。张纯景长叹一声,道:“总是恨铁不成钢,我也常说,铁就是铁,钢就是钢。恨!咋恨啥还是啥,他自己不想改变自己,咱强加给他的,即使他接受了,也不幸福。没有秋实今天这些话,你叔这弯我看一时半晌也真难转过来!”月池姑娘给他老爸倒上一杯酒,说:“爸,去趟西岭吧!和我哥好好谈谈,承认错误,像浦大哥在家有时和浦馨、浦继良批评错了,当时就认错,并且道歉。你这大半辈子太要面子。在家里也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家里才和谐,听女儿一句话,去年春天是你错了。把哥嫂找家来待两天,以后我不在家你们商量一下,两家合到一起住最好,都有个照应。给咱乡下人的家庭做个样。往下咱中国这样家庭会越来越多,四、二、一。再下去一代。中国家庭组合会出现……。反正不能老是以前的一种模式。 乔路家热热闹闹过完大年初一,两位大小孩一天中出够了洋相,耍够了活宝。天色已过掌灯时分。二位六分醉意离开乔路家。各自回府。 当浦秋实推开屋门时谭嫂领着谭清、谭洁在客厅和梁愔、江晓莹、浦馨在玩扑克牌。农村的春节就这么热闹,每户都这样,你来他走的乱串,一个屯的,三天内基本串遍,年年如此,这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浦秋实刚坐定在沙发上,谭嫂便问起,说:“秋实,你大哥又喝多了吧?他这人,要到对心情人家一准喝多!” 秋实说:“都光顾着说话了,我俩出一天洋相,月池没在家,我俩在乔路那装一天小孩,找回一些三十年前那种感觉,美极了,妙极了。” 谭嫂笑着说:“一走一天,不少人给你们这路人拜年,抓不着影,乔支书人家是挨家挨户问好,你们倒好,一躲就躲一天!” 秋实告诉谭嫂,道:“不是躲,这一年就这两天消停时候,说实在的,真不想在家等着有人问好,清净一天,说笑了一天,放松一天,明天我俩也得走走,给长辈磕几个头,让老人心里高兴一年……。” 很晚了,人们都走了。浦秋实家也只剩四口一家人。继良淘了一天,一黑天就睡下了。浦馨也因昨夜没睡早早睡去。 梁愔神情颓废,说:“小弟可能生你气了,早晨我去家里,只他哥嫂和妈妈在家,很早就去了江家,一天也没到咱家来。中午江晓莹来说,给张罗一万元,两人出去找事做,又不知道晓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看样子不太高兴。后来又说,实在难就算了!” 秋实苦笑着,道:“一脸不高兴样子,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原来是这么一码事,值得愁成这样吗?不要理睬,小弟的事儿小弟自己说,别人的话可听可不听。尤其是江晓莹,她是江家的谋事者。江晶一些行为,完全是她姐姐晓莹控制。再者说,梁志的婚姻至始至终我没参与其中。按常理说,他有兄长,有嫂子,他的婚事由他们主管,咱不插手。梁志本人也有能力管好自己。梁愔,我劝你,梁志和江晶的事咱不好多干预。至于江晓莹的话,咱就当她没说。干吗一开口就一万元,干一年都没剩上一万元,咱又没别的来钱路!真是狮子大开口……。我就想不明白!在开口出价时,难道没分析一下,要是小继良的婚事,你我责无旁贷。” 刘正田与杜文春节前闹一次,两个人在气焰上像没那么嚣张了。但心里始终有失衡地方,尤其是大年初一早晨,乔支书领着秧歌队,到百姓家拜年,先是给军烈属,后又给谭浦两家,接下来又给前任支书赵大爷家,之后才挨户走访。刘正田没太大感觉,但心里想过,下台书记也比老百姓强,我们队长自从处理完资产,土地,带带拉拉的一两年,后来事儿一年比一年少,到今年一点事没有,也没人说队长不用了,谁也没说过队长撤消了。现在应该还是小队长职务,支书还是没拿队长当干部! 这位杜文的反应倒是很强烈,首先他想到的还是写好稿子,然后找公社王永学书记,把问题说明白,这题目明显点,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定了下来,叫村里的队长是不是干部,只要王永学副书记一批示,我就拿到乔支书那讨个说法,内容咱就从秧歌拜年次序说起。只要都承认是干部,一切就好办!三年工资少说也得给几千,也就啥都有了!当杜文想到这时又把那个黑巴流湫、皱皱巴巴小本拿了出来,李桂贤看见杜文的举动,一把手抢过来本子说:“你这丧天良的东西,人家乔支书和谭村长又给拿面,又拿钱,你又在家整事,你的心让狗吃了!长人心的得到这几家去给拜个年,你这叫啥,传出去,鹰嘴山你还咋待了!” 杜文被老婆又激怒了,举起巴掌往下落时让李桂贤抓住手腕,两个人撕打一块了。大小子跑到院子里,使劲喊着!救命啊!我爸把我妈打死了! 东西院邻居,有的正在吃晚饭,听的真真的,大过年的别弄出人命来,邻居们好歹算给拉开了。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个杜文说的也没个人样。这老兄还是甩出一句,让在场的乡亲们笑的直不起腰来。 乡亲们把杜文和李桂贤拉开,说了一阵,有人说,你这大过年的没事干,打老婆可不算干革命! 这杜文一听,可下子有个懂我心的,说:“干啥?我想干革命!现在谁还拿我这队长当回事儿?群众也就算了,乔支书领秧歌队,也把队长这级给越过去了!我这口气没地方出!” 乡亲们听到这时,一阵轰笑!大家各自散去。就这位可不光是想想算了,这口气没地方出,先在老婆这出一把。他也知道人与人之间来往应该怎么办。想明天就去王书记家,但又一想这新正大月的,连初五都没过呢,空手进书记家说话也没底气呀,忍几天,过了正月十五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当乡亲们散去后,李桂贤在屋里还在落泪,两个儿子跪在她身边,用脏兮兮的袖头给妈妈擦抹着泪,弄的李桂贤满脸条条道道的。 杜文觉着这下子要麻烦,年前年后才几天的事,也悔恨自己咋就压不住火呢!这大过年的,打打闹闹的也就算了,桂贤再提出离婚可要麻烦。上次下跪起誓,说的明明白白的,这咋就没板住呢!唉!男人吗!能屈能伸,此刻的杜文倒是想得开,连大丈夫能屈能伸也让他用到这了。 想到这的杜文转过身进屋,这次没给李桂贤跪下,两个儿子都在她妈身边,他强做笑脸,道:“别生气了,今个是我的错,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打架了。我也坚决,永远不写上告材料了。” 李桂贤说:“我不生气,出了正月咱再分开,新正大月的,让别人都过两天消停日子。” 杜文说:“我保证走正道,千万别说分家,再别提离婚,我改,我都改!”李桂贤说:“难了,狗改不了吃屎,懒人能改成啥样!改好了再说吧!” 刘正田从来也没有杜文那么烈性,刘正田媳妇在鹰嘴山那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此人不单是人长的有样,在屯中大事小情也是阵阵不落。此人高高个头杨柳细腰,眉清目秀,皮肤白晰,一笑俩酒窝。只可惜小时贪着个抠门的爹妈,勉强上了四年学,楞是留在家里忙活家里那点事。按她老爹的理论是“女孩会写自己名字,认识人民币就中了,亘古来,女人无才便是德吗!”但奚小兰从小要强,是位不甘人后的主,老奚头和老江头是亲表兄弟,奚小兰和江晓莹是隔代表姐妹。两个人性格有很多相似地方,江晶有时也听她表姐的主意,这一串姐妹给刘正田也出过好主意——找村上要工作。刘正田来路挺正,他不搞材料稿子的,他媳妇常告诉他说:“去村长、支书家说话,看看他家录音机转着没有,千万别让人抓住把柄,写材料稿子地,那不是上赶子把把柄递到人家手上吗!”家有这样媳妇,能出啥乱子。但年前他去杜文家议事的事儿,奚小兰真不知道,后来听杜文媳妇说过这事儿,也是来到年了,刘正田媳妇也是想到一家人应该高高兴兴过个年,也就没问。年也过了,也过初五了,奚小兰想该问问正田,有没有这回事儿。 奚小兰和刘正田算得上模范夫妻,从来不吵架。但奚小兰内心的苦,从不外露,给乡邻以好印象。奚小兰家里外头尊敬丈夫刘正田。今天要说事儿,她先是妩媚一笑,道:“正田,我听说年前你去乔支书家说事去了?” 刘正田,说:“杜文非拉上我一同去,说两个人有说服力。” 奚小兰说:“听说你和杜文都让谭欣恬给撸一顿,又让浦秋实好顿涮,弄的挺没面子的?” 刘正田说:“都是什么东西,给自己干都来劲了!你看那浦秋实带动那户,他不带动,大伙都怀疑他和春梅有一腿,这倒好,凑合一块去了,徐韬上赶子当铁杆王八!天天给老浦家拉帮套,一伙什么玩艺呀!我是看不惯。” 奚小兰说:“和你说多少回了,不要你和杜文往一块参合,杜文不是个好鸟。另外也不要乱讲话,王春梅和老浦好像没那回事,咱没堵着,千万别乱说,老浦好像不是那路人。有时在晓莹家赶上几回,和他逗乐子,他不多看我一眼,当时我很生气,他和贺岚飒两样,从来没摸过我,也没碰过我,真想让他摸摸碰碰。 刘正田说:“你一说老浦就来劲,他的吸引力那么大?这些年把你美的,一个贺岚飒和表姐俩人争着抢着的,也不害臊!” 希小兰说:“我害啥臊,你堵着了?多交几个有用朋友你吃亏吗?我来劲!我来劲当啥?人家老浦不来劲,这下子你放心了!小心眼,能交下谁了?一天天不和好人学!我告诉你姓刘的,不听话,还和杜文参合,我走,离你远点!” 刘正田,道:“这咋说着好好的,还急了呢?以后我保证不去杜文家,行了吧!” 刘正田一听媳妇说出以前从来没说过的话,他心里慌慌地感觉。他是从心里喜欢奚小兰,当年不差小兰和晓莹俩人家庭出身有说道,贺岚飒指定是娶其中一个,在那个年代,贺岚飒正是官运亨通时节,哪还有心和地主家子女成婚,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刘正田一想到奚小兰不差着爷爷是富农,哪还有他的份。长没长相,又没家产,穷光蛋一个。自从和小兰结婚,才算把日子鼓捣的有点样。现在社会也不提阶级斗争了,奚小兰是不是给自己发信号呢?不行我得试探试探她! 刘正田低着头低声的,道:“小兰,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了,找茬和我叫板?”奚小兰说:“我叫啥板,我的话你听吗?有空去老浦家看看,都一样人,你看梁愔和秋实大哥人家过的啥日子。进人家屋你感觉啥样,好人家你不学,偏偏看中杜文家,三天两头往那跑。不嫌寒碜!自己没过好自己家,这告那告,到乡里找王书记,他能给你啥?你咋不找钱广文呢?你咋不找刘乡长呢?你一提王永学,我牙根疼!” 刘正田说:“钱书记调走了,去农业局当局长了,我咋找他。王书记不就踢你爹几脚吗?那点事还记着,官打民不羞。别记仇了,啊!” 奚小兰说:“他不是共产党的官,就仗着地区,县里有人,乡里没人喜得理他。还官打民不羞!他那是好打吗?往死了打!文化革命都结束了他还最后整一把我爹。还记着?我记一辈子。昌盛乡有他王永学在,是昌盛百姓前世孽缘未了……。 刘正田大正月被媳妇教育后,以后日子里还真是很少见到在杜文家里出入。尽管杜文去刘家找过几次,也被奚小兰、刘正田两口子搪塞出家门。前两年的弄潮伙伴一个个地都离他而去。到如今是孤伶伶一人,如孤魂野鬼般整天四处游荡,一心想过上好日子的媳妇李桂贤一看杜文也没啥指望了,刚刚看完乡亲们燃放的烟花,与正月十六,领着两个小儿子,(大小子十二岁,老儿九岁)。踏上行程,母子三人打算去沈阳和长春找一家白干活,给饭吃的地方。 这人在优越环境生存着时,看外面世界,对她引力不大,像李桂贤这等女性在集体时都一样穷,只是杜文没什么气质,生活上比一般人家还优越些。在吃、穿、住上都差不多,心里不太失衡。从七十年代末开始,农村改革这三年,她家是一年不如一年。丈夫杜文心思整年还是放在路线斗争上,承包地的庄稼也是的,三年里也不帮他这个无产阶级斗士。只是帮他一无所有的忙,让这位国家最低领导人始终保持清醒头脑,清贫生活,清净的家庭环境。现在到落得孤家寡人。李桂贤一想到这些,心里如打翻五味子的药罐子一样,苦辣酸甜涩,一齐涌上心头。她咬着牙,忍着离乡之痛,踏上一条艰难的求生之路——去城里,给城里人做家务,(现在叫家政)她的一颗善良的心一定会有好报……。 这是一位坚强女性,是一位合格母亲。三年里良言相劝自己丈夫走正路,靠勤劳致富把家过好,给儿子一个优越生存空间。但丈夫意已决,他要把无产阶级初期阶段的一无所有坚持到底,永远保持一无所有本色。在听不进良言相劝,又不肯分手,她只好拖带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出此下策——离乡! 当人们未从春节余兴里走出来时候,听到李桂贤带儿子出走的消息,心里涌出酸酸的苦楚。谭欣恬这样倔犟的汉子,脸上两行泪泉也在流淌着!谭欣恬是昨天接过乔月池的支部书记。 乔月池与正月初六,去了乡里党委办公室,递交一份辞职报告,内容简练,并同时附上一份支委成员及村委会代主任(村长)的推荐名单,经党委研究并与初十日同意月池意见,批复了鹰嘴山村党支部,村委会组成意见。支部由谭欣恬牵头做支部书记,支委浦秋实、李萍组成。村委会代主任(村长)浦秋实一班人主持工作。这里的人事安排大多数意见还是乔月池的,这是她临行前洒在鹰嘴山村的最后一滴汗水。私下里她是问过秋实大哥。在她内心始终对秋实大哥存以依赖,也是信得过。 鹰嘴山村与正月十七日又送走一位女性。一位二十二岁,有文化,有抱负的姑娘。她要踏上一条崭新求知求新路。到村口送行人很多,唯不见乔路一人,他躲在家里,偷偷流着离别泪。这位死要面子的中年人,从不在媳妇张纯景面前落过一滴泪,永远保持男人的尊严! 乔月池从十八岁入党之日起,立志做一名合格党员,本意在家乡这块土壤中生根开花,做一名新时代农民,被推到领导岗位,在实践中才懂得真真正正的农村,实实在在的农业,形形色色的农民。现实生活敲碎她浪漫的农民梦。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空间。达到快乐生存。 傍晚时分,月池姑娘乘坐南行列车,在列车有节奏的咔噔噔声中,她想起临行前谭浦二位,一个送她一支笔,一个送她一个本。无意中翻开日记本,翻开之前她偶然想起浦大哥交给她本子时说:“用谭大哥的笔,记到浦大哥的本上的东西,应该是最好的!” 月池想:本上应该有东西,这两位会写些什么呢?急忙打开到扉页,只见到: 初踏征程条条, 坎坷路险山高, 强者行无难事, 得来明日昭昭。 胸怀壮志如初, 筑通浪漫坦途, 莫挂家乡父老, 放心鹰山谭浦。 月池的守护神,谭浦二将 于一九八二年二月十九日。 乔月池含泪看了几遍,在一起滚爬一千多个工作日的农民大哥,牢记他们纯朴的话语。夜深了,列车无休止咔噔噔声,像妈妈的催眠曲,乔月池幸福入睡在旅客列车上……。 元宵节日早晨,梁志从家里走来大姐家。自从春节前晚上被江晶拽走,这是第一次来浦秋实家。往日里江晶一刻也离不开他。黑天白日,寸步难移开的梁志,希望能亲自和浦秋实说明白,他需要得到浦秋实的帮助。能想千方百计帮他拿到结婚证。能得到他的经济资助。但又怕那天晚上说的没影的谣言,浦秋实怪罪他,和江晶商量多日,才决定,今日登门请罪和最主要的请求两方面得到浦秋实援助。 其实梁愔和秋实对小弟梁志的一切举动,心里明白幕后指使者。也不好说明了,那样大家都没面子! 一早见小弟一人来,浦秋实也觉得纳闷儿。几年来江晶像梁志影子一样,今天莫非?秋实索性直接问,说:“梁志,怎么一个人来,江晶今天是怎么了?” 梁志低头低声,道:“小晶身体有些不舒服,从过年到现在也没出屋。” 梁愔听了着急地问:“病了,要紧吗?咋没去医院呢?马上去医院吧!” 梁志接着说:“没事的,没大病,一般感冒,我来还是找姐夫弄张结婚证,另外帮张罗一万元钱。这是江晶要的,看看姐和姐夫咋办?” 浦秋实笑了说:“小弟,结婚证我和江晶大姐说过,我无能为力!要一万元做啥用?我一年也就剩五千左右,除维持家用,多少能有一点余钱。这笔数目不小的钱总得有它去向呀?” 梁志也觉得不好意思的,说:“江晶说出去到大城市里做工。必须带够两人一年生活费。” 秋实长叹一口气,说:“出去做工是为了赚钱,又不是旅游,干么带足两人一年生活费。另外真是外出做工,我可以借你们一千元,但是要还的。梁志小弟,今年你已经二十一岁,早该自立,姐夫只能帮你到二十岁。以后,你的生活问题,你自己想办法。我不该再承担那份我本不该承担的责任!你听明白了吗?” 梁志又哭了,道:“我知道该是这个结果,年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西街奚家小兰姐让说的,江晶也说她大姐听大伙议论你,喜子是你的我也不信,江晶非让那么说。” 秋实截断梁志的哭诉,说:“好了!不要说了,这种事原来我也没往心里去,还提他干么,我刚才说的和那件事无关,你该想想,小继良马上升初中了,我一个做农民的,只能养好我的一家人,柔弱的肩膀不甚重负是一个方面,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担起一家人生活七个年头。你这小孩装到时候也该装装大人了,试试做一家之长啥滋味!” 梁愔见小弟一哭,心里也难受,说:“秋实,要不给拿五千?反正他们是出去挣钱,挣了再还回来吗?” 秋实说:“真是出去做工,只能带五百,做工带钱干么用,江晶要钱应该梁志自己想办法,现在我改主意了,只能借你五百,多一元也别想拿走,我的钱可是顶着星星月亮挣来的!每一分里都有我的汗水。想借就五百,不借算了。” 『7』第六节 佟家俊与曲文良从长春开回一辆崭新的五吨小解放,两位喜笑颜开,每户贷款一万五千元,又从亲戚朋友手里借了一部分。心里像捡到聚宝盆滋味的江晓莹,把佟家俊、曲文良笑嘻嘻地迎进屋里。张芹正在灶上给两位男人炒菜。两家合伙办了这么大块事,连乡邻们也跟着新鲜,这也是鹰嘴山第一家运输专业户。乡亲们来了不少人,围着小解放转圈看。 江晓莹又吩咐儿子佟仁说:“去把谭支书,浦村长请来,就说我找他们喝酒,告诉你浦大伯务必得来,谭支书也务必请来,去吧!儿子。” 小佟仁出门先奔浦大伯家,这些年两家大人常来往,这条道也就走的顺脚。进得屋来时正赶上谭支书也在,小佟仁说明来意,谭浦二位的事也商量差不多了,随同佟仁而去。 小腰街住一户前文提过的村民,一家四口,本人姓杨,单字树,叫起来也好听好记。杨树,没念过书,一天学没上过。三十多一点年龄,智商高于常人。从农村实行改革那年起,四季不闲着。两垧多地,年年好收成。农闲时收废品,做些小买卖。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媳妇叫李萍,乔月池走时把她安排在支委做妇女工作。李萍念过初中,毕业后,看中了没上过学,但文学比她知道还多的杨树。两人闪电式结婚。现在生两个娃娃,也都在读小学五、六年级。 杨树生来乐天派,他不管你有啥愁事,上路想唱就唱,而且都是用吉剧调子,填上自己肚子里现成的词,合仄押韵不走味。让人们听了心里舒坦。一大早地听说佟家俊和曲文良两家合伙买辆汽车。杨树觉得这又是一件新鲜事,得去看看。告诉李萍一声出了家门。一出门肚子里的词儿不在肚子里待着,顺口溜达出来! 正月里来是新春哪! 新村里面出新人哪! 拖拉机呀突突地叫哇! 解放汽车也进村哪! ………………。 杨树正高声唱着呢,迎面碰上小西街的梁志,杨树看到梁志好像哭了,把唱半截曲牌停下便问:“咋地了兄弟!大下午的谁欺负你了?” 让杨树一问,梁志还有些委屈的说:“家有的是钱,张一回嘴就给五百,还说是借,还让还。我借钱上他那借去?我哪借不来?不借你的,不用你钱,看我能活不能活!” 杨树也没打听是去哪借钱,他觉着梁志说的有志气,所以他接过来说:“对,不借他钱,不用他钱,咱得活出个样来,让大家看看!这才叫男子汉,有志气,好兄弟!”说罢,奔着佟家俊家走去。嘴里总是不闲地唱。 梁志回到家,江晶也在,把刚才浦秋实一席话说完,江晶也发了一大篇感慨,说:“大姐夫变心了,自己的老兄弟还借还的。给别人多少也不提不念,倒显得大方。这些年他搭到老徐家得有多少。不提不念的,到你这,要一万就借五百,不借就对了!你瞅着,有人治他!”梁志说:“行了,自己挣吧!他的钱以后给也不要!” 江晶用另一种眼神看着梁志,道:“不要,差啥不要!不要白不要!你说反了!叫不给也要,天天去要,堵哪在哪要。你让他啥也干不上,看他给不给!”梁志交上这位女友,真是他姐的福分……。 杨树唱唱咧咧地来到家俊院子里,也围着汽车欣赏着。自己心里暗想,用三年到五年时间,自己也非买一辆不可。拖拉机有了,再弄台汽车,那要是倒弄点啥,收些小杂粮比小四轮快多了。杨树正在遐想中,江晓莹从屋里走出来喊他,道:“杨树兄弟,你到屋里坐,你大哥找你有话说!” 杨树信步进屋推门一看,鹰嘴山的一二把都在,还都主动让座,把杨树请到餐桌上,也比往常客气。这位表面总是大大咧咧的青年汉子,他的内心就是睡觉时都在思考着事儿。这种场面不能不让他想事!干什么这么客气,又不能问,那样显得我杨树多没文化。急啥,有啥事儿一会儿他不都得说出来吗? 张芹给诸位斟满酒,江晓莹站立一旁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祝酒词。两巡过后,江晓莹便开始说出找杨树之事。她道:“杨树兄弟,你看你有时间和家俊、文良哥俩收粮、小杂粮等,每收一斤粮给你多少,再商量……。 江晓莹的商业头脑三年中在逐年提高。杨树的算盘这三年也没少拨子。农村经济体制改革这几年中,有头脑的智慧型农民,不单单是出把力气,脑筋也没少费,出现一种由智商而区分生活质量上等距。用刘正田那句话去总结是,贫富差别越整越大。村上两位头头还总给这路人马打气,挂在嘴边的几句词是:示范户起带动作用。党中央政策允许一部人先富起来等等。 这些天刘正田和奚小兰两口子,有个事在心里老是弄不明白。大表姐买汽车为啥不和刘正田和伙,曲文良的优势在哪?莫非她就差在正田没驾驶证上吗?还是有别的想法。最后自己也想通了,也许正田真就像大家说的那样,爱图小便宜?这也不算啥毛病?有时间和大表姐唠唠,还有别的隐情吗?三年时间被表姐江晓莹在经济上给甩下一大截,她家正田担任生产队长时候,佟家俊与江晓莹去奚小兰家串门。样样都眼气。现在不是队长了,刘正田也是不争气,总是观望,总是企盼有朝一日。鹰嘴山村五个生产队的原小队长,那三位还是以榜样力量影响着周围群众乡邻。唯独刘正田和杜文搅到一块,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亏得刘正田身边还有奚小兰管着,否则不被带到沟里才怪呢? 奚小兰几天来心里如堵团乱麻,想不出一点办法。更没有一丝头绪。心里知道,这个家要想过的好一点,靠正田是没法改变。天很晚了,小兰告诉正田说:“在家别出去,孩子睡了照顾一会。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奚小兰出了家门,奔谭支书家走去。夜深了,快十点了,月亮还躲在地底下,只有天幕的星星发出一点冷光。初春夜晚还很凉。谭欣恬在佟家俊家酒尽十分,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当出到院外见到一股股凉风,他觉得天旋地转地,依在路边一堵土坝上。迷迷瞪瞪地打起鼾来。此刻,奚小兰正好路过,走到近前,细细的观察,是谭支书! 奚小兰几年前的一次说笑过点头,被谭大村长给教训一顿,心里总觉着不顺畅。原打算来支书家,讨个致富门路,真没想到三更半夜在大街上看到的醉鬼,竟是几年前的正人君子。奚小兰心里暗自盘算着,不该用下流手段。几年前的那口窝囊气还是忍了吧!三十几岁人了,传出去都够丢面子的。友好相处吧!让他以后带起来正田那岂不是更好! 谭欣恬靠在土坝上正云山雾罩的睡着,嘴里不断随乙醇分子挥发时带出单字,单词,老谭这几年第一次喝成这样,一大把年纪了,真要是没人照管,在露天街头躺上一夜,初春的气温,真不知弄成啥后果! 奚小兰俯下身子,轻轻地呼唤着:“谭大哥,醒醒!快醒醒!外面冷,起来回家吧!” 谭欣恬隐约感觉中有人呼唤,恬恬叫声如老伴颜珍声音,好似在家里,朦胧中用手四周摸摸,一把摸到奚小兰身上,手上,软软的感觉中是颜珍,支撑着坐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成句的词语,道:“颜珍,珍,把我扶、扶到炕上,去!地下,凉!” 奚小兰架起谭欣恬,把他扶在自己背上,也顾不了许多,背起谭欣恬,吃力地往谭家赶,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送到家该怎么和谭嫂说,也不知道这是在谁家,弄成这样也没人照顾一下,看来也就该实话实说了! 累的半死的奚小兰到了谭家门口,把谭欣恬放下,叫门,谭嫂出来,两人将谭欣恬抬着拖着,放在炕上,这番折腾,老谭清醒了许多。坐起身来,还断断续续说着:“这是谁呀?谁、谁又、来了。喝!”往一边一歪又睡去……。 谭嫂这时才问小兰,道:“他是在你家喝的吗? 小兰说:“我也不知道大哥在谁家喝成这样。” 谭嫂又问:“你是咋看见的?这么巧!” 小兰说:“我原本想到你家找大哥问问,我家正田适合做些啥?种两垧地也不够干的,孩子一天天大起来,以后花钱地方多,是想让大哥给出出招,没别的事,就这么碰上了。” 谭嫂颜珍有些不高兴地说:“小兰,以后你少打我家欣恬主意,我们家老谭丢不起人!你走吧,没事少往我家来,今天我啥也不说,等老谭醒酒后我一定问个明白!” 奚小兰在老谭家又一次受到污辱,她没有泪,只有冤,更多的是火。这股火给她在心灵深处埋下恨! 奚小兰回到家才想起来哭,刘正田在这种状态下不敢近前,凡小兰哭和泪,她的行为多次如一颗炸弹,正田无论用什么方法或语言去劝解,都如点燃引线一样,即刻爆炸……。所以刘正田只是坐在一旁,无声的陪着,无奈地延续着时间。这也是十几年中形成的不成文规矩,刘正田总是在默默遵守中。 佟家俊的家宴还在继续中,九点多时老谭觉着多了,撤下阵来,并且说家有重要事没做才走出佟家大门。 桌上还有家俊、文良和杨树、秋实四人,继续吆五喝六喝酒。浦秋实和杨树只是点点到位。其实老浦几次想走都走不成,此刻他多盼着家里来个人把他找回去……。 杨树,此人非常注重自己形象,不但酒不多喝,反而一贯爱说爱笑的他,一到酒桌上,话几乎一句不说,这位没上过学的小知识分子,总是令老浦刮目相看。在对杨树的评论时,老浦和老谭见解不一。谭欣恬认为他在装,谭欣恬总是说:“我看不惯这路人,平时唱唱咧咧的,啥都能出口,场合上让他说句话,难!表里不一。” 自从李萍进支委这段时间中,两个人和杨树的接触也多起来,所以对他的评论也就多起来。老浦认为,像杨树这种人,在这个时代里,早一天晚一天准是潮头人物……。 但老谭却觉得,杨树是没正形那伙的,成不大器……几次在评论中,没有一次意见一致。谭欣恬的不喜欢唱歌,文艺等性格,决定他对人的评价有时偏激。 今天在佟家俊家喝酒,自从江晓莹把杨树请到桌上,谭欣恬支书心里不痛快,几杯下肚,自己知道不好,这才借口离开,倒在途中。奚小兰的相送,引起颜珍反感,恶语伤人。给日后的老谭,添了不少卓料……。 剩下老浦等人的酒宴,多以说话为主,江晓莹想把老浦的脑细胞挖空似的问,但老浦是有问必答,不问不开口的原则。 夜深了,佟、曲二位已经醉成烂泥,浦秋实此刻却主动的,说:“老江和张芹二位,记住咱百姓一句常说的,买卖好做,伙伴难搭。我得回家了,留给二位两句,事先说明,帐要记清,好合好散,不留积怨。”说罢老浦也走出佟家,杨树紧随其后。人静了,往日里的这段时间是浦秋实自己的时间。他要看好多东西。要写好多东西。再苦再累,每天的九点以后的两小时,没有特别占用,浦秋实不会让它白白溜走。杨树离开佟家院子,走在大街上,肚子里的喜悦一个劲的往出蹦。他知道乡亲们睡了,大声喧哗算扰民,声音小些唱着,往西街走去。但浦秋实家虽往东走,还是能听得见杨树的唱腔: 一场春雨一度温, 春风吹来暖人心, 农村农民赶上好政策, 党中央、国务院——时时想着咱农民。 ……。 他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弱,浦秋实又往回走了几步,杨树已进院。还没唱完,但他停下歌声,怕惊动爱妻李萍。 浦秋实转身又往家方向走去。他想不开的是,杨树这位三十出头的青年人,这般讨人喜欢,谭大哥是从哪方面,没看好杨树?在浦秋实心里是个大问号。在老浦印象中,杨树在农村够得上好青年。人有人样,才有才华的李萍,真是好眼力。选择杨树是她一生的幸福! 昌盛乡的原党委书记钱广文,在去年夏季调到县政府,官职也随之升迁。新来书记是佛仙镇一座小学校长。到任后,各村一、二把手都参加了见面宴,那时乔月池还没去北京,她和谭欣恬参加了那次盛大宴会,近二百人宴会安排在乡大会议室。主持人是乡党委副书记王永学。宴会隆重热烈,气氛达到高潮时王永学还赋诗一首,弄的驴唇不对马嘴。还是李秘书给他个台阶,在门口大声喊:“王书记!电话!” 王书记来到秘书室问李秘书,道:“李秘书,你怎么知道我想离开讲台呢?” 李秘书说:“是新来的那祥书记,让我把你找过来的,那书记说,你的那首打油诗是赞扬文化大革命时的顺口溜,大家笑的是……。 王永学副书记很生气的说:“真他妈农民!都一伙什么玩艺,笑!笑!等有一天我让他哭都找不着调门!是不是鹰嘴山的姓浦的挑头闹事的?”(王书记说此话时,赶上乔月池吃完饭,到秘书室来等谭欣恬,乔月池这段已有去北京打算。) 这时乔月池笑着问王永学,说:“王书记,你是怎么猜到的?王书记的想象力真丰富!” 王永学大怒道:“我就知道,昌盛地面上,就他浦秋实瞧不起我!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时李秘书怕王书记说的离题太远,赶忙截断王书记话,说:“王书记,别生气,不是浦秋实,他今天没来,凡这种事他都不参加。” 王书记气急败坏地坐下,说:“真他妈的怪了,我他妈也是不走运,钱书记调走,一把手是我的,那些人亲口答应我的。后来他妈的也不知道谁给我鼓捣上了上告信!真他妈倒霉。要不然今天的盛会应该庆祝我扶正大会!还轮到他老那的份了。我猜上告信指定是浦秋实搞的,昌盛乡地盘上,我第一个看不了的就是他!有朝一日,我王永学必须把他弄下去!” 那一天晚上,乔支书、谭村长来到浦秋实家,和他找原因,王书记为什么这么恨他,一个晚上也没找到原因所在。但浦秋实从那时起,和乔、谭二位说过,鹰嘴山的事尽量他少管,尤其是去乡里开会,浦秋实没在乡里露过面。 乔月池走了一个多月,鹰嘴山的村长去乡里开会也是由李萍代劳。浦秋实并不是怕某某人,他实在是不愿意见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和谐,也是那一晚上浦秋实告诉乔月池说:“想要在农村,在鹰嘴山坚持下去,必须要知道,凡是有人群存在地方,像王永学这类人,准有那么一两个,想办法避开他,只有错开轨迹,没别的办法,也就是从那一件事,又把乔月池的做农业梦彻底打碎……。 乔月池在临行前的几天里,也为鹰嘴山的班子发过愁,她的本意是遵照前任老支书,赵援朝老人的意见把支书交给浦秋实。赵老伯是看着浦秋实长大的,对他的了解和自己孩子差不多那样清楚。在浦秋实没去公社时,赵援朝老人有打算把鹰嘴山交给浦秋实,这一差十年,赵老伯没忘初衷。但根据一年多来,谭、乔二位对乡里领导的变更,王永学副书记的态度不得不让乔月池和赵老伯收回个人意见。但现在昌盛乡党委书记那样对浦秋实不了解,刘乡长从来不过问各村人事安排。王永学对浦秋实的误解又越来越深。这位老浦也真够难办又难得,最后还是勉强留在支委,虽说是村长,但乡里的村长会议,都是副村长兼妇女主任李萍辛苦了,这位老浦像是说双簧桌子后面那位。昌盛乡他待过多年,任这一年多村干部时日,还是一次没露面。但在鹰嘴山村还挺拿他当回事儿的,大事小事都愿意和他说说。 这天一大清早还没吃早饭时,刘正田和奚小兰二位推开浦家门。梁愔正在做早饭,秋实在后院收拾园地,屋里只有浦馨和继良在收拾屋内卫生。小兰双眼红肿着问:“大侄女,你爸爸,妈妈呢?怎么都不在家?” 浦馨看着二位,笑着说:“正田叔、兰婶您坐,我去给你叫。” 浦秋实听见屋里有人来,放下工具,走进屋来,过厨房时碰见女儿,浦馨告诉爸爸说:“快屋去吧,刘叔和小兰婶来了。” 浦秋实进屋向二位寒暄几句后,顺嘴随便说出:“咳!真新鲜,小兰妹子出门也知道带男人了,这真好,走到哪都有说话的!比一个人出出进进好,明天我出院也带你梁愔姐。这样走觉着喜庆。”奚小兰苦笑着,道:“浦大哥,让您见笑了,我奚小兰爱说笑,爱疯是过了点头。那也是几年前的事。自从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尤其最近这两年,我基本收敛了。也给孩子们留着脸呢!千不该,万不该,他谭家两口子这般污辱我。三年前谭大哥训我,是我的错,因为那时我不注意场合,说笑过了头,训我我认了。昨天晚上……。 奚小兰一边落泪一边诉说着谭支书昨晚醉卧街头,她背着送到家,遭到颜珍的恶言恶语,她一夜未眠。学完全过程后奚小兰已经哭成泪人。刘正田一言不发,只知道给小兰递面巾纸。别人没人知道他们间十几年已形成的默契——奚小兰落泪时,不准刘正田插嘴! 浦秋实听完也觉得谭嫂处事说话欠妥,果真如小兰学的这样,谭嫂应该赔礼道歉。恶语伤人属实太不该。他没想到的是谭欣恬如此不胜酒力,走出佟家并未见失态,怎能醉卧街头,惹出如此麻烦。想到这些,浦秋实只好安慰奚小兰,道:“小兰妹子,真不知道有此事,谭支书真是喝了酒,这些事可能他不知道。颜珍果真像你学的那样,这一切都属实的话,我让谭大哥给你赔礼道歉。先不要生气,也许颜珍真是不知详情,我觉得谭嫂应该通情达理。” 奚小兰擦净泪,说:“算了,浦大哥,我和正田今天来不单为找人评说,谁是谁非,找谭书记的想法,原来就是错误的,他的头脑不灵活。起先就应该找你,打算吃完早饭再来,正田说吃完早饭怕是你不在家。找明白人出出主意,正田适合做些啥?就指两垧地,往后孩子大了,花钱地方多。不知道干点啥好,求你给支一招!” 浦秋实想想说:“正田兄弟做生意不行,他的商业头脑少根弦,生意场上容易被误导。反应也不灵活,正田兄弟不怕累搞养殖还可以。往小动物说,养兔,成本低,风险小,挣的少赔也赔起了,多学些技术知识,养啥都不赔。大牲畜养起来辛苦,成本高,风险高,利润高。从兔到牛能有十个左右品种,自己想好,想好就干,别等别怕。这些都比去外地做工值得。正田不能选择运输业。你的性格不行,反应不敏感,容易出事故。小兰妹子,先说到这,以后再细说……。”刘正田与奚小兰回家路上刘正田说:“小兰,你早咋不往这领我?听完浦大哥说话,我浑身长劲,咱马上行动,马上干!”刘正田终于被媳妇领上正道。在一九八三年四月份,鹰嘴山村第一家养起肉皮两用兔,请来佛仙镇兽医名家做疫病防治,每月定期来八天,随时有事随时到。又让浦秋实想起一句民俗语浪子回头金不换。一门心思捍卫无产阶级本色的刘正田,此刻弄明白了无产阶级的含意。无产阶级的最终目地是创造丰厚物资财富,人人都有丰富物资与精神财富去享受,并不是永远一无所有……。 浦秋实的女儿浦馨,已经二十岁,在鹰嘴山村不算出类拔萃,女儿堆里也占个上中等。浦馨生来争强好胜的性格,让她在生活中,凡女儿会的事,她样样精通。由于在文学上不爱好,念书也不上心,只念初中毕业,文水浅平。小浦馨的一些长处,被江晓莹看好,她已经存在心里有几年的念向,始终没能开口,就这等奇妙。天天和梁愔在一起,又无话不谈,三年来几次到嘴边上想说,又都咽了回去。她总觉得时机不成熟。 一九八三年又是风调雨顺,喜庆丰收中秋佳节,梁愔张罗一桌好菜,请来一些好友亲朋。这种场面哪时都少不了江晓莹一家。佟家俊又是浦秋实的好兄弟。理所当然都来。 王春梅与徐韬也带着喜子来了。奚小兰不请自到,她不能带来正田,家里养殖场离不开人。时时需防备野狗入侵。把儿子刘畅,女儿刘阳领来。这几家人聚到一起时并不少见,除小兰家外,每年都有几次。十几口子,再有几位十岁左右的小继良、佟彤、刘畅几人一搅合,要怎热闹有怎热闹。 今天是浦秋实的生日,他的名字是他出生那年的此刻,也赶上个丰收年,老一辈的乞盼是秋天的果实,小时候叫了一阵子秋果,上学了,老师说不如叫秋实,他回家哭着闹着让爸爸给名字改成秋实,爸爸也说,叫秋实吧!老师说好那准好,浦秋果从那天改成浦秋实,他享用一生的非物资财富——姓名,是父亲给的,老师改的,这倒使他这一生永远也不忘父母恩,老师情。每当庆祝丰收时或生日,他总会想着这份情思。这份情义他将延续到人生终点。 几家人喧闹过后,江晓莹、奚小兰留了下来,其余人等各自散去。梁愔觉察着小兰有事。往日里她不是浦家常客,有时被江晓莹裹着来过几次,再就是有事相求时非来不可,才能来,今天的生日家宴她也是头一次参加,又让这位中年女性长了好多见识,也是说,她又更深层认识了浦秋实的为人。 几位女人把餐具收拾好后都坐在客厅里,这时的奚小兰才正正经经地说:“梁愔姐,浦大哥,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大哥的诞辰。借吉日我说件事,行不行咱再商量,我大表姐家佟仁今年十八岁了,我看浦馨和佟仁挺般配的,让两个孩处个对象吧!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江晓莹笑嘻嘻地接过话来,道:“其实大人也许都看出来了,两个孩子早就好上了,去年冬天我和老浦说笑话时说,我把你家闺女要过来,那时他俩已经相处多日了。”奚小兰说:“这些话其实大表姐自己能说,今儿个一早非拉上我做个开场白,我也是借这个光,找个机会和梁愔姐说说话,听听浦大哥人生观论点。回家开导我那位榆木疙瘩脑袋。有时让他自己来,他总是说,浦大哥说话我答不上来,接不上腔。这人要笨到正田这份上,也就算笨到家了。” 浦秋实淡淡地一笑,道:“青年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他们间到什么份上,那是他们的缘份。我们做长辈的,只能说出参考意见,或者给些经济的支援,情感领域,容不得别人在其中参与,那样有时会把事情弄的很糟糕。啊,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咱都各抒己见,像聊天似的说说么。” 梁愔不慌不忙地说:“事儿是好事儿,但愿他们幸福,别出岔子。” 江晓莹忙着接过话,说:“梁愔姐,您俩支持还能出啥岔,我看这真是件好事,老浦,你说呢?两个孩子的事怎样?”老浦说:“我都说过了,她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说了算,看她们的造化了。” 这时的江晓莹显得很活跃,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梁愔姐,老浦,您二位同意,明天晚上我预备一桌,把老谭找来,让李萍也来,村上的主要都去,怎样老浦?” 浦秋实很严肃地说:“我可以去,梁愔能去,别人我不知道,正月里谭支书在你家喝的那顿酒,劲头真大,一直挺到现在,滴酒不沾,惹出一大堆麻烦。” 奚小兰说:“别说了浦大哥,谭嫂颜珍,太小看人,也瞧不起人,那天夜里该着他谭欣恬不冻死!事后我总是想不开的是,都快十点了,我怎么就鬼使神差的非去他家,让一个平常我知道没什么道行的人去给支招。我不去,没人看见他,一夜不冻死也弄残他。我背着一个醉汉走了那么远,累得半死,不给人情算了,干么污辱我。事后我想,也是该着吧!” 江晓莹惊诧地,说:“有这事,我怎没听说呢!那后来怎样了?” 浦秋实赶忙接过话来,道:“算了,这事今天不要提了,咱别说不愉快的事好吗?” 奚小兰还是很压事的,长叹一声,仰面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她知道不该在这时给浦大哥扫兴,说什么!又不是浦秋实的事,在人家大喜日子里,吐自己苦水有意义吗?于是她强做微笑地,说:“两个青年人多幸福,有如此开明长辈,真是福分哪!”此刻的梁愔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 夜很深了,说了一天话的浦秋实感到很疲惫,打了几个呵欠,江晓莹、奚小兰很知好歹起身告辞,这一天的欢庆总算结束了。 几场秋霜把树叶折磨黄了,山坡上大萝卜这几日卯足劲地长,翠绿翠绿的叶子,越冷越来劲,一条条,一块块挂在坡上,远处望去,周围的金黄色庄稼衬托着,望一眼,让你心醉。庄稼汉子忙一年果实,马上要颗粒归仓。 谭支书近期忙着组织各组护秋队,支书每天都参与护秋之中,乡里有统一秋收令,今秋三秋生产中乡政府又在原去年秋收生产中规定五统一,四不准,三个一样,两种办法,一个目标的基础上,加了许多条条块块规定,比如,定时间,定效果,定人员,定标准等等。在李萍开会回来晚上,谭支书组织支委开会时让李萍把乡里意见,秋收安排办法讲一遍,谭欣恬是两眉紧锁,浦秋实是微笑不语。 这时,一向稳重大方的李萍倒显得浮躁起来说:“我说这两位大哥,你们倒是说话呀!你们自己看看,一个笑,一个愁,闷到啥时是个头,咱得拿出适合咱自己的办法!乡里一天会都是秋收动员,准备、实施,有条条框框地!” 谭支书憋出四个字,说:“照着干呗。” 李萍与浦秋实静静地听着,默默地等着,约两分钟过去,李萍便问道:“完了,还有呢?” 谭支书说:“没了。” 浦秋实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说:“谭大支书,谭大哥,真可以,两句话,六个字,先四个后俩,再说那可不就没了!你就不能多说几句,上边规定咱咋办,咱得有个自我公约,执行时心里有数。” 另外有一条咱必须执行,是维护秋收秩序。别收差庄稼,把别人庄稼弄到自己家来的严格制止。咱村到秋天手就痒的几户让护秋员看好,一发现又犯老毛病,严点治治他! 谭支书还是两眉紧锁的说:“二位,这二年我心累,地方官怕秋后算账这一关,得从乡亲们手里要钱,这是一难,样样弄不好,刮鼻子刮脸地当众尅你让咱脸上挂不住劲,这是二难,最后一难是鹰嘴山村的几户懒汉,缺啥少啥到家硬拿,今年不借了,拿起来就走,看着就生气。这个杜文还到处告状,乡里王副书记给他撑腰,去县里告咱。当然,到县里就没人支持他了,就他那身着装,让县领导一看就知道个大概,不是精神病,也是无赖。”会议在郁闷气氛中结束。 李萍很无奈地说:“也不知道李桂贤母子怎样了,连个下落也没有,我们俩是一起长大,小学是同学,一想起李桂贤带着两个孩子出走,我心里总是有说不尽的酸楚,这该是女人选择错误的悲哀……。” 浦秋实收回微笑,说:“李桂贤得救了,李萍别担心你的同学,现在她可比咱强多了。上几天张芹去我那和梁愔说起曲文良在长春菜市场看见李桂贤。” 那是农历七月上旬,佟家俊与曲文良在山东的寿光收菜运往长春,在长春菜市场推售。无意中,发现李桂贤,衣着整齐,容光焕发在市场选菜。曲文良从后身看,外形很像杜文媳妇,于是他绕过去,从前面仔细看,被李桂贤发现。 离开鹰嘴山的李桂贤在异地他乡,偶见乡邻,不顾一切走至近前,双手抓住曲文良,泪如泉涌,她随曲文良来到解放车边。李桂贤讲起她托带俩儿子,一路艰辛来到长春。 李桂贤在鹰嘴山过元宵节晚上,她一只手领一个儿子在街道上观看各家燃放烟花,六岁小儿子不懂事,闹着妈妈也要,李桂贤默默流泪,她不责怪儿子。过年也没给俩儿子买个炮竹,心里不是滋味,家家欢庆元宵佳节,她只能领着儿子在街道上观看乡邻的欢庆场面。她对杜文已是心灰意冷。尤其让她接受不了的是,新正大月的,一个大男人走东家,吃西家的。他知道屯邻乡亲们,一般人家都不吝惜一杯水酒。大年初一至十五,天天的乘酒喝不完,总是酩酊大醉,年年如此。 今天夜晚为了让儿子们一饱眼福,李桂贤在屯子里的街路上徘徊很久。夜深了,儿子也困了,她还是一步一步挪到她和杜文共同生活了十三年的家。一个已经不太遮风挡雨,摇摇欲坠的土屋。这里也曾给过她欢乐与幸福。她和杜文也曾有过美好憧憬,他们的美好愿望都寄托在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上。二十几岁的杜文,也算小知识分子,在六年义务教育年代,他读完初中,比起一般青年稍胜一筹。李桂贤没能上初中。所以在当年那种经济体制的农村,个体间经济差别,区分不大。所能区分青年人差别的,一是家庭出身,二是相貌气质,最主要的算是文化程度。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在农村读过初中的青年人,也算是青年中的佼佼者。杜文家庭出身又是八代贫农。她选择了杜文。不顾父母强烈反对,李桂贤私下和杜文领了证,没有送亲队伍,没有结婚仪式,甚至没有亲友祝贺。她执着地搬到杜文房中,算是结婚了,正式结婚了。也就是从那年开始李老汉对独生女李桂贤彻底放弃了他的念头——嫁给杨树。杜文和杨树是同龄人。杜文的长辈们是出名的懒,大伯杜大懒,独身一生。父亲杜二懒,吃饱了啥也不管。老两口四十多岁闭眼了。老叔杜三懒,六二年出走不知下落。 那时的桂贤爹怕是杜文随根,女儿跟了他遭罪。李老汉和杨树父亲青年时是好友,杨树父亲勤奋好学,是长春来的下放户,因父亲是右派被下放农村。那时杨树父亲已经二十五六岁,刚刚读完大学,毕业分配上遇上麻烦,老爹是右派,又下放到农村,他也只好随老父亲来鹰嘴山落户,那时的杨树已经三岁,母亲到农村一月余,便和父亲分手,回到城里,音信皆无,他们没有离婚。两年后杨树父亲精神有些分裂症。杨家下放三年中,事儿接连不断,老右派夫妇相继含冤下世。杨树爹精神分裂已到了狂痴地步。一家知识分子只剩下一个六岁小男孩,整天领着爹爹讨要度日。八年后,痴癫老爹也撒手人寰,给小杨树留下一些在那个年代,一文不值的各门类书籍。十四岁小男孩杨树,还有爷爷给留的无形资产——姓名杨树,爷爷自从来到农村后看到最多的高达植物,就是生长在鹰嘴山村周围杨树,高高大大,迎狂风暴雨而不折腰。老人家希望他的后人像杨树一样,挺拔坚韧。 李桂贤老爹李老汉看中的是杨树体内携带老一辈基因。用他们那代人的眼光选择儿媳和嫁女儿,都习惯地看三代,这位李桂贤当年没能听老爹良言相劝,在李桂贤眼里的杨树和杜文没法比。家庭出身不好,爷爷是右派分子。杨树本人,没文化,一天学没上。凭着充分理由,坚决反对老爹意见。落得如此下场。 李桂贤的充分理由激励杨树改变没文化也没人瞧得上,他用了四五年时间一边参加劳动,养活自己,又一边起早贪黑自学文学,到了二十左右时文学单科已达到大专水平,被李桂贤小学同学,读完初中在队里参加劳动的李萍看好收入门下。 李桂贤安顿好年幼儿子睡下,自己一夜未眠。半夜时分杜文从酒桌上下来回到家合衣而卧在冰凉的炕稍,蜷缩着身子在酒醉中漫游仙境,李桂贤在正月十五月光下看着炕上老小三位男人,心里在流血,眼睛的泪泉封闭了,干死了,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东方天际将有一束白光渗透进杜文土屋里,李桂贤又看着几年前她曾寄托终身的男人杜文,正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吐着酒气味喘着粗气。她挪动着麻木地身躯,找出她和孩子的所有衣服,用床单包好。找到杜文经常写东西的日记本,扯下两页写到: 杜文,不要找我和孩子,我们的缘分尽了。孩子你也没能力供养长大成人。家里今早晨已经断粮,也就自然断火。但愿你找一家饭菜丰盛的乡邻用餐吧! 没想到,我们的泡沫理想,是在全鹰嘴山人都过上好日子,你的老婆带着孩子,背着孩子背井离乡,踏上人生最后求生路——做乞丐讨饭人去求生存。 看见信后不要找我,孩子到能独立生存时候,他们会找你的,最后托你件事,告诉我的爹妈,桂贤无颜见他们。让二老放心,我会把二老接出鹰嘴山村的。 别了杜文,你曾经的妻子,李桂贤亲笔。 于一九八四年农历正月十六日凌晨。 天还没亮,她叫醒沉睡的儿子,大小子和老儿子。赶往省城方向,走着,要着,活着! 『8』第七节 鹰嘴山村老少又进入一个热热闹闹丰收年的秋收季节,李萍的爱人杨树,更显得兴奋。两垧地庄稼在全屯属一流,媳妇一年工资除了上交提留外还有盈余,一年四季农活他不让李萍沾边。他一个人早早起,晚晚睡,还是早早地就收拾到场院里。他也是看见徐韬家买了拖拉机,做起农活来省时省力,去年春天自己和李萍一商量也就弄家一台小四轮,让浦大哥带了三天,样样也就通通的,又赶上个丰收年,每天唱着下地,唱着回家,鹰嘴山那些年的死气沉沉空气,让杨树搅的红红火火。他的一些顺口溜,要是让文学家归拢一下,指定是不错的东北二人转类唱词,但没人听全过一首,他是停下来,声也断,无论是在田里,还是在屯子里,一走起来,唱词随意流淌,合仄押韵,味道甜美,让听者心里爽快。 一天早晨,浦秋实试着开着拖拉机跟在后面,拖拉机噪音太大,啥也听不见。他真想听全一段,跟在后面跑着听着他的随意唱词: 秋霜降,树叶黄,纷纷下落。 春撒汗水多,才有好收获。 高粱红玉米黄,装满一车车。 一路情一路爱,更是一路歌。 人人都说农村农民苦又累, 我为农村农民唱赞歌。 忆从前,面朝黄土背朝天, 看如今,种田有机器,上路有汽车。 想从前,你穷我穷他也不富。 现如今,囤里粮,兜里钱,从来没有这么多。 一唱当代农民真幸运。 赶上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好政策。 二唱农村气象新,条条线上有奇人。 种粮有大户,经商运输能脱贫。 养兔不为肉,皮毛出售贵如金。 农民想致富,多用智慧人要勤。 ……………………。 杨树从后视镜里看见后面有人追着,他把四轮拖拉机停靠在一边,走下来,抬手向秋实打招呼说:“浦大哥,有事吗?你看我光顾着往前走,没往后看,把浦大哥累着了吧?” 浦秋实喘着粗气,笑着说:“我呀!是跟在你车后面听你唱呢!真好笑,别人看了准会说,一个疯子开车跑着唱着,一个傻子跑着撵着听着为的啥?后面傻子为的是听前面疯子唱歌!” 杨树不好意思地说:“见笑了,浦大哥,我这是不加思索地顺嘴胡诌,惊着浦大哥了,担谅、担谅。” 浦秋实走至近前道:“你忙吧,我也回去,晚上我去你场院里,咱哥俩好好唠唠!” 农历八月末的夜晚,漆黑漆黑的。浦秋实拿着手电筒向小腰街走去。 杨树的场院在窗前菜园里,临秋收时平整后,把一年的收获存放里面,待处理。 场院里临时接上一盏电灯,把场院里一切照的雪亮雪亮的。灯下杨树、李萍领着一儿一女在给玉米脱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和孩子们说着一天中轶事,一阵阵笑声传出院外。 浦秋实在院外喊了一声:“咳!杨树兄弟在家吗?”杨树听见有人喊,急忙站起身来,向院外望着,只见一道手电光柱,看不见人影。 杨树也大声喊着,道:“是浦大哥吧!快进来,都在场里呢!您也进到场里吧!” 杨树和李萍的一双儿女,是比较听话懂礼貌的孩子,看有客人来主动搭讪说:“浦大伯好。”浦秋实也顺着说:“孩子们好!”寒暄几句后各自落座,手里不闲着扒玉米皮。 李萍有些疑惑地说:“浦大哥有事您说,我们场里事不忙!” 浦秋实笑笑说:“有事,今天和杨树兄弟聊聊,也没大事,是杨树的歌声,吸引我两年了。今天白天,我们哥俩演一出小戏,让路人好笑。唉!兄弟,我发现个秘密,你是一上路就唱,停下来声没了!我品了两年了,让大哥有些困惑不解,能告诉我是怎回事吗?” 杨树长叹一声道:“和浦大哥说说也无妨,想必是我爷爷的事您也知道。老人家留给我的家产是两木箱书籍,各门类都有,最多的还是社会学科的多。在木箱里有一张某某学院便笺,十六开稿纸上用毛笔写着三行字是:唱可对天,呼可对地,说不可对人!我不明白啥意思。我只知道我在十五六时,被说成黑五类子弟,后来我问过赵大伯,赵援朝支书,大伯说爷爷是右派分子。从长春被下放到咱鹰嘴山,那年是一九五七年,我才三周岁,虚岁五岁,对那年代没有一点记忆,我觉得这三句话应该是祖训。另外,爸爸在生前头脑清晰时,常常站在爷爷遗像前说一句话,反复说,不停说,一直说到他痴癫症犯了为止。清醒还是站在遗像前反复着做同样事,说同样话,一直延续到他三十六岁才停止了这一切,也停止了心跳!” 浦秋实迟疑一下,说:“兄弟,能和大哥说说家父常说的是哪句话吗?” 杨树思考一下,道:“其实也没啥隐瞒的,东西两院都知道,也都听过,就是:你非诸葛孔明,何苦舌战群儒。一句话说十年,后来我攻文学时发现这句话的出处,我又翻看了三国演义第四十三回,方晓得《诸葛亮舌战群儒》的典故,家父其实是恨爷爷不该用偏激理论,将自己和家人送上绝路,在那个年代多亏赵老伯接济,李叔收留,所以每年我给桂贤姐家做活时,我代表杨家一颗感恩的心,奉献给曾搭救我的恩人。有人说我是对桂贤姐单相思,我在心里恨这些人,不了解真相。再后来我明白了,是我给别人的假相,让人家误解。我谁也不恨了,随意唱歌是一种释怀,停下来声即住,这是小弟内心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牢记家训。”浦秋实收了笑容,说:“杨树兄弟,大哥不该揭你已经结疤的伤口,但是你应该放下一些包袱,言论自由是被写进法律条文的。况且你的歌词创意,让人们听了奋进,何必封存起来。祖训的十几个字是对那时代评论定语,大哥真希望人人都不应该有任何枷锁禁锢自己,那样活着累人,况且共产党从来不在同一个错误上犯第二次。正常言论没人会左右的。” 李萍说:“我和杨树共同生活十多年,不敢问他这些,你不问,他不说,这些我都不知道。就那页爷爷留下的手迹,也被他藏了起来。我只看过一次,以后我也不问不翻了,怕惹他伤心处。他这人哪,心事重着呢。” 杨树急接话茬,道:“我没啥心事,就我这点一眼望穿的历史,还有啥重的。咱鹰嘴山人总是把我往坏处想。那些年杜文总怀疑我和桂贤姐有事。让李萍说透了几回,那小子算是把心放一边了。我真不愿意和这路人理论,小肚鸡肠的。心思从来不放在正事上!”李萍若有所思自语:“可怜的桂贤姐,托儿带子,也不知是死是活。不见音信,八个来月这罪也不知是咋遭的,一想起她的命运,我这心里酸酸的难受!” 浦秋实安慰李萍,道:“桂贤现在很好,李萍不必为她分心。” 李萍急切问:“浦大哥,你知道桂贤姐的详细下落生活状况?” 浦秋实把曲文良带回的消息,告诉李萍,他说:佟家俊和曲文良在长春看见过李桂贤,她娘仨是一路讨要到长春,在一家饭馆讨饭时被老板收留,起初她们在这家饭馆讨饭吃,两个孩子守规矩。总是靠在角落或在外面等着妈妈给拿出来吃的东西。李桂贤勤快咱知道,更可贵的是她有眼力见儿,人多时不露面,等人少时帮助打扫餐厅。桌上剩的能吃的她收起来,每天都跟着忙到关门,过一段时日老板把家里储藏室倒出来娘仨晚上住在家里。衣服从内至外娘仨都换成新的,又干了几个月,大小子每月给二百,桂贤每月给三百。现在李桂贤负责买米买菜。大小子打杂,老儿子送学校念书。啊,这些以前和你说过,那次人多,怕是走漏消息。 怎么样李萍,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酸吗?不过李桂贤告诉曲文良说,千万别让杜文知道,她在长春那座饭店很好找,佟家俊和曲文良常去那家饭店吃饭,他那有停车位。 李萍高兴地问:“李叔知道吗?” 浦秋实说:“张芹已经告诉他们有一个月了,没看出来吗!老两口最近高兴着呢!”李萍道:“谢天谢地,多好的一位,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十几年她是咋熬过来的。桂贤姐离开鹰嘴山村,一定会好的,女人的最初选择太重要了。浦大哥,刚才杨树说的那些年,咱屯的乡亲怀疑杨树对桂贤姐的事儿,真不怪乡亲们,也不怪杜文小心眼儿。 那是在十几年前,公爹去世后,杨树无依无靠的一个人,晚间害怕整夜点着灯。两间房里堆放些杂物,进屋没地方落脚。学习完的书不知道收拾。李叔(桂贤爹)每天都来帮他打扫房间,并劝他到李叔家住,那时李桂贤已经小学毕业参加劳动。杨树总觉着李叔家没一个男孩,就桂贤姐一人,多有不便,执意不肯搬到李叔家住,每天在桂贤姐家吃饭,晚上回到这两间小屋,就是现在做仓房那两间。有时间给桂贤姐家做活。李叔婶二老喜欢杨树,动员桂贤嫁给杨树,杨树同意,可桂贤姐死活不干。和李叔提出理由是,家庭出身不好。右派分子的孙子,骨子里带着反动细胞。第二点是没念过书,没文化,新时代青年不上学的在鹰嘴山就他一个。其实那时桂贤姐已经和担任小队长的杜文,谈了一年来的恋爱了。杜文二十岁时也挺时髦,留着长长的大分头,穿着整齐,初中毕业,又是小队长,也挺让人心动的。那个时代像他这样会说运动词语的人很吃香。公社领导心上人。” 浦秋实插话道:“那时公社哪位领导欣赏他?该不是王永学吧!” 李萍接着说:“不是他,还能有谁,他巴结过钱广文和刘乡长,这二位从心里往外烦他!” 杨树心平气和地接过李萍话,道:“萍,咱不说不愉快的琐事好吗?都已经成为历史了,现在咱应该为桂贤姐觉醒,而且有好的落脚点而高兴才是,我杨树在这里祝愿收留桂贤姐这家饭馆‘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祈祷桂贤姐母子安康。哎!浦大哥,她的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你看!当队长忙的,给儿子起名的时间都没有!十二岁的男孩总也不能就叫大小子呀!” 浦秋实说:“曲文良和你梁愔姐说的时候,还是叫大小子,也没想起问这些,梁愔听到时也只是一个劲地乐,为她们母子高兴。” 秋实把话题又转到杨树这,道:“杨树兄弟,凭你的才华创作一些文艺作品该不成问题。拿出勇气来,闯一把东北地方戏,或写或唱,在百姓中展示一下自己。男人三十岁正是兴旺发达时期,听哥一句话,在人一生鼎盛时期,做出点让自己和别人都能记住的一样事儿。今天大哥就说这些,我的话你有时间筛选一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也许有用!” 浦秋实回家了。杨树没有动心。过后一段时日里,李萍和浦秋实说:“杨树不想走爸爸的路,爷爷留下的书他都看,决不去知识分子聚堆的地方,去动脑筋。他说那里累心,他习惯做农业。这里的付出,有等量的收获,公平合理。杨树说,他把农业做一辈子,让他的儿女知道她们的父亲是位要强的农民。大哥你看杨树,就这点出息吗?” 对李萍评价她爱人杨树,浦秋实和李萍说:“我赞成杨树的观点,做一位要强的农民就不是普通人,我分析这句话的含意,再根据他的性格,既不张扬又要统领潮流,将来他会让你吃惊的!”其实,做农业的农民赶上这个时代,应该是幸运的。杨树一句朴实的结论,让闻者足介。只要你付出,就有等量收获,公平合理。 入冬了,上老冻了。北方农村大部分农民在家里三五一伙玩起来。 喜子开着他心爱的胶轮拖拉机,徐韬陪着,不论天有多冷,爷俩在百里范围收购小杂粮,再销往异地,每市斤差在一角左右,每天可收购一千五百到两千斤左右。这一天下来怎说也能剩上一百多元,困难大半辈子的徐韬,这几年把钱赚个足。每天徐韬和喜子回来,喜子都想着给爷爷带回点心和小食品等,孝敬爷爷,老徐头七十多岁了,真没白熬。赶上好时代,又摊上好孙子,孝顺儿媳妇。老爷子知足,每天把小院收拾的利利整整的。一把花白胡须翘起着乐……。 谭欣恬的大女儿谭清和喜子是小学同学,又是同年出生,谭嫂颜珍有事没事的往浦家跑,把女儿想嫁给喜子的事,有一天和梁愔随口说了出来,梁愔把这个茬也真放到了心上了。也赶巧,次日王春梅收拾完家里活,告诉老爷子一声,也想起有一段时日没来过浦家,想和梁愔姐说说话,把心里的好心情说给好友分享。到了浦家赶上江晓莹在和梁愔说笑,顺便稍带和浦秋实腻歪几句。自从做了亲家之后,江晓莹更是浦家常客。显得像是浦家一成员一样,自己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今天王春梅一进屋,江晓莹像主人一样搭讪着。 江晓莹笑嘻嘻地,说:“呀!可有日子没见春梅妹子了,今儿个这是哪股风把春梅妹子吹来了?稀客!稀客!” 王春梅装作走错屋的样子,看看门,看看窗,若有所思的道:“对呀!这是浦大哥家呀!这女主人啥时候换了呢?”这时浦秋实与梁愔赶忙让座。 江晓莹愣过神来时说:“你这个死春梅,竟敢来取笑我,我想过做这家女主人,有你来,哪还有我的份了?还是让给你吧!” 梁愔笑着道:“这老浦还行,这还有人争上了,行了,都快五十了,大姐大方一把,让你俩一人做一天主人,别争了!不怕笑话,你们看把老浦美的!还记得姓啥吗?” 浦秋实从《读者》杂志中走出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凑够三个,不自己唱,捎上一个大男人,你一言,他一句的,我招着你们了,还是惹着哪位了?真真假假的拿我取笑。愿意说,说你们自己!一个梁愔,足够我照顾一辈子的,再搭上你们俩,还让人活不了!” 梁愔止住笑声,道:“哎!说完笑话,得说点正事了。春梅今天来的正好,首先说明我不是媒婆,算个传话人吧。 昨天下午,谭嫂颜珍来过坐了一会,她家谭清看中了喜子,咱农村还不像城里那么开放,一般人家还是需要两家中间有个传话人,我今儿个充当一次传话人,春梅不来我今儿个也得去。你来了我就省事了,晚上徐韬爷俩回来时候一家四口商量好,一个屯的姑娘小子,不用中间人说好说坏,看好是缘分。没缘分说好也不好。春梅看是不是这个理。” 王春梅惊诧的说:“呀!梁愔姐,有这等好事?谭家小清那孩子眼眶高着呢!能看上喜子,那可是我徐家福份。颜珍没说谭支书表态没有?那个倔人,咱不把他摆前头这好事儿他不也得搅了!不差他谭欣恬,我早就托人了。”梁愔沉思片刻说:“春梅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没问,要不等一天两天,颜珍来时我探听一下再说,反正到年下还远着呢,也不差这一两天。”此刻,浦秋实收拾起桌上的零乱纸张、杂志,道:“二位别费心了,谭清和喜子都好有一年了。我都碰上几回,这俩孩子也不背着我。今天你们不说,我也不想告诉你们这些。谭大哥那你们不必担心,话我早都透给他了。他对这桩事儿可不倔,你王春梅属于冤枉好人。谁都想自己女儿找个好人家,那是老人想的,好人家也得青年人自己看好才算好。等条件成熟时你们亲家见见面,把该说的话说到,之后,四位老家伙一出钱,事儿就完了!”春梅笑着,说:“浦大哥,你才说的是真的吗?好事能这么容易?” 秋实,道:“你看我哪桩事儿撒过谎!哪种事都一样,都是人把它弄复杂了。其实,在发达国家,一些文明国度里,男婚女嫁是件普通平常的事。当然,名人,有身份的人,贵族和咱百姓不一样。他们愿意把家里这类事儿弄的很复杂。一是热闹,二是知道的人越多,那将是一笔可观的财富,签订婚约,举行婚礼的两宗事儿,咱农民一家人一辈子都挣不来!”咱中国局部也开始朝这个方向发展!不用忙,几年准撵上!” 那还是夏季的一个晚上,浦秋实在西岭回来,走到村西口时。 天刚麻麻黑,浦秋实在和李丹父亲交谈一下午关于乔越瑶去老爹家看看父母的事,心情很复杂的浦秋实听路边两个青年人在悄悄私语。男:“等有十几分钟了,再不来,去家喊你!” 女:“你疯了,让我爹知道,小心你腿被打断!” 男:“我真怕你爹,说话时候总是狠狠的,我没看见他笑着说过话!” 女:“其实爹心里可疼爱我和小洁了。”这时喜子发现有人在路上走着,从轮廓外表他认出像秋实叔,喜子情不自禁说出来:“是叔吧!”于是谭清与喜子站起身来。 谭清很大方地,道:“浦大叔,您这是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两人见秋实走近了,确认无误,才算把心放下来,并走到浦秋实身边。 谭清接着说:“大叔,别笑我们,我和喜子已经好上三个多月了。怕我爹知道,我想再等些日子,和我梁愔婶说,让你俩说服我爹,答应我们俩的事。叔今天知道了,小清恳请大叔帮忙说服我爹,不知大叔可愿意?”浦秋实笑着,说:“傻丫头,到这个年龄了,大叔是只有祝福,哪有笑话,心心相印才有结果。怕你爹干么?他又不是石头,放心吧!你们正常恋爱,谁也不能干预,你爹那,你俩别担心,人是倔了点,但通情达理。我走了,注意别太晚了回家!”说罢,浦秋实快步离开两位青年,心里也随青年人思绪一样高兴…… 浦秋实到家,只有小继良一人在家写作业,他告诉爸爸说:“妈妈刚走,是西院佟大哥把姐叫了出去,让我一个人在家等你。今天停电我害怕,您不回来,我也出去玩了。” 浦馨比谭清幸运多了,都是青年人,浦馨在和佟仁约会时候,毫无顾忌地告诉家人一声,她不必担心家里任何人阻挠,青春期心里不受任何压抑。浦秋实笑了,笑的很实在与激动。他又拿出几页纸,今天他要写个标题记下这个让他难忘的夜晚,让他在精神上有很多激情的夜晚。他先后写了几个标题,先是苦涩的记忆,不行,用笔划掉,又写丢失的岁月,还是和想要表达的对不上号,偶然脑子里蹦出来标题青春回眸,他满意记下了闪念出的关于标题要表达的东西! 如春天万物,生机盎然。 似初放鲜花,群芳争艳。 问天下何物,敢于媲美。 唯有这当代,青春少年。 *** 人生几多妙龄,缺憾如此经历。 曾惜丢失岁月,更恋遗失花季。 忘却别时夜晚,也像如梦依稀。 一幕恰似当年,生命如此更替。 浦秋实写完脑子里闪现出来不成词句的记录。收起一切,他的思绪里暂时出现空白。此刻儿子继良告诉他一声,出屋子,院子,和他的小朋友,小伙伴玩耍去了。 江晓莹推门走了进来,一年来她来浦家比以前更勤了,真像是这个家中一员了。 浦秋实热情地招呼着道:“江老板驾到,请坐,喝水自己倒,别客气。怎么样最近?运输生意好吧?小商店卖的行吗?” 江晓莹笑嘻嘻地,说:“干么一进屋像审堂似的问一串?也得让人坐下喘口气再说。梁愔姐呢?总不串门的人今天是怎的了?啊,我想起来了,准是让咱俩说说悄悄话!” 老浦很严肃地,道:“老江,有这种念头可不好啊!我们都是中年末端,接近晚年年龄,语言可多,但注意纯度,行为不可超越临界。注意晚节!刚才的最后一句,有三人以上是笑话,就咱俩,有点不良信号。” 江晓莹没有生气,仍然笑嘻嘻地,道:“看看,多心了吧。说心里话,我是从心里喜欢和你老浦在一起唠嗑说话。没别的意思,但我发现你总也不看我,和我说话眼睛看别处,今天没别人,你告诉我实话,你老浦是不是烦我?” 浦秋实淡淡笑着,说:“女人,尤其是中年女人,除梁愔我可以不加妒忌的随便看。别人,也包括你在内,我老浦没理由盯着瞅!那样,是不礼貌行为。” 江晓莹长叹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我这也算单相思!真没劲,原来我江晓莹在你老浦心里是这个位置!为什么把我排在梁愔后面?” 老浦说:“这是两码事,我和梁愔永远没人能挤在中间,至于你江老板,我从来都拿你当最好朋友待见,这样你满意吗?”江晓莹生气地,道:“不满意,咱俩早都超出朋友了,我每天想的是你!”说罢转身走出浦家屋子和院子。 自从那一天晚上,已有半年时日。江晓莹有一阶段,去浦家频率低一点。进入这腊月里一段时日,又和从前一样,只要她家有人照看,准到梁愔这没话找话说。也倒是,儿女亲家,就应该勤走动,才能显得混合……。 又是一年一度春光,农民百姓又开始无休止地在田里忙着,乡里的各项指示一年比一年少。领导也是想明白了,给百姓定出那些花花样,也看不出哪块变花花了。倒把干部忙够呛!到秋各项提留交上来,那才是好群众呢。 领导总是给百姓找点榜样吗!金融系统也不哪根神经搭错了,营业所主任贺岚飒同副县长,还有乡里那祥书记,王永学副书记来鹰嘴山,了解养殖大户刘正田家,小轿车进村直接进了刘正田家小院,从小车里走出县乡领导,还跟着金融系统领导浩浩荡荡地在院子里看着一溜溜兔笼兔舍。 奚小兰正在给兔清扫粪便,刘正田在添加饲料。二位也够全神贯注的,从外面进来四位大男人,眼尖耳精的奚小兰楞是没听着。 贺岚飒隔着一趟兔笼喊着:“奚老板!来客人了,县长,乡党委书记来看你来了!放下手里活,先到屋里坐一会儿,唠唠家常再忙吧!” 奚小兰待人接物是天生的强项,华丽的外表,高傲的气质,把个王永学副书记眼睛看直了。贺岚飒诸个介绍完毕,李副县长主动的说:“奚小兰同志,听说乡营业所在这设个典型户,村支部书记亲自抓养殖,你们夫妇二人办起品种兔养殖,说说经验好吗?” 奚小兰从来没和各层领导接触过,不知道和领导层人士座谈应注意哪些。 奚小兰直截了当地,说:“我这没人设典型户,营业所人我没见过,党支部谭支书知道喝酒躺大道,我倒是想找他出个主意,让他老婆好顿骂。第二天我们两口子去找浦秋实给出招,老浦大哥根据正田的平常表现,说出一些道理,我们才走上这条道,没经验,摸着干,雇个兽医是佛仙镇的,防病的事儿他兜着,就这点事儿,别的没了!” 那书记点点头,说:“这就是经验,村领导出主意,通过你们努力,一年能挣多少?” 小兰说:“投进去一万来的,开春卖出一万,最近还能出去一批,五千元没问题。” 李副县长站起身来,说:“值得推广,总结一下,很有说服力,那位浦大哥做什么的,咱能不能找他谈谈?” 那书记道:“老浦是鹰嘴山村主任,还有位副主任叫李萍,是位女同志,去乡里开会都是李萍去,这位老浦不露面。”王副书记接过话,道:“他浦秋实目中无人,乡里领导他哪个也瞧不起,露啥面?不喜得见你,我说啥来的,这两位端架呢!咱得拜访他们去!” 那祥书记,道:“老王,说话注意场合。” 一行人直奔小腰街村办公室而去! 鹰嘴山村办公室看屋老人接到乡李秘书电话,告诉说稍等,李副县长,那书记去检查工作,让谭支书、浦村长在办公室等着,这二位听到通知,哪敢怠慢,收拾好行装,都来到村办公室,李萍也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平常李萍在办公室值白天班,有看屋的张大伯陪着说说话,有公事处理一下公务。 李萍身兼村会计,妇女主任等职,在鹰嘴山村混的人缘不错,到家里爱人杨树天天用手捧着怕吓着,用嘴含着怕化了。加之自身修养较好,百姓中口碑不错。 谭支书、浦村长和李萍三人接到乡里电话通知,在村办公室这,还在傻等着呢! 县政府小轿车从屯子西头进村,直接进了刘正田的院子里。因为有贺岚飒领着,这是营业所的典型户吗!贺岚飒做梦都没想到,这位他前些年的好友奚小兰。毕竟不是自己亲人。尤其是三年多也冷落小兰,奚小兰几年里,由最初的思念,后来淡忘,再后来贺岚飒结交了新朋友,快四十岁的奚小兰虽说没到人老珠黄,但家里孩子大了,刘正田也没有生产队做隐身草,常常守在身边。三年多来一年比一年来的少了,奚小兰由爱变成恨。直到今年听说养兔赚了钱,才想起来多年前好友。这出戏事先没彩排,让奚小兰给演砸了!一个说书记喝酒躺大道,一个说村长目中无人,最不该的是典型户和营业所不沾边。当贺岚飒听到奚小兰刚说出口时,还不太相信,她会这样说自己,等明白过来时,心里这火腾的一下子升到头顶,险些晕倒。 县政府主管金融李副县长,原来打算在昌盛乡找一户有说服力的,由金融系统扶持并且见成效的典型农户,推广一下经验,带动全县农户,有条件,有能力的,投入一些资金,让一部分农民先富起来,这户典型真够,也很有说服力,但听女主人说话口气上看,和营业所不沾边,这个贺岚飒在乡里说的是撒谎?又不像,明明很具体吗!要不然就是女主人怕露富。又不像,她把开春卖出一万多元都说出来了,也不像是怕露富。 李副县长在去鹰嘴山村办公室路上,脑子里在急速的思索着,这营业所贺主任是为什么?这鹰嘴山的三位头目的其中一位喝酒躺大道,一位目中无人,喝酒躺大道的,无论在城里或在农村很多见,属贪杯无修养类型。村干部目中无人,瞧不起乡领导,那他还咋在村上混了。这位何许人也,能给乡亲出点子的人,瞧不起乡领导的,我李某第一次听说,一定会一会这位老兄,看他和我端不端架。 刘正田家离村办公室也就二百米远,几位领导并没坐车。李副县长常年下乡,他习惯走乡间小路,看窗前挂满一串串红辣椒人家。他总觉得这里有他同年的故事。凡到农村来,这位乡村里长大的副县长,总得把眼睛累酸了才肯罢休。二百米路,几位走了二十多分钟。 张广合老人在门口守着,发现一伙人从大门走进来,招呼屋里几位说:“快出来吧!领导来了!” 谭支书、浦村长、李主任三位从屋里走至门外把县领导乡领导让到屋里落座,敬烟倒水的忙了一阵。李副县长打量一会浦秋实,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惊诧的说:“你是浦老师?” 浦秋实忙站起身来,道:“我是浦秋实,谢谢李局长,七八年了还没忘了一位农民讲师。” 李副县长站起身来,道:“怎能忘记,哲里木的一次精彩演说,已经写进管理条例课本,但最终因由个体取代了集体经济,听省局说已印刷了三千份管理条例本子没有下发……。现在还好吗?我尊敬的浦老师!” 浦秋实笑着说:“谢谢李县长关心,我现在一切都好,农村有了好政策,农民有了土地,有这两条做基础,生活在农村的农民,都应该一天比一天好。” 那祥书记忙接着问到:“李县长,您们认识?”那书记被李县长对浦村长的称呼,以及两人的一段简短交谈,弄的他摸不清头脑。自从来到昌盛乡后,见过两次浦村长,相貌平平,也没听过他发言讲话,倒是总能听到王永学副书记对他的评论。目中无人,目无领导,这今天又是那一出呢!在县长眼睛里的农民讲师,公社期间档案里也没写呀!后来他似乎明白了一点,农民党员的档案,不记载这些无关国家与地方政府的事,况且他那也不算啥突出的党员。有谁去注意这批人! 李县长告诉那祥书记,说:“老浦同志是十几年前,地县在农机系统树立的先进典型,老浦同志在农机管理,尤其是财务核算上,颇有建树,曾在师资讲习班上讲过课。一部分内容被省农机局纳入管理办法之中。最后终因集体经济在农村取消,没能下发……。那位养殖能手说的浦大哥是浦秋实同志吗?” 那祥书记,说:“鹰嘴山大概就你们一户姓浦的吧?” 浦秋实说:“是的,就我一户,可能咱昌盛乡姓浦的也不多。” 李县长笑着对老浦说:“浦老师,今天我又来当你的学生了,想听听你讲一讲是怎么给刘正田家出的主意,村里对养殖户有哪些优惠。”王永学副书记似笑非笑地说:“说说吧!县长瞧得起你,这可是说话的好机会,啊!” 老浦听到王永学话里有刺儿,心情很糟糕,说啥!所以他反问起李县长,说:“是说实话,还是撒谎?县长同志?” 李副县长笑着,道:“浦老师,没忘你讲过的话,我还是想听你讲实话,免得弄出笑话。” 老浦这时也笑了,他说:“刘正田家的养殖场,现在够规模,说实在的,我一趟没去过,谭支书去没去过我不知道,倒是正田媳妇常来我家,她愿意问这问那的,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钱是她家攒的,和外边亲朋好友借一些,她自己和我说,她没去信用社贷款,她说那儿门槛高她迈不过去。具体咋回事儿,我从来不问,那是人家的隐私。 另外典型不典型的倒不重要,当作经验推广一下,对农民,一部分喜欢做这项养殖的农民,这还真是件好事。比如,她和佛仙镇那位兽医,签署那份协议,就很有价值,兽医没工资,卖皮肉钱有百分之五是他的,兔有病用药和因病死去的实际价值,这位兽医全额赔付。” 王副书记截断老浦话题,说:“奚小兰的爷爷可是富农分子呀,推广她的经验得考虑政治影响。” 李副县长冷笑一声说:“老王,别把话题扯太远了,老浦接着说。” 浦秋实想想,道:“啊,没了,接不上了。” 『9』第八节 春天,是农民一年中付出最多季节,乡亲们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了。想好一冬的计划,家家户户都在实施着,播撒着美好与希望,寄托着乞盼与收获。鹰嘴山村小屯沸腾了,东方天边将有一丝鱼肚白色,听吧!马嘶伴机隆而不是阵阵声,有一半人家的马牛驴都换成了拖拉机。再仔细听听还有歌声,伴奏是拖拉机的排气声,大一阵小一阵很不协调,但唱腔歌词和着油门大小,高低起伏韵律,还是很吸引人的。你听着这又是杨树开着拖拉机,刚刚离开家门,他这也是养成的习惯,形成条件反射,拖拉机一出院,一出地准从他嘴里流出一串唱词: 春季里的五更天,星月尚未把家还。 农家儿女已早起,汗水擦亮清谷天。 *** 东方一抹胭脂红,鹰山大地有歌声。 莫非喜事从天降,农家天天好心情。 ……………… 浦秋实此刻已在地里忙了一阵子,约摸着这个时候杨树也该离开了家,他为了欣赏杨树的杰作,把拖拉机熄火。他每天都是这样在地头专心的等一会,听不到杨树的歌声,也觉得像缺了一点啥。虽然词并不怎么文雅,但有很多都说出农民的心里嗑,浦秋实能听全的基本回到家都记在他每天的几页纸上……。 鹰嘴山村小屯子,一进入春天,热闹地要沸腾了,几年的功夫,一半农家种地用上了机器,扔掉锄头,用上除草剂。他们在悄悄地向农业现代化挺进。 佟家俊和曲文良合伙买车搞运输已有两年多时间,头一年顺利也盈利。两家人心气顺和。第二年下半年,长途贩运有两次失误,赔了本,人的士气受到重创。此后生意每况愈下。 一天晚上张芹约上江晓莹,推开浦秋实家门。二位进屋和梁愔习惯地说些家常,转入正题,拆伙。按理说,合伙自愿,散伙也都是自愿,也没必要找上一位中间人。这二位,还是想到让老浦在中间给说一说。 江晓莹转过身对浦秋实,道:“老浦,让你说着了,‘好聚好散,不留积怨’。但是前面那句话我们没做到事先说明,帐要记清。帮帮忙把家分开。”于是二位把投进支出一一列出,车又折价,后来车归到佟家俊名下,给曲文良一部分钱,以后汽车与曲文良也就没了关系。 张芹拿到卖车钱,还完了外债,等于二年白干。事后张芹终于明白了,老浦说的原来意见是让曲文良给佟家俊打工,哎!当时听了觉着心里别扭。现在想想,老浦的主张在理。 李副县长一次昌盛之行,目地达到了,他要找的典型户真是够典型,只可惜有诸多不和谐插曲。也可惜贺岚飒主任,你撒谎干么?感情人家刘正田一家根本就不认帐,人家说没看见你营业所人去过。又说没去贷款,门槛高又是指的什么?李县长心里存有一些疑问。最让他不解的是这位怎么怕王书记,浦老师的讲话,让王副书记插上一句,他说没了,接不上了!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因素在作祟?这位农村农民家庭出身的副县长,回到县府后也在思考农村的农民干部,在抓农业生产都用的啥手段,一位主管农村和金融的副县长,也有解不开的题。 李副县长在离开昌盛乡前找王永学副书记谈了一个晚上,最后也是让王副书记给李副县长,弄的满头雾水! 李副县长说:“王永学同志,对鹰嘴山的老浦,你的态度有点不对头,老浦本人属于不爱多说闲话的人,你看你出口那几句,让我在场有些下不来台,希望你以后注意些为好。” 王永学急忙插话,道:“我不那么将他两句,他才不说话呢!没看出来他端架呢吗?跟谁端架?跟县长?还是跟乡党委书记?臭色!我是人民教师出身都没敢端架!一个臭农民有啥可端的?不让你拦着,我看在县长面子上,啥也不说了。不然的话,你目中无人,目无领导!我还目中无你呢!” 李副县长说:“老王,你看一提起老浦你就来劲了,以后咱再评论农民时候,前面严格禁止加臭字,做领导的不可出口伤人。农民也是人,我老爹现在还承包一垧地,也是农民,我是农民儿子,你骂农民我心里不舒服!” 王永学又接过话,道:“县长,真对不起,你爹是农民我不知道,以后保证不说农民坏话,我王永学向毛主席保证!” 李副县长深情地,说:“老王,不单单是这一点,你的言行怎么老是扔不下文化大革命时观点,你的一句向毛主席保证,又让我想起你说奚小兰的爷爷是富农分子,这与奚小兰有何关系,她爷爷的富农分子是奚小兰让他做的吗?和她有瓜葛吗?我想起来了,就是你的这一句,才把浦老师的讲话给中断的!他怕你给他扣帽子,他们那代人是从各种运动中滚爬出来的,他们最怕往政治上盘带,是这样!老浦中断发言,看来真是怕你……。” 次日党委成员碰头会上,那祥问了一下王永学,说:“李副县长对咱昌盛都做了哪些指示?有没有不满地方?” 王副书记笑着,说:“有,都是鹰嘴山班子问题,唠了一个晚上,也没离开鹰嘴山班子上的老谭和老浦!” 那祥书记,道:“真要这样,还真得依照你以前说的,赶快把老谭和老浦调整下去,以后县领导少跑不了奚小兰那,李县长对这位女人很感兴趣!一旦再让这两位给弄的乱七八糟的,与谭和浦也没啥好处!” 王永学高兴地,道:“那书记,这可是你说的,以前我一说你就护着,今天你终于想通了。” 最后那祥拟了一个文字说明,撤消谭欣恬鹰嘴山党支部书记职务和浦秋实村主任职务的党委决议。由刘正田任鹰嘴山村主任,李萍任党支部书记的决议。 两个决议由刘乡长和王永学副书记亲自到鹰嘴山村,组织党员,群众代表一念,新老班子就算接替了。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头目更换就这么简单,这么快,县长昨天从刘正田家走的,今儿早上刘正田就是村长了,这老谭都干了二十多年了,一句话,把个老浦也拐下去了。这是鹰嘴山百姓这几天饭后睡前的话题。 殊不知,是老浦把老谭拐了下去。王永学副书记这几年没少给浦秋实垫好言。但乡亲们不知道这些。他们无须知道这些内情,这要是杜文在家说不准他怎么高兴呢! 自从李桂贤离家出走时候,杜文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自己应该怎么做,但一干活浑身哪都疼痛,承包地撂荒了,人也走了,听说是去找老婆孩子去,也有人看见他在东山村给一家养羊户放羊。反正都是听说,像杜文这类人,咱放心,饿不着他,要饭吃他也能活着,脸儿大着呢! 这几天江晓莹没少往梁愔这跑,也是关心老浦,这无缘无故的被撤了下来,说说话,也好解决被撤职上火的事。所以这几天来说的也都是与村上无关话题,也叫精神转移法吧! 这天来又是笑嘻嘻的,道:“哎,老浦,这回咱拉平了,都是平头百姓了,以后我天天来陪你说说话。”浦秋实还在趴在桌上写些小杂文,没心思听这些不着边际的闲言碎语,但毕竟是客人,还是抬起头来道:“老江,我老浦啥时候高出过你一头来的,多少年来就是平头百姓。天天你不嫌麻烦,你可以随便的来,啥时来都可以,待多长时间都可以。饿了有饭吃,渴了有水喝,困了有地方睡觉!就这个条件。你随意,你看可以吗?”老浦和江晓莹说话间,也没停下手里那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笔。 江晓莹表情很真实的,说:“多少年来,我还第一次听到你说出这种话,这还像个亲家说的。不是我江晓莹不拿自己当外人,等将来两个孩子组成家庭了,咱们也老了,还不得在一起生活,天天吃、玩、住,还不都在一起吗。那现在干么分的这么清!” 这时梁愔也来插话,道:“晓莹说的对,你俩早晚都得在一起,何必现在分这么清呢!今天你俩住一块吧!” 浦秋实这时收起笔和纸,道:“哎,梁愔,你们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梁愔说:“看看,又不高兴了不是,年龄大了,都是说句笑话,谁也没当真,干么非往心里去,不可能的事咱才拿来说说笑话。你还当真了,美死你,做梦去吧!” 江晓莹好奇地问,道:“听说头一天县长去了小兰家,第二天就把她对象安排村长。把你顶下来了,看来我这表妹的魅力不减当年那!”老浦赶忙接过话,说:“老江,千万不可以这么讲话。人家李县长是贺主任领来的。贺主任说,刘正田家养殖场是他树的典型户,李县长是奔典型户来的,人家李县长才三十多岁,走出大学校门不几年,咱可别给一个年轻有为的干部制造桃色新闻!” 江晓莹说:“这个贺岚飒,真够下三滥的,与他不沾边的事,他也想要功。小兰刚建场时在我这拿两千,你那,杨树家。她就是没去老贺家。这种话怎好说出口。那后来小兰怎么说?顺着贺岚飒说了?” 老浦说:“顺啥顺,弄的不亦乐乎,贺主任当场没面子,后来贺主任自己回家了,没随着县长去村办公室。咱不提这些与咱无关的事了,最近小晶和梁志给你们来信吗?”江晓莹,道:“小晶还是二十天前来信说,她和梁志在石家庄一家建筑材料厂打工呢,每月能剩四百元,很满意,过春节都不想回来了,在那租两间房,以夫妻身份生活着。这回好了,你也不用操心了。” 梁愔说:“他俩生我们气了,也倒是,这孩子一大,花钱地方多。这两年也真就没余钱搭赔梁志了!” 老浦这时也承认自己一年多来不太管他们的事,他说:“二十多岁了,还依在别人身上生存,太不现实。早该独立生活了。我也一年年觉着力不从心。尤其是今年,对浦馨、继良俩管的都少了许多。别人,说心里话,也不再去想了。没能力扶持,想也白想,不如不想……。” 端午节前夕,鹰嘴山屯西侧的大草原上空,总有一些百灵鸟,鄂鹂等鸟类,在高空中鸣叫着,地上草丛中伴着生长一些紫色,黄色小花,点缀着美丽的大草原。有几对青年人在热恋中,走在如画般大自然里,沐浴初夏阳光,呼吸着沁人心肺芳香的空气,听着鸟儿为人类鸣唱,他们在这优美环境中,享受人类最好时光,生长在这块热土上农村的孩子们,能有如此般好心情。可与游苏杭,逛西湖般媲美。 佟仁在长春技能中学就读马上也结业,一大早上约了浦馨出去,也加入这些人流中。谭清也被徐家接去过端午节,浦馨和佟仁一出门碰了喜子和谭清,于是四人结伴,他们走出去很远,各自找个地方,说着悄悄话。 农村在改革中,小青年们在民俗民风上也悄悄地向城里青年人的生活方式靠拢。但这些细节没被人们发现。虽然还都按着古老方式,履行着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在不久的将来,会被一茬茬小青年们,慢慢地,无声无息的像扔垃圾一样,抛弃在历史这口大垃圾箱里! 村上琐事没了,谭欣恬起初不太适应这样无官一身轻的感觉。总是想不开,为什么干的好好的,被一纸拿下。还说是根据县领导意见,县领导就在鹰嘴山待不到半天,他能了解到啥呢?再者说,二十年如一日的,也没做啥违规事呀?老谭这心里像堵块棉花似的难受。 不行,得和秋实商量商量,问问党委书记,错在哪里,也得给个明白。这一天谭兄真就找秋实来吐心声来,可浦秋实一个劲地笑,不说话。谭兄又急了,道:“我说你还有点正事没了,和你说正事,看你笑涕咧的,成何体统!” 浦秋实收住笑道:“谭兄啊谭兄,这是怎说的,问谁去,你去问王永学,他准告诉你,这是县领导意见,你还去问李副县长吗?到县里那你这么说,李县长是你让党委把我村官免的吗?李县长准会答复你说,我不太清楚昌盛的事,你去问问党委或乡政府吧……。谭大哥,村官好做吗!你愿意做,换届时我找些人再把你选上,你看怎样?” 谭欣恬让浦秋实一通胡言乱语也弄糊涂了,他咋就能这么轻松地放下呢?我这心里怎么还是堵着,我说秋实:“你这一天天都想些啥呢?人家就这么一说,你连问问为什么都不问?” 浦秋实自从十几岁开始步入社会,对滚滚红尘间人事之争,看的眼花缭乱,运动巅峰时头破血流的争斗,最终两败,得利者甚少。多数结果利益,落在观战者手中,还有好名声。百姓中权利之争,大多如此。本来老浦手里那点权就没怎么看中。你说,他对白来的那点权利,人家又要回去,他怎能不轻松。他问啥?问谁?有用吗?像老浦这样人,他一生能把啥看中呢?让本屯一些人说,他连钱看的都不心胜,你想他对啥还能看重呢?其实在他内心世界也有看重的东西。情字,谊字,他还是满上心的!除了这两样,还有随心所欲的写字。别的,谭兄,你还问他一天天都想啥。他有时想起‘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吟咏’。民间势力对老浦没有诱惑力!尊敬的谭兄,你的气到这再不消,那就算顽固不化了……。他还记得,四十年前爷爷讲过俶载南亩肩上责任,以多产粮,产好粮为己任。交足税粮。亲爱的谭兄,当你知道自己是农民,农民是做什么的,也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浦秋实把内心世界,敞开让谭兄看个透。但谭欣恬听了心里不舒服,老浦的语言丝毫没有减退他丢官的烦恼。后来,浦秋实不再劝解谭欣恬。老浦在谭兄眼里是位懦夫。懦夫就懦夫吧,反正在老浦心里想,这份事儿别人做也许比自己做的更好。这样,倒给他腾出好多读写时间。 浦秋实肩上没有任何角色,这也是他走入社会第一次有这种轻松感觉,三十年里大大小小总是担着个头目,很早前,上有老父下有妻儿年代,家里家外给他身心压力,让他承受极大载荷下度过青春,人显得老道。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看外表气质人还满精神,每天两点一线穿梭般地里家里这么忙着。 自从卸任村长后,老浦把佟家俊的几垧地农活也揽到手里,每天照样起大早,贪大黑忙着。这下子热闹了,下地劳作时,以往身边只梁愔一人。从今年初夏时候,老浦下地身边有多了个江晓莹陪着。江晓莹每天更是不离浦家。佟家俊经常出车在外,有时不回家。佟家小商店自从有了汽车,也不经营小店那一点点蝇头小利。每天房门、大门都是铁将军把着,江晓莹全天候,伴着梁愔与浦秋实……。 夏末的一天下午,佟家俊承包地有四亩晚田需要趟一犁,也赶上梁愔忙着给小继良做套新衣,老浦准备下地时候,江晓莹招呼着说:“把拖车带上,顺便割些猪菜回来。”人坐着拖拉机走进北山岗晚田地。 中伏天的下午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是烈日当空,刹那间乌云滚滚,伴着雷电轰鸣,顿时大雨倾盆。田里的劳作人群发现天气变化之初,都纷纷驱车跑回家中,若大田野中只剩浦秋实还在中耕。快了,还有两回地,弄完再走,估计雨来的不能这么快。他心里这么想着。 江晓莹从玉米地里走过来,浦秋实喊着和她说:“老江,快往家跑!我这还有两回,弄完它,大雨马上要到了!”江晓莹说些啥老浦听不清楚。她没有走,而且把拖车,转动方向,支开箱板,做好防雨准备。之后趁雨没到之前,又进地里去割猪菜。 雨来的不太猛,但风很大,再有些雷声弄的很恐怖。江晓莹从地里出来,一身单衣湿的透透的,紧贴在身上,看样子很冷,有些颤抖,蹲在拖车避风一侧。 老浦到了地头时还有一回地,但垄沟里已经有水不能再趟了,也只好停下来,身上衣早已湿的透透的,无奈中,也只好暂避一时。和江晓莹靠坐在一起。这时江晓莹说:“这是天意,能和你老浦靠在一块,我江晓莹知足了。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了二十年。小时候,你是我心中偶像,大了,长成大人了,你娶了别人,但我不死心才做你媳妇朋友,今天这么近坐在一块真好!从来没有的感觉!” 浦秋实自己知道她江晓莹内心想的什么!只可惜,这位老浦在早些年前感觉到老江给他发出的信号。那时是二三十岁,血气方刚时代他一次次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但现在,没办法,老天爷这雨还越来越猛。走也走不了。躲又没地方躲,只好任她老江唠叨了,两人贴的紧紧的,多少暖和些。又过一会儿,江晓莹把衣服脱光,让老浦帮她拧净水后又穿上。 江晓莹这一套动作像似在自己老公面前一样,落落大方,没有一点拘谨。穿好衣服后她开始动员老浦,说:“你的也拧净水,穿着暖和多了,别怕羞了,不赶个女人,我身上这点零碎你都看够了,还有啥怕羞的……。” 浦秋实四周看看,能见度也就十公尺,没有另一处可躲,但他人已快近五十,没有了青年人的激情,用不着去克制。那就顺其自然和她说说心里话吧! 浦秋实一本正经地,道:“老江,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友谊情份,老浦心里明白,但你主要是梁愔朋友。你老公是我的知心朋友。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我做不到,亘古来,可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子。这种友谊能万古长青。况且咱现在又是儿女亲家。不可越雷池半步,听老浦一句话,我们没有那种关系的友谊,才能延续到永远。你不要认为我看到你裸体了。这是特殊情况下,没关系的,这不算啥羞耻,目地是御寒,把水拧干穿着也舒服……。” 江晓莹一笑说:“我认输了,我们几人说笑时打过赌的,王春梅说,浦大哥是再好的女人他都不会动心的,张芹也这么说,我那表妹奚小兰和梁愔姐都在场,我说,我不信,赶明咱打赌,你们藏起来,我脱光衣服逗逗他,他不动心?除非他不是男人!不用赌了,浦大哥,我是从心里服了,你别笑我,原来我想,今天是天赐良缘我能得到你。我又一次错了。这种心思我江晓莹今生是封死了……。” 雨过去了,天晴了,鹰嘴山小屯离远就听见公鸡鸣叫,鸭子粗声粗气地喊着,雨后的空气纯度,应该是a级,优。 东方天际刚刚飘过的雨云,现出一道漂亮彩虹,七彩缤纷好看,家家院子里还向门外细细流流的淌着水。雨后斜阳照山川,还有彩虹现。男女老少都在院外,户外仰首看着。 浦秋实开着拖拉机,牵引着小拖车里装着猪菜和江晓莹。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地里回来,身上衣裳还湿漉漉的。有人目光已经在车上搜索着!嗯?车上怎么没有梁愔呢?只有浦秋实和江晓莹两人,这孤男寡女俩人在荒郊野外避雨,能不会做点什么吧? 这可是又一新闻话题,鹰嘴山小东街,上几天的下台村长,人们有些惋惜,不该撤换他,那人多正派。几天功夫,这位老浦的桃色新闻又从小东街传到小腰街,小西街。三天不到黑,凭乡亲们的想象力,故事丰满多了。甚至有人说,亲眼看见了什么什么。这话传到李萍和刘正田耳朵里,刘正田晚饭时和奚小兰说了精美传说,这位当晚就去找她大表姐核实此事。 奚小兰进屋坐下,在屋里用眼睛扫一圈,表姐一个人,两孩子都不在。这位直入主题,说:“表姐,那天下雨天把老浦拿下了?这回如意了吧?看着挺正派的,想不到,到头来,也是伪君子!” 江晓莹收去往日微笑,道:“石头,他简直是石头。他老浦不是男人!我算一输到底了,在他身上白动心思。你说的那年你和他的事我到那天以前我不信,就凭表妹的魅力送给他,他不要,说给谁都不信。我,咳,别说了,我让他帮我拧衣服,他乖乖地做完,像没看见我光着身子蹲在他前面,反倒教育我。你说表妹,世上有这种男人吗?这两天我开始生他气了,我也不想和他浦家来往了!我觉得和他再交往没劲。这几天我一趟也没去。” 奚小兰相信她表姐说的一切,因为在前年有一天奚小兰去村上打电话,赶上张广合回家,谭、乔二位去乡里开会,屋里就老浦一个人,奚小兰看见浦秋实一人趴在桌上看报纸,奚小兰凑到近前,冷不防,捧着老浦脑袋一顿狂吻,被老浦推开,教训几句,没有说的太深怕她接受不了。当晚奚小兰跑去大表姐家,和江晓莹诉苦。当时表姐的解释是,“老浦哇,别费心了,他不会恨和笑话你,他还会一如既往的。这些年我们之间就是这么过来的。” 之后,奚小兰去浦家,还真的看不出两样。再以后,她找老浦帮助出主意,这两年还真发笔小财。但请他吃饭他不去,邀他去给刘正田做指导他也不去。原来病根在这……。 好事儿不出门,坏话传千里。一个星期内把浦秋实与江晓莹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凡传桃色带花边新闻者,多多少少都加上点色彩。庄稼院的女人凑到一块时,这些天也就这么一个话题。贺岚飒的女人李香琳也参加这伙人行列中。江晓莹的老情人贺岚飒的耳朵里塞的满满的。虽然贺岚飒的女人如林,但和江晓莹可不像奚小兰之间断的那么利索。十天八日地私下还有约会。 当贺主任听到传说中趣闻时候,这一天下班回到家告诉老婆李香琳说:“孩她妈,我去杨树家找李支书和刘正田核实一下贷款发放备查簿,有可能晚点回家,吃晚饭不必等我。”贺主任在老婆面前表现极乖顺,他不愿家里发生争斗,但他老婆知道他的为人,也四十多岁人了,居家过日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怎胡来,开工资时必须全额上缴。 佟仁结业后一直在家待着,老爹佟家俊是县里一个熟人没有,未来的岳父浦秋实县里倒是认识不少有用头头脑脑的,可他那老古板的性格,万事不求人的秉性,妈妈在家也是常唠叨,还真指不上。佟仁每天也找浦馨说起过多次,不想在农村种这两垧地。想在县城找份体面事做。但浦馨知道她老爹帮不上忙,也从来没往他老人家身上,寄托过希望。最终浦馨和佟仁说:“这种事有人能办,准能办妥。让你妈和贺主任一说,他贺主任还不借两条腿给你跑,你没看贺主任哪次去你家,都在想法子讨好你妈吗?给他个立功机会。” 让浦馨把佟仁说的也很不好意思的说:“你看你,总把我妈往那方面想,其实她就爱说爱笑,联合人,啥坏心眼儿都没有。” 浦馨说:“那是老一辈,她啥样咱干涉不着,咱也没有教育她老人家的权利,只不过是,我想利用一下她们一代人的人际关系,都快五十岁了,还能往哪想他们……。晚上都在家时说说,他贺岚飒一定会卖力的,办不成咱也不搭啥,顶多是出点路费,饭钱……。” 佟仁把浦馨的想法很婉转地和妈妈说了一下,并没有露出是浦馨的主意,江晓莹一听儿子求她找贺主任给走人情找工作,心里也想过这是个好主意,但自从佟仁和佟彤长大懂事那天起,江晓莹几乎是和贺岚飒断了那宗事。但来往还是有的,情字割舍还真很难。平时也总得照顾一些儿女的脸面。今天,儿子主动说出来了,江晓莹心里主意已经定下来。 往日里怕他来,他偏偏赶在家有外人时来,弄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今天盼他来,想用用他的关系,等了一天也不来,真急死人了。 江晓莹自己正在灯下琢磨着,老贺能给儿子事办成啥样?这儿子一天天也不招家,不到睡觉时不回来。回来就关心他自己的前程,爹妈心想啥他能知道多少?我也指望你能出息,也好把老爹老妈接出这地垄沟。正想的出神时,贺主任推门进得屋来,用眼一扫四周没人,牢牢实实地把江晓莹亲个够才放手,说:“今天咋这么乖顺,一点也不反抗,听说老浦让你拿下了?还是又有啥打算?” 江晓莹很不高兴地说:“你想男人都像你这样,看见长头发就迈不动步,以后别提他,这个人不是男人。不是男人的人,我不感兴趣!” 贺岚飒很得意地说:“这就对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老浦是不懂人生价值的人,用我的评论,他是根木头。俗点说,他没人味。” 江晓莹截断他胡侃,道:“你们的差距太大了,你是不加检点,他是检点过头,均衡一下那该多好,还是那句老话,对他我已经不感兴趣了,说话也掐着边线,一个擦边笑话也不会说,和这样人在一起,得憋死!” 贺岚飒激动地说:“亲爱的,只要你以后不和他老浦来往,一心和我好,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我豁出来了,以前你总贴在老浦身上,咋样?他啥也给不了你,以后你看我的表现!” 江晓莹话入主题,道:“既然你贺主任这么痴心,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不过那种事咱别做了,李香琳可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你的儿女,贺霏霏要是知道咱俩的事,她敢把我劈了,你信不信?” 贺岚飒一听晓莹说起他的家人,他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吧叽的不再言语,刚才的激情一下子一扫而尽。这是江晓莹的一种手段,当贺岚飒情到巅峰时,她准把这个茬抖落出来,免得皮肉受挫。 接着江晓莹妩媚一笑,说:“你看,一提李香琳你就蔫成这样,不用怕,咱和别人一样这么来往,只做好朋友,香琳是通情达理之辈,你不必担心,记住别过头,谁也不会为难你。今天你来的正好,不然我想去你家求你。佟仁不想在农村种地,打算去县城找份体面的事儿做。家俊你知道,他上面一个熟人也没有。我几天来就想去求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有说上话的有用领导。” 贺岚飒若无其事地说:“我当多大块事呢!就这点事,好吧!明天我先去打探一下。后天或大后天你听信儿,可能你得去一趟县城,怎么说也是你的儿子,我连名誉爹都不是,尽不了主人的份……。” 江晓莹笑着说:“只要你办成事儿,啥去一趟去两趟的,住几天都行,不过咱得巧妙些,又不能一起走,到县城再汇合,出了鹰嘴山屯,咱不用躲躲闪闪地,人生地不熟地方,我一切都由着你……。” 鹰嘴山村办公室里的刘正田村长,在聚精会神的向支部书记李萍详细说着,村子里几天来发生的传闻多数是传谣,他把媳妇奚小兰知道的详情一一的说给李萍。李萍觉得奚小兰的消息可靠。她对浦秋实的疑虑基本撤消了。两年多一起共事的浦大哥,在她内心又升起崇敬之情。但她始终没弄明白,为什么浦大哥在乡里公社里做了十来年,连个职称都没有?回村上做个村长,王书记三番五次往下捉弄他?整天笑哈哈的浦大哥,他会得罪乡里三号人物?他的脑子里想些啥?杨树这么崇拜他,回到家听杨树说的,和乡亲们传的老浦差距太大了! 李萍自从担任支部书记以来,心里压力非常大,一个八百口人小屯,她一个女流之辈,也真是难为她了,刘正田村长有时处事儿太出格,解决群众纠纷事儿一窍不通。工作水平处在三流小队长之下。平时衣冠不整地仪态让李萍实在无法和他共事。回到家里和杨树诉衷肠。杨树总是说:“乡里安排的肯定有他的道理,但不合常情,以往你和老谭两人,还有个老浦做主心骨。咱并不是说老浦说的都正确,起码听他的主意步子不乱,做起事儿来有扑头。现在你问谁?问刘正田?还不如回家问我,你和他搭班子能干到年底不错了,后几天收统筹款时你该哭了!亲爱的,听我一句话,写份辞职报告,交到党委一把手上,千万别和王永学说一切,那人缺心眼儿。比傻子强不多少。他在昌盛乡做领导是昌盛人民的悲哀!” 李萍在听爱人的陈词中也有不解处,说:“像王永学这样的人,我弄不明白,他是咋做的副书记,而且一做十几年。” 杨树冷笑一声,道:“听说他的叔叔,伯父在地县工作,文革期间上层领导一句话,进了班子,这是小道消息。但凭咱百姓直觉,像他这类人渣,多数是靠人情进入领导层,你看他提拔这类人,刘正田还不如王永学。论正事时,他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假若党委书记同意你的申请时,也许要你拿出个接你班的人选,你不能再提谭浦二位,有一个人准行!” 杨树说到关口上撂这不说了,急的李萍捶他肩膀说:“快说呀!急死人的!” 杨树不慌不忙的说:“把乔越瑶请回来,他能回来接支部书记,你还做你的会计,妇女主任。党委认准刘正田做村长不撒口,你干脆跟我干吧!天天还开心……。” 李萍很犹豫地说:“得!西岭的条件比咱这好多了,他在那也是副主任,指不上多少,我还是让浦大哥给出一招吧,他的主意我永远听不够……。”于当日晚李支书真就又去了浦家,赶巧,谭欣恬也在。李萍的行踪被奚小兰从江晓莹家出来发现了,奚小兰心里在盘算,先头从家往这来时看见谭欣恬,这一会功夫又发现李支书,原班子人马又到一起干什么?莫非?往下奚小兰不敢再去想,她心里明白自己男人是个窝囊废,但是,那可是乡长、书记亲点的干部,量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家正田。回到家还是和刘正田说了,她所看到的一幕……。 与次日清早鹰嘴山村村长刘正田,敲开昌盛乡党委副书记王永学家门,向上司诉说鹰嘴山下台干部勾结支部书记,撤换村主任等一事。 王副书记听到刘正田的汇报,怒发冲冠的在家里喊了起来,说:“没王法了!没王法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去找那书记汇报此事!等弄清楚他们俩想干什么之后,你看我怎么收拾他浦秋实,我非把他弄到班房里待他半个月不可,不然,就没有党的领导地位!” 鹰嘴山村乡亲们在宁静地生活中,做秋收准备工作,谭欣恬的情绪始终降不下来,总觉着窝囊,老搭档一天天比以前活的更滋润。听说他想要经营化肥、种子、农药等农资商品。这位谭兄每次来找他要去党委说个明白时,他总是哈哈一笑说:“我只能谢谢领导关心我,爱护我,让我在有生之年多赚点钱养老。谢总是要谢的,但现在不行。现在说这话,主要领导人不会往这方面理解,所以我不去自找没趣!”这位谭兄不死心,隔三差五地还往浦家跑,无所顾忌跑,让村长家属看见了,那可不是件好事儿。 昌盛乡党委书记那祥,吃完早饭按点上班,刚在办公室坐定,王副书记领着刘乡长、李秘书、张副乡长兼妇女主任一同走进屋来。原来是王永学早晨来时和刘乡长说出自己处理意见。让派出所传唤浦秋实,人到之后询问他们果有串联之嫌,立刻拘留十五天,上报县委处理意见。刘乡长认为不妥,说:“老王,按照村民委员会选举法,首先我们乡领导不能免责,几个月前撤他二位职时,并没说明原因,只说根据县领导指示,又没说出县领导谁的指示。即使是李副县长有话,也应该告诉村民和他二位本人,你们错在哪!现在又传唤,又拘留这个念头更不妥。老王,已经是法制时期的初期,我想,老谭不能出啥说道,咱真把老浦拘留了,完了怎么办?不能枪毙吧?只要你让他说话,这件事他可满身理,首先我不同意你的意见。” 王永学副书记多少有些消了气,说:“那你说,你是一乡之长,你看这起案件咋处理?” 刘乡长笑了说:“老王,这不是案件,咱临时把在家党委委员召集一起,大家分析一下,让那祥书记决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临时党委会上,大家听着王永学副书记给鹰嘴山村村民浦秋实罗列十大罪状:破坏安定团结,勾结下台人士,拉拢党的基层领导,聚众闹事,扰乱治安等,要求党委传唤,并拘留浦秋实,扑灭他的嚣张气焰……。 那祥书记在思考中截断王永学副书记发言,说:“好了,老王说说事实,这些都是标题,标题下面要有文章,说说老浦又怎的了。” 王永学气没消,说:“据刘正田村长讲,谭欣恬和李萍昨天晚上都去了浦家。刘正田说的清清楚楚,是他老婆亲眼发现的。” 刘乡长说:“都去老浦家做啥,说些啥?” 王副书记说:“那倒不清楚,刘正田也不知道,反正到他老浦那的人没好事!” 那祥书记听完笑了说:“就这事老王?这个时候又不是抗日战争时期,怎么还管上谁去谁家的闲事了,也许去老浦那是好事,闹了半天没事,老王,没事以后千万别捕风捉影,散会吧,该做啥做啥吧!” 唉!这个浦秋实呀!今年也不是犯的哪门邪,这闲事闲话还不离身了,亏得昌盛乡还有位那祥压事儿,要不然有错抓的没错放的,他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呢! 『10』第九节 一大早谭清去了徐家,找喜子说:“爹说今儿个有些泥水活,叫你去帮着做做,叔、婶,让不让喜子哥去?” 王春梅赶忙的,道:“去吧去吧,忙不过来让你叔也去!” 谭清急忙说:“忙的过来,我爹说有两人宽裕的忙完了,不麻烦叔了。”谭清和喜子手拉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王春梅望着未过门的儿媳妇谭清,心里是真的喜欢。谭家大女儿谭清,今年已二十二岁,小学毕业后没去念初中,和妈妈颜珍在家里侍弄承包田,谭欣恬自从退伍回家就一直在大队做主任,副主任,这几年又一直做支部书记。家里的两垧地几乎是不怎么伸手。所以谭清常年在田里劳动,皮肤被紫外线灼的黑红色,配上她高高个头,端正的五官,一笑俩酒窝深深的好看。一个屯的姑娘比起来,也算上等姑娘,加之爽朗性格,王春梅看见就喜欢的不得了。今天儿子和谭清走出家门时,王春梅两腮挂满泪花。见到两个青年人无拘无束的手牵手走着,她想起自己的青春,如被打碎的瓷瓶一样,是一堆垃圾。每天陪在身边的徐韬,埋在她心里的苦,别人谁会知道。有时在梁愔身旁,赶上没外人时,总是趴在梁愔怀里哭个痛快,心情还稍好一点……。 王春梅一个人在院子里落了一阵泪,想一想也走去谭家。一来和颜珍说说话,二来和亲家商量一下把孩子的事办了。 谭欣恬和喜子正在忙着和泥,小清给撒些水打下手,做些杂事,看见未来婆婆从外面走进来,热情地打招呼,并迎进屋里,交给妈妈,她又出去忙自己的事去……。 颜珍在忙着给未过门女婿准备午餐,起早抓了两只鸡宰了,虽然是未过门女婿,未来岳母心疼着呢!加上喜子生来就讨人喜欢,见屯邻总是先笑后说话。就是谭欣恬这个倔人,有三天见不着喜子,心里也觉着空落落的。也倒是五十岁的男人,膝下两个女儿,没个男孩,小谭洁在外地读书,在学校处个城里对象。放假时来过家里。农村这种生活环境,大都市有地位人家子弟,勉强待了两天。看样子,他这辈子再也不想来农村度假。这里吃饭能对付,就是上厕所把小洁对象难个够呛! 自从小洁和对象回城后,谭欣恬倍加疼爱喜子,并且和颜珍私下商量,找王春梅商量,把两孩子事风风光光的办了,之后住到家里。 事儿就这么凑巧,王春梅不请自到。这个倔人也有两三个月没怎么说话,今天看到女儿把婆婆让进屋,他也放下手中活跟了进来。一惯开门见山的说话风格,今天还成了结巴了,那个那个好一阵子也没说出口,扔下一句说:“咳,我想说啥来的,想不起来了,颜珍!你和春梅妹子说明白了,千万别让她走了。帮你做饭,多做几个菜,等一会儿把徐韬也找来,我和亲家喝两盅!” 谭家午餐够热闹的,两家六口人围在一起,徐韬长到这五十岁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作上宾,没登过大雅之堂的徐韬,初次遇到盛情款待,酒还没喝呢就有些醉意,席间还是颜珍把话说个明白,从来不管事的徐韬,今天道出心里话说:“喜事咋办我没意见,喜子住谁家我不管,反正我一天离不开我儿子,他在哪住,也得天天让我看见,他是我身上的肉!” 王春梅把没喝酒说醉话的徐韬扶回家,临走前还一再说:“别担心,事大哥安排,他过一阵子就好了!”当回到家时,老徐头看见儿子两只眼睛红红的,儿媳妇一头栽倒在炕上也大哭起来,老人家心里一惊,摔倒在地上,等春梅发现时,徐老爷子已经不行了……。 谭欣恬的心愿,上门女婿梦,如愿以偿。婚后的喜子是最苦最累的人。每天晚上不论有多累,也得回去看一眼徐韬爹爹,两家虽然隔的不远,但要天天坚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但喜子做到了。 喜事办完后,王春梅不知道自己在夜里流过多少泪,喜子是她活下去的支点。可他不在自己身边。老爷子在世时,他还有个说话的,公爹一走,徐韬是三杆子都压不出个屁的主。也就是平日里,王春梅和丈夫徐韬很少交流心声。但像春梅这类习惯把苦藏在内心的女人,她能和自己如石如木的丈夫,交流什么……。 谭欣恬最近情绪稍好一点,在家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喜子每天总是想办法让岳父多说话,开心一点,谭兄真够有福气的,一生中有永远随他意愿的颜珍,近晚年了,又像从天上降下来一样的好女婿。多多少少冲淡了一些丢掉村官的烦恼。一天天忙完家事儿,也是走惯脚的,还是到浦家,找秋实说说话。 浦馨与佟仁两个年轻人,在参加完喜子和谭清婚礼后,最近也在商量结婚之事。 一天早上佟仁又来约浦馨,并且告诉说:“贺主任去县城给我找工作有眉目了,昨天晚上贺主任去家里和妈妈商量,明天妈妈去县城答谢领导。听说在旅游局说好的,那里的头头说,让家里人和我去一趟,我听到好消息,特意来告诉你一声,让你也高兴高兴。”浦馨并不感到惊喜,反而有些疑虑地说:“那咱们结婚的事儿,该不是放一放吧?” 佟仁笑笑说:“我看那样吧!先把工作稳定下来,之后,有条件在县城买套房子。有了自己房子,再安排结婚。你看这样好吗?” 浦馨若有所思地说:“也只好这样了,不这样,还有别的办法吗?祝你好运,领导大发慈悲,给庄稼人赏口饭吃!听你好消息!”庄稼院的孩子到县城里找份清洁工,也都心满意足。真要是能在某局机关里,谋一份事做,那可真够体面的了。贺岚飒主任熟人多,他人又善于交际。旅游局局长又是他的高中同学,也就是一说,没有办不成的事。其实让佟仁去主要是面试,人要是局长喜欢,往下没啰嗦。至于贺主任要江晓莹去县城是另有安排……。 佟仁与妈妈早早来到县城,等待与贺岚飒会合,他们母子乘昌盛开往县城巴士,一路心情激动的江晓莹,一遍遍嘱咐儿子,如何如何和领导讲话等各方面礼节,到机关后如何做事,生怕佟仁头三脚踢不好,给领导第一印象留下残缺印象。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子,她又和情人续上已经中断七八年的情份。为了儿子,她要满足情人提出的一切……。 约在早晨八点多钟,一辆白色捷达从昌盛营业所开往县城,小车里只坐着主任贺岚飒一人。司机遵照主任吩咐,来到县农行门口停下,主任下车,司机马上回昌盛,三天后听电话到县城接他。贺主任说他去地区办事处办事,申请农业开发贷款。小车司机掉头回昌盛。至于贺主任去哪?干什么他连想都不想。这样司机在领导手下,那是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 贺岚飒站在农行门口四周张望着,眼看着自己小车没了踪影,周围也不见熟人,这个五十万人口的县城他从念书时常常到处闲逛过,各地方,各胡同,大小旅社清清楚楚,自己先找一家肃静旅社安顿下来,登好记,包里常带身份证复印件,老婆李香琳的复印件一并拿出,交给登记处。之后把自己携带物品放在二人房间里。大大方方地走出旅社去客运站找佟仁母子。 佟仁在旅游局长办公室里接受局长的盘问后,各位领导都满意地点了头,从农村来的有知识青年,在这茬领导眼里都看好,一不娇气,能吃苦。二农村里能出去念几年专业的青年都胸怀大志。这是八十年代五十岁领导人普遍存在的观点。 佟仁顺利过了第一关,与下星期一来报到上班,马上回昌盛办理相关手续,在昌盛的户口,档案一并带着。佟仁与当日下午返回昌盛,鹰嘴山村……。 江晓莹送走儿子并告诉他说:“你知道该办理手续一定办好,妈妈在县城要请两次客,明天晚上,后天晚上妈妈都要陪客人吃饭,告诉你爹把家里猪鸡喂好,活不忙,天天早点收车,我不在家时别让你爹出去喝酒……。” 佟仁满怀喜悦,点头应着,道:“谢谢妈妈为孩儿操心,家里事你放心吧!你不在家我让浦馨过来照顾,不会出错的。自己在外面保重。喝酒时注意些别太多……。” 待一切事都办好之后,贺岚飒主任来到百货大楼大厅里领着江晓莹进入营业厅逛了一会。佟仁面试时他妈妈没有陪着,贺主任把江晓莹领到百货大楼后,领佟仁两人去旅游局之前时,一再告诉她不要乱走,看着点门口,有熟人躲避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一旦看见熟人也不能实话实说,因为我们是走后门,属不正当渠道进入国家机关。回家时办理手续按介绍信,迁移证所写的说,正常调用。贺主任觉得万无一失了,才领着佟仁去旅游局。 她们一天的开局,都按着几天前贺岚飒安排的计划顺利进行中。 贺岚飒与江晓莹二人从百货大楼出来已是中午,二人进了一家餐馆,点一些平常江晓莹爱吃的菜,此刻的江晓莹觉得,这才是真正地生活,她感激贺岚飒不忘旧情,妩媚一笑,道:“七八年了,你还没忘我爱吃啥!真难为你了。这些年冷落了你,小妹江晓莹向你道歉,举起杯来,咱俩干一个!” 贺岚飒端起酒杯,道:“为啥干杯,就为道歉?那就不必了。朋友之间的对错,用不着道歉。想想,除了道歉,还有啥?” 江晓莹手里拿着杯放在嘴边在思索着,微笑着说:“那就为我们重归于好,干杯,总算可以吧!” 贺岚飒摇摇头说:“这个不对,原来我们也没有反目成仇,何来重归于好。” 江晓莹想不出另类理由,找不出一句适合这种场合、气氛的词汇来满足情人的精神需要,她脸红红的说:“我不举杯了,为啥,你起杯吧!反正这两天之中,我这一百多斤交给你了,肉任你宰割,人随便摆布,给我留口气就行了。” 贺岚飒看着江晓莹,深情地,道:“看你又说哪去了!我有那么野蛮吗?为我们有四十八小时的二人世界干杯!”两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地痛饮两个多小时。酒量,贺岚飒稍逊一筹。但今天是最近几年里,最高兴的一天,多喝几杯,倒也没醉意,江晓莹只是总去卫生间。虽说不太文雅,但乙醇分子随尿液排出,还是好事儿,不然这两瓶老白干,在肚里闹起来,真够胃肠受的……。 小酒店饭庄的顾客,一茬一茬的来来走走,在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时过客希的下午三点。贺岚飒扶起江晓莹,买单走人。出来酒店,搭了一辆人力三轮,直接回君来客栈。 这家客栈位于县城北郊,一般从昌盛来的旅客,从来不住这里,鹰嘴山村乡亲以及昌盛乡的办事人员,几乎没人知道县城里还有这么一家小客栈。不足五十张床铺,管理和工作人员八人,包括值夜班服务员。对男女合住房间里旅客,随身证件管理很严,因偏僻地方客栈,公安局常来查访。当看了贺岚飒和李香琳的证件复印件时又询问一下女方怎么没来,贺岚飒告诉登记员说:“啊,她去同学家看看,晚上来时您在仔细查对。” 服务员没有任何怀疑,因为他们的年龄都是四十四岁。这里所住过的,四十岁以上夫妻从没出过一次差错…… 当贺岚飒与江晓莹互相掺扶着走进君来客栈时,负责登记的服务员模模糊糊的,从外表轮廓上没看出什么破绽,女人年龄一样,头型一样,大致也都一样。贺岚飒为这四十八小时,可真是费劲了心机,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是贺霏霏高中同学钟君茹的妈妈经营的客栈…… 两人进得房间,这是在地球上属于贺岚飒与江晓莹二人最安全的临时安乐窝。稍稍坐定两人进行如狼似虎般销魂。一小时左右,都筋疲力尽地坐在床上对笑起来。 贺岚飒风趣的道:“中断八年时光,今天补齐,以后的继续都应该是心灵上的享受,在鹰嘴山我们没有这种场所与条件……” 江晓莹总是妩媚地笑着,要是第三者在场能看出她的笑容与心灵不同步,隐藏很多无奈。直白地说,她是忍痛用肉体还情债。作为母亲,为儿子的前程,有时可以用生命换取。其实,贺岚飒也感觉到一点,江晓莹有不情愿因素。但他的邪念是怀疑有移情别恋。所以他又把歪心话说了出来,道:“哎,晓莹,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还想着那个老浦?” 江晓莹收住笑,说:“你看,又来了,你当天下男人都像你似的!你家香琳勾引过老浦,他上道了吗?你知道,我表妹奚小兰和你诉过苦,还不是她上赶子送给他,他不要才找你诉的苦吗?我就别提了,还不如小兰呢!” 贺岚飒激情也消退地差不多了,他诧异地问晓莹,说:“香琳的事,你是咋知道的呢?奚小兰找我诉苦都三年多了,你咋还记着?” 江晓莹说:“十年前,一些家庭妇女凑到一块,你也知道,这帮老娘们到一起也没别的事儿,啥事砢碜掏啥!都是一些没文化的女人,也就那点事儿算聊天话题。那是你家香琳自己抖落出来的。大家怀疑老浦不是男人,但是梁愔还给他生一儿一女,面相属性又都像老浦。所以大家都纳闷,这时你家香琳才自己说,老浦是铁石心的木头人。咋弄不上道。现在我也信了,他这辈子就属于梁愔一个人的。你看老浦他和谁在一起,梁愔从不闻不问。像你这样她才不放心呢!” 贺岚飒说:“你看看一提老浦来你就情绪激奋。我就受不了你和他在一起。可这十来年,你是天天不离浦家门。后来我也想通了,我没权利干涉你的行踪。 江晓莹,我贺岚飒正式和你摊牌,你佟家必须和浦家断绝来往,佟仁和浦馨也要解除婚约。否则,佟仁的转正问题,何局长说了,佟仁要是能成为他的外甥女婿,啥事都好办。这第一步我只能给帮这些忙,下一步你谁也不用求,免得皮肉受苦…… 江晓莹终于听到她不想听到的结局。事先她预料他贺岚飒有可能让她永远离开浦秋实。这事儿,只要他贺主任一出口,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对浦秋实已经没有了心思,我不愿和他那种人做朋友,太纯情,没劲!又是没想到佟仁与浦馨的婚姻也会受到牵连。哎!像浦馨这好的儿媳妇儿,我江晓莹不配做她的婆婆。这真是天意呀!想到这时,江晓莹说:“贺岚飒,啥也别说了,你这是让我和浦秋实家彻底绝交。这样做未免太残酷了吧!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么做后果可都不好哇!” 贺岚飒又来了气急败坏的劲,道:“别的我啥也不管,谁挡了我的好事,我一定让他加倍偿还,这是他应付出的代价……。 自从你们佟浦两家做亲那天起,我就料定将来总有一天,你江晓莹会来求我的!这也注定你们的亲家关系是短命的!因为你江晓莹是属于我贺某一个人的情人…… 此刻江晓莹面带着苦笑,勉强做笑脸,要能从表皮深入到内层去观察,应该是比哭还难看,这大概就是常说的皮笑肉不笑吧!她在想,贺岚飒这段和自己的对白。终于露出真面目,是想永远占有我。我怎么就成了你一个人的了?现在我能说啥,你一个人就你一个人的吧!反正别人也没人和你争。四十多岁的人了,别人谁还能见得上,等佟仁真要成了何局长的外甥姑爷子时,你贺岚飒不要脸,我还嫌砢碜呢!当想到这时,她抬起头,说:“亲爱的,想哪去了,你看我最近和谁来往了,老浦家,我也有半月没去了。我去老浦家也都是找梁愔说说话,你别生气了好吗?” 贺岚飒说:“梁愔也不是什么好鸟,鹰嘴山的女人就她不顺从我,那么大岁数了,我真不喜得琢磨她,她要是年轻十岁,我有的是手段,就她那两下子,太好上手了。唉!不过,我这辈子想过的女人,没得手的,就她梁愔,也别说,这两口子,对付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别提他们了,真没劲!” 江晓莹与贺岚飒主任在君来客栈,住了两夜,又痛痛快快地去远郊玩了两个白天,于三日早晨结账离开客栈,贺主任去了地区,晚上又乘车回到县城,并电话通知他的司机去车站接他,真算得上天衣无缝。 客栈老板娘赵英是钟君茹的妈妈,钟君茹高中毕业后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在县政府由同学介绍一份职业,每星期上三天三夜班,赶巧君茹上班的三天中贺岚飒与江晓莹在妈妈旅社住宿,本该无后患。 一周班结束的晚上,钟君茹收拾好自己携带东西,做好交接手续,离开办公室,骑上单车回到家——君来客栈。紧张长班结束回到家一切都放松。闲暇间走到前台,坐在登记桌前,无任何意识地拿起登记簿浏览,偶然发现昌盛乡鹰嘴山村贺岚飒、李香琳两格。她拿起登记簿去找妈妈,问问清楚。 客栈老板赵英正在休息室看电视,宝贝女儿钟君茹手拿登记簿走进来,赵英忙站起身来问:“君茹,拿登记簿干嘛?” 钟君茹把登记簿递到妈妈面前,说:“妈妈,贺叔叔和李阿姨来过,你咋不通知我,我请一小时假也应该回家看看,我去鹰嘴山两次香琳阿姨对我可好了!来到咱家,再忙我也应该回家看看,说说话才对,就这样,明天香琳阿姨和贺霏霏一说,我可太不够朋友了……” 赵英惊诧地说:“我哪认识呀!这两天我又不怎么去前台,登记簿我也没翻过,就是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贺叔叔,李阿姨的,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这些,既然是这样,你给霏霏去个电话,先给道个歉!说声对不起,把住宿费给霏霏带过去。”赵英说罢,从包里拿二百元人民币,递给女儿君茹,说:“这些可能差不多,你亲自跑一趟城郊储蓄所,她可能在值班室。” 钟君茹又骑上单车去了南郊城镇信用社储蓄所。值班室里灯光亮着,三位女同胞还忙着一天业务,听见钟君茹召唤,贺霏霏站在铁栏门里和门外的钟君茹说着前几天贺叔叔、香琳阿姨住宿的事。君茹并向霏霏道歉,又把住宿费退给霏霏。 贺霏霏听的糊里糊涂的,说:“我怎不知道我妈妈来过呢?也许是有人冒充我爸、妈的吧!钱你先收回去,忙完业务时,我给昌盛乡办事处打个电话问明白再说。果然他们住在你家,我去客栈取双份钱,你看这样行吗?” 钟君茹沉思一下说:“也好,那你忙吧,我回去了。”说罢,君茹骑上单车回到君来客栈。 江晓莹从县城回到鹰嘴山的当晚,急匆匆来到奚小兰家,家里两个孩正在写作业,晓莹看看小兰说:“让刘阳、刘畅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话找你说。” 奚小兰放下手里活。喊声刘阳、刘畅,去兔舍收拾粪便,食槽里加料,稍等一会我也出去。这一来是让孩子先出去,二来也是告诉大表姐,有话快说,我的时间不够用。自从刘正田接过村长,是家里事一手不伸,我这可是一个人顶两人忙。 其实,江晓莹根本不想在她表妹这多待,她烦这股兔子圈的味,虽然清理的干净,尿液的味道,东临西舍已经提出多次交涉,但没办法,这是县长,乡党委书记表过态的地方。 江晓莹也是不好意思开口,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大表妹,姐这有难以启齿的话,烦你去和梁愔大姐说一下。佟仁被县旅游局录用为国家干部,但人家要的是未婚青年。就连在农村有对象的,人家也不要。你看,咱佟仁这也算走出这地垄沟了。她梁愔和浦秋实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表妹一说,他们也不能难为咱,找你的原因是,这开头的话原来就是你说的。结尾也求你了,大姐知道,结束不好说。我不能亲自去,没这事儿,我也不想再看见浦秋实,在他那,姐栽了。求求表妹辛苦辛苦!” 奚小兰真没想到,大表姐是这等人。像浦馨姑娘不要说在农村,在城里也难找比她强多少的,人情、事理、待人、接物在三里五屯算得上出类拔萃,怎么到手的金元宝还求人往外扔呢!她也觉得不好开口,于是说:“大表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浦馨哪点做错了?那可是咱鹰嘴山的一朵花呀!那也是块金子,这一步你可得想好。另外这话我没法和梁愔姐和浦大哥说,要说你自己去,我就告诉你,大姐往下不用说,有你后悔嚎的那一天!” 江晓莹垂头丧气地坐在炕沿边上,低头不语。心里暗暗盘算着,和浦家这门亲事不黄,唯恐贺岚飒使坏,前期白白被他糟蹋三天两夜,儿子佟仁前程也就在他贺岚飒的一句话上。他这个人啥事都做得出来,也罢,让佟仁找浦馨自己去说,大人也真不好参合其中,想到这,她有气无力地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拖一段再说。你忙你的,我也回家休息。” 奚小兰送走大表姐江晓莹,回到院里打开院心灯,开始做起兔舍活路。她一边劳作,一边思索着几年前的一幕幕。二年来,这些小生灵给她带来无限快乐,生出一笔可观财富。充分体现了我奚小兰的人生价值,在众人堆里也有了做人的尊严,曾记得,上小学时,看见别人能带上红领巾,自己是富农份子的孙女,无论如何申请,大队不批准,班主任也不给说句公平话,各方面都努力做好,还是无济于事。当走向社会时候,看见同龄青年能入团,自己已经没信心去申请进步。正赶上运动,又被定为黑五类的狗崽子。找对象,好青年没人敢要。万般无奈,早就到了结婚年龄,和王春梅的命运差不多,王春梅找了个邋遢兵徐韬。凭自己的身体条件,要是没有政治因素,刘正田做梦也轮不到他身上,也只好步王春梅之后,嫁给杜文好朋友懒汉队长刘正田了。 可现在,乡政府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又让刘正田当上村长,这下可好,家里重活都落在我奚小兰一人身上,晚上一直忙到九点方才罢手。像个幽魂似的刘正田,回到家后啥也不干。总是诉说村长的苦衷。也倒是,就刘正田这水平连家长都做不好,八百口人个村子,三个自然屯,(小东街、小腰街、小西街),群众间纠纷,不要说他刘正田,就是老谭也有时束手无策! 奚小兰几天来忧心匆匆,刘正田这三年刚刚对劳动入门,又被推回到小队长阶段状态,结果现在是村官做不好,家里又荒废成这个样子,自己真没了主意。大表姐来,又想起老浦。自己想,你的话我可以不说,但老浦大哥的话,我已有半年没听了。还是让浦大哥给我奚小兰出个主意,指指路,到了人生岔路口才想起有个明白朋友该多好!大表姐甩掉的朋友,我奚小兰今生交定了…… 奚小兰一边忙着,一边想着心事。刘正田村长晃晃悠悠地推开家门,看样子这一天他又是不顺心,没精打采地和小兰搭讪着说:“还没弄完呢小兰?我饿了,有饭吃吗?” 奚小兰手头上的活也弄的差不多了,掸掸身上灰尘,随正田走进屋子,道:“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也不吃饭,还有不饿的,饭在锅里我再给你热热,吃完饭,咱俩去浦大哥家,说说话。”小兰一边说着手脚麻利地把饭端到地桌上,看着刘正田狼吞虎咽地样子。心里有些酸酸地感觉,和这样人在一起这些年,真不知道自己忍受多大的心里压力,就正田水平,让乡亲们投票去选举,都谁能投他票呢?真要是被选下去…… 浦秋实在家正在写一篇自己喜欢的杂文,标题是一个字《狼》。还有几行字没收笔,刘正田与奚小兰推门进屋。老浦紧着收起纸张。客气的让坐敬烟、倒水。奚小兰不好意思地说:“浦大哥干吗这般客气,我和正田是闲串门,也有几个月不来了,我想梁愔姐。也赶上正田没事,这才想起来过来说说话。” 梁愔此刻不在家。老浦知道,这二位有事儿或者听到什么闲话来核实一下。不然他们二位不常到浦家来,于是老浦直截了当问说:“正田、小兰,二位有事儿先说事儿,正事说完咱再聊天。正田现在是村干部,哪有闲串门时间,说吧!咱们之间没有难以启齿话题。 小兰笑了,道:“浦大哥真是爽快,其实没啥大事。两年前找你支一招,发笔小财。现在我俩就像走路遇见岔路口了,不知道往哪边走了,又来找大哥帮帮忙,出出主意。”浦秋实问:“出什么事了吗?还是遇到啥麻烦了,说说看,大哥也不一定看得明白。” 每逢办正事时刘正田是一句话没有,还是老规矩,在一旁给奚小兰点烟倒水侍候着,这时奚小兰,道:“正田,你能不能出息一回,像个男人样,办点正事儿。就会讨好老婆,教你说的,咋一句不吐了?浦大哥,你都知道,像他这样到选举时,谁还能选他。乡里也不知是咋想的,其实是害他。家里事刚刚入门,这又一下子弄到村上当的哪门子村长。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兔舍活多,想雇两人,正田说是资本主义剥削,他一天天不在家,我一个人快要撑不住了,求浦大哥给拿个主意,一是雇人犯不犯说道?二吗?说出来不怎么中听,像正田这样换届选举时能不能选上?就这俩事儿一天天困着我,咋想也想不出个好道来。” 奚小兰诉说时,浦秋实听着,觉着都不算啥事儿,并且说:“正田兄弟,你自己觉着做村长胜任不?这是关键,自己掂量一下,首先要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为己任。能做到这一点,乡亲们愿意跟你一起发展经济,建设新农村,大家自然会投你一票。否则,你什么都做不到,别人凭啥听你的,投你一票。 另外现在屯子里闲人太多没事做,小兰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找他们帮你做事,你付给他劳动报酬,合情合理。这里没有剥削,是在双方自愿下,达成协议。何乐而不为!” 奚小兰问刘正田说:“你是说句话呀!能不能干,不能干问问大哥,下一步该咋走。” 刘正田结结巴巴地说:“浦大哥,你干时,我看你挺省劲的,你家十垧地没耽误,一天天乐呵呵地不费什么力,这怎么到我这就迈不开步了,不知道这一天都该干啥好!和当队长他咋不一样呢?” 奚小兰接过话说:“你没那个弯弯肚子,怎能吞进镰刀头呢!还和大哥比上了,能顶上大哥一半呀,我奚小兰就算烧高香了!” 浦秋实笑着说:“枪有其短,剑有其长,正田有高强度耐力,这是做好一切的最佳基础。只是不太会用脑子,村官大小也是个头,头脑必须要灵活,说话注意份量。和乡亲们实话实说,别开空头支票。到时不兑现,不如当初不说,另外多帮乡亲们出主意想办法。这些正田能做到,我相信他能做好。” 奚小兰长叹一声,道:“谢谢你了浦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走了。” 小兰临走时问:“大哥浦馨呢?” 浦秋实说:“刚才被佟仁约出去了。” 小兰问:“浦馨和佟仁俩人还挺好哇?” 浦秋实脑子里划了个问号,道:“怎么,小兰,听到啥说道了?” 小兰忙解释,说:“啊,没有,没有,挺好就好,挺好就好,我们走了。” 其实今天晚上佟仁还一如既往地和浦馨来往,他不知道妈妈已经下了决心,和浦家断绝来往,断绝一切关系。同时也决定,终止佟仁与浦馨的恋爱关系。不过今天可是刚刚从县城回来,感到筋疲力尽,没来得及,也没心事说这事儿。两个青年人暂时还沉浸在爱的幸福中。他们哪里知道,好景不长,妈妈下一步该是棒打鸳鸯了…… 又隔了几天,江晓莹对儿子的婚事也是难说出口。她心里明白,找浦馨这样姑娘,后半辈子不会亏待她的。但一想到儿子的前程,贺岚飒那淫威的眼神,她咬咬牙,把儿子叫到身边,当着他爹佟家俊的面说:“儿呀,明天你就要去上班了,县里的旅游局是个好单位,是国有单位,能站住脚的话,你将是国家干部。就算进了国家机关了。 不过这里有点说道,旅游局的何局长有个外甥女,说是看上你佟仁了。这就是找你来的主要原因,你能成为何局长的外甥女婿,往下的一切事都不用咱操心,转正更不是问题。妈知道,你扔不下浦馨。没办法,你只能选择其一。要前途就必须和浦馨一刀两断,要浦馨明天就不必去县城了,去了也白去。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妈妈也不难为你,你自己选择吧。” 佟家俊平时不爱说话,但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给儿子出了一招,说:“这么办吧佟仁,该去你先去,到局里报到后,看情况,真有此事,何局长他外甥女比浦馨强,你可以和她相处,告诉女方亲属,你没有对象。要是人品、容貌各方面都不如浦馨,那咱还是要浦馨,工作上的事随他便,你看这么办多好。” 江晓莹想想说:“你这招更损,这叫捡好的挑,我看还是和浦馨说明白,免得咱心里承受谴责压力,终止你们恋爱关系,以后也免得两地生活互相牵挂,别听你爹那损招!” 佟仁沉思不语一会儿,抬起头来,道:“这两条道都不高明,这种话也实在难出口,要不然我先报到,然后看情况,慢慢再和浦馨说,这样做能更好一点。” 其实江晓莹的内心世界并不单单是一个何局长的外甥女的瓜葛,最主要的是,儿子一定要成为国家干部。要想能在旅游局站稳脚,必须和浦家断绝往来,终止两个青年人的恋爱关系。否则,贺岚飒一句话,他的高中同学何局长立马把佟仁炒掉!她不想要这样的后果。所以她坚持先解除婚约…… 佟仁也是没了主张,一言不发坐在地桌旁,一直坐了很久,才肯离开爹爹与妈妈面前。心里升腾着好多离奇的梦。抛弃农村女友,挽着局长的外甥女,俊俏,高雅,一个有气质,有身份的姑娘,一同漫步在人生旅途中。事业,前程向他迎面扑来,他,佟仁,像似在云端向下俯瞰,渺小的村庄,黄沙飞扬的大地,永远和它说,再见了,农村,再见了,住在村子里的乡巴佬! 佟仁与次日赶往县城,起程时浦馨送他到昌盛长途客车站,正赶上佛仙镇一家私人客车从这里路过,佟仁搭乘私人客车一路心事重重,踏上人生一条光明路。 浦馨送去佟仁,在回家路上一人独思,佟仁今天是怎么了?一路上,不搭不理的说话也变了味。昨天还是晴空万里的憧憬着美好未来,这一瞬间,变得阴云密布郁郁寡欢的。一句临别的话语都没有了,难道他有什么心事。 县行昌盛乡办事处接到长途,要主任接电话,当贺主任接过电话时,听到是女儿贺霏霏声音,说:“爸爸和妈妈上周一来过县城咋不来看看我,我都三个月没回家了,我真想妈妈。”贺岚飒很老道地在电话里说:“时间太紧,当天得赶回去,所以没打扰你!” 霏霏觉得爸爸好像在撒谎,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还结结巴巴。明明是住两天非说当天得赶回去,难道这里面隐藏着什么难以出口的,又不好再往下追问,说了一声,没事了,便把电话挂断了。 霏霏想起了很多很多。爸爸的为人自己知道,多少回因外面女人的闲话,妈妈没少和他吵架,有时闹到要分手地步。每次都是爸爸赔礼道歉,方才罢休。真不想再看到他们间争吵,那么莫非妈妈真的来过? 贺霏霏这两天心里的疑虑是,妈妈不能来,妈妈来不到我这住,干么住在旅社,再者说,三个月没见到我,再忙也得看看我来。于是她决定请假回家看看。 霏霏回到家后,发现妈妈不在屋,只爸爸一人,爸爸告诉她姥爷病了,妈妈和弟弟贺威都去了小东街。爸爸用一种乞求的眼光和女儿说:“好闺女,等你妈妈回来时千万别问县城的事,是爸爸错了,对不起你们,爸爸保证以后不再做出那种事。”霏霏说:“你必须告诉我,顶替妈妈的女人是谁?否则让妈妈亲自问。” 贺岚飒此刻已经没有了做父亲的尊严,方才晓得自己的严密周到的安排,还是有疏漏。同时也想起一句俗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已至此,没有一点补救办法。自己女儿自己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一个女孩。从小被惯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不告诉她,她会把县城客栈,有人顶替妈妈和自己住宿的事儿,抖落给妈妈。告诉她又怕她去找江晓莹去闹。走一步看一步吧!于是贺岚飒告诉霏霏说:“我告诉你,但你得先保证,不去别人家去闹。一闹起事来,爸爸也不好做人。” 贺霏霏说:“说吧!爸爸,我不去闹,闹能闹出结果来,丢人现眼的事儿,我知道不光彩。” 贺岚飒低下头,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女儿,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四个字说:“是江晓莹。” 『11』第十节 一转眼快到春节了,佟仁已经在旅游局落下脚,凭他的外表,又配上一套华贵西装,打冷眼儿谁还能认出来,这曾是鹰嘴山村佟家俊之子佟仁呢!初到机关,人又灵活,善于言表。不出一月时间,局领导人人喜欢这位从农村来的小伙子。这时也有人给局里一个秘书打字员小田,牵线搭桥。其实何局长的外甥女小田早就听姨夫说过,自己在一月前就已经接上线了。牵线者也是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另外也是讨好她姨夫。就这么一说,也就名正言顺了。 往年的春节佟仁都陪着浦馨去县城买些小饰品,今年佟仁不在家,浦馨一清早走去昌盛搭客车来到县城,她直接找到旅游局,门没开,来的太早了,浦馨抬起左腕看了看表,才七点四十,到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不知道佟仁住在哪。自己先到门卫避避风寒,和门卫老头儿说说话。 门卫老人问:“姑娘是哪的人哪,到这找谁呀?” 浦馨告诉他,说:“我是鹰嘴山的,找你单位的佟仁。” 门卫问:“你们是亲戚吗?” 浦馨笑着告诉老人家,道:“我是佟仁对象。” 门卫老人很诧异地说:“这小子,不说他在农村老家没对象吗?这回好看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只见佟仁和一位姑娘勾肩搭背地从大门走了进去,他俩没往门卫看。但这一切都被浦馨看的清清楚楚。 此刻门卫老人慢声说:“姑娘回去吧,刚才你都看见了,这才是佟仁对象呢!佟仁就住在她家,她姨夫可是这个局的局长啊!听大叔一句话,另找别人吧!别和这种人治气,不值得!” 浦馨往日里的担心并不是多余,自从送走佟仁那天起,往日里未来的婆婆也有些异样。天天不离开家里,和妈妈没话找话,和爸爸说些情俏词语,任凭爸爸的斥责,总是笑着答对。可是,最近也有两个多月人不登门,也不见踪影。见了面主动搭话,可她总是心事重重的应着。原来,在佟仁未走前他们已经有了打算,难怪送别一路阴沉着脸。想到这浦馨望着门卫老人,笑着说:“谢谢大叔好意,我不治气,我让他死心塌地的爱着这位姑娘,别分神,姑娘没有错,她不知道佟仁身边原来有我,这事儿一点不怪她。我去告诉佟仁一声,我浦馨不缠着他!” 门卫老人一再说:“千万别打仗姑娘,听大叔一句,别去办公室了,回去吧!” 浦馨没有听门卫老人劝阻,还是去了办公室,到办公室,佟仁假做镇静地说:“姐,你来了,咱到外面说吧,这里在办公。”浦馨强做微笑地说:“亲爱的,你在和谁说话,谁是你姐?” 此刻的小田也站起身来问佟仁,“亲爱的,她是谁?你们是怎么回事?” 浦馨冷静地说:“这位姑娘,你我不认识,我叫浦馨,是佟仁在农村的对象,我们恋爱五年了。今天早晨上班时候,你和佟仁勾肩搭背地在一起,我看的清清楚楚。这事不怪你,想必是你一定不知道佟仁有对象,要是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好了,这种人见异思迁,不值得我爱,我把他让给你了,你们继续吧!” 浦馨走到佟仁面前说一声卑鄙!重重搧了佟仁一个大嘴巴!起身走出办公室。 这下子旅游局办公室炸锅了,小田哭着跑了,佟仁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办公室里里外外的人不知道细情,究竟发生了什么。小田到大门口被门卫大叔拦在门卫室劝着。总算把小田安慰住,等佟仁来到门卫时,看门老人躲了出去。还真不知道佟仁用了什么手段,把小田劝了回去,大概这就是白脸男人的魅力! 佟仁与小田又重归于好,反而是无所顾忌的相爱,主要是佟仁挨了个嘴巴,却换来心安理得,没有后顾之忧。也不想回鹰嘴山过春节,这个嘴巴挨的值,太值了,是浦馨给他卸下包袱,他才有这番好心情…… 浦馨从旅游局出来心里好像卸下重负,毕竟是二十四岁,年龄大了,况且两个月来她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屯里的江晓莹那副面相,也告诉了她。今天从家里出来,主要是证实一下,看他佟仁究竟是个啥态度!一看到早晨从大门外和那位姑娘那种亲密的样子,浦馨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反倒比往日里轻松许多。在来县城的一路上,估计是这个结果。但还是鬼使神差的想最后见一次佟仁。和他热恋了五年,一个人的青春能有几个五年,代价太大了…… 浦馨没心情再去逛商场,干脆打车回家,主意一定,她拦下一辆夏利,直接回家。她没有想花钱多少,只想尽快离开这儿。 年下家家忙着过年的一切准备物资,年年喜子都带上一些礼品,点心来孝敬他浦大叔,今年喜子是在谭清家。谭家和浦家以前还没有这些说道,喜子又不好在谭家开这个口。于是他回家和徐韬爹爹说了心事。妈妈王春梅告诉儿子说:“喜子,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你浦大叔对咱家不薄。鹰嘴山就你浦大叔不小看你爹、你妈,你梁愔婶是妈的娘家人,哪怕是拿瓶凉水,咱也别忘了你叔教过你怎么做人,怎么做事。记住,到他身边坐一会,来到年了,让他心里有些安慰。” 徐韬也接过话来,道:“喜子,你是爹的好儿子,在人家你是磨不开说才回家的,钱爹这有,拿去想买啥就买啥,记住你妈说的话,那也是爹要说的话。爹是心里想到那了,就是说不出来。” 徐韬随手拿出一沓人民币放在喜子手上。 喜子面带微笑告别父母。走出家门。在小腰街几家小店选几样水酒、点心。带上礼品,推开浦秋实家门。梁愔与秋实赶忙放下手头活。秋实问到:“喜子,咋你一个人来了,小清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喜子笑着,说:“谭清帮她妈妈收拾屋子,我看她很忙,我没有叫她。” 秋实摇摇头,说:“不对!你是从你爹妈那来的吧?说实话,是不是觉着不来像欠大叔人情似的?但在谭家又不好说,这才一个人跑回家,拿出钱来,再去买东西,对吗?” 喜子低下头,笑着说:“像是让叔看见了似的,是这个过程。但小侄不是还人情,只是想起叔来,才回的家。这点上没猜对。” 秋实告诉喜子,说:“你一会把你的两边爹妈都找来,叔做上几道小菜,咱先过年。”正说话间,谭欣恬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浦秋实起身迎出房门,道:“刚才我还让喜子回家去找你,这可好,不请自到,看样子,家里事做的差不多了,今晚上咱提前过年,哥几个喝几盅。”中午刚过,谭欣恬,徐韬和浦秋实聚在一起,小酌几盏后开始叙谈家事。谭兄问起,道:“浦馨与佟仁的事打算啥时候办?” 浦秋实长叹一声,道:“我不爱闲操心,但看来真不用操心了,梁愔近几天总是追着浦馨去县城找佟仁商量。今早晨浦馨去了,我看江晓莹几个月来对两个孩子的事,有些改变态度。我分析不用操心了。”喜子和谭清也都在和梁愔、王春梅一张桌上,小清妈妈颜珍没有来。 梁愔接过话茬,道:“别往坏处想,佟仁那孩子不能那样。你的嘴说的太过了。” 秋实说:“佟仁那孩子太听他妈的了,他妈那人看问题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才会发生。” 谭欣恬沉思中插句话,道:“不能吧!多好的一对,怎能会这个结果呢?你竟瞎琢磨!” 浦秋实说:“岔头是指定有了,不然今天桌上能少了他俩吗?多少年了?大概也有二十年了。佟家俊有时间就来,江晓莹是我们家常客,天天不落地登门,这一晃两个多月一次没来。这就明告诉我们,以后也就这样了。互不来往,永远绝交!”三家人正在一起聊天饮酒时,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大家目光集在车上。只见从车上走下浦馨一人,出租车开走了。 谭清站起身来迎了出去,随浦馨一同进得屋里问:“馨姐,佟仁怎么没回来?是不是没放假呢?” 浦馨放下挎包,说:“以后咱这圈里再也不会有佟家人参合了,都住到对象家了。还回来呢!咱永远都不再去分析,不用猜测。终于露出原形了。”浦馨把早晨在旅游局传达室看到的,和在办公室所发生的一切向大家叙说一遍。 谭清有些气不忿地说:“找他们家去,骂他们一顿,出口气!”被秋实压住这个茬,并且把话题转到另一处,他对浦馨说:“闺女,别和这种人生气,像这种类型男人,将来在生活中,他会遇到比他现在的女友更好的。他也会像甩掉你一样去甩掉她。或者移情别恋,在不同环境他要采取各种不同手段,更换女友。所以,和他们去理论是非,属于浪费唇舌,浪费时间。在他们家咱浪费的时间太多了。以后不能再把时间搭在他们身上,不值得!” 浦馨把话茬抢过去,说:“爸,我知道这些,你不用拐弯抹角劝我,咱年龄又不偏大,找个男人还不容易,不过以后可要常带着手绢。” 谭清问:“馨姐,带手绢干么?” 浦馨道:“把眼睛擦的亮亮的,免得上当!” 此刻梁愔与春梅已经凑到浦馨面前问到:“以后有啥打算,还在农村混吗?” 浦馨告诉说:“不!我也去外面发展,学着经商,等站住脚时把爸妈都接过去,小弟有自己的前途,地垄沟我走够了,太窄,夹脚!迈不开步子,趁年轻,闯一把!” 梁愔深情地,说:“这女人出去闯啊,不是那么容易的。那难事要比在家多的多。 不过女人要想活出个人样来,不能总是依赖男人。到啥时候都要有自己的生存空间。男朋友有相当地还是要找一个,别让人甩一回就自暴自弃,咱坚强地站起来。活出个人样,让世人看看,咱和谁都不治气,咱为自己长志气。” 王春梅在一旁听了笑着说:“到关口时咱梁愔姐也能看出门道来,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秋实,你说,这些年看着这两口子,人模人样的,嘻嘻哈哈的,到关口上坏肠子。咳!你说这人哪,真是看不透!” “谭兄,这倒也不是坏肠子,这叫见利忘义,这种人鼠目寸光,往往是,到头来,总是在悔悟中活着,你说谭兄,这样人的这种结果,好吗?” 浦馨从县城受到精神上的打击,亏得在之前有思想准备,两个月中佟家俊与江晓莹的反常举止,浦家一家人已经心里有数。浦秋实也常给梁愔和浦馨分析、猜测。能有这个结果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所以,浦馨有长时间的心里调整。她不会受到伤害太深。 浦、佟两家属世交,浦秋实的爷爷从南方闯荡到松辽平原时,在这块薄土上落脚,时间不长,和远方来这安家的佟老先生,首先结交。浦秋实的父亲与佟家俊的父亲,也是交往多年,佟家俊从小到大一直在浦秋实左右。两人相交四十多年。江晓莹与佟家俊结婚后,始终和梁愔在一起,相交甚密。一处又是二十几年。走到今天这步,江晓莹也是万般无奈。一是为了儿子前程,情人的挟迫。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困境,只有屈从,别无选择。二是正赶上这一阶段由于老浦不顺从她,她也对老浦失去兴趣,她不喜欢交这类异性朋友,至于梁愔吗!二十年前也是想借用她做跳板,一步步才能接近浦秋实。在那个年代,农村没有广播,没有电视,一年也看不到一场电影。拿浦秋实当做心中偶像,年轻漂亮的江晓莹内心中暗恋着浦秋实,由于家庭背景的衬托,令一般男性青年很难发现她江姑娘。为了这些自己不知道流过多少泪。等到成熟后看见浦秋实手牵着梁愔时,心里总是把浦秋实当作择偶标准。崇拜他,喜欢他的气质,喜欢他的幽默,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喜欢听他在田野里的歌声,也想过一切办法去接近他。但最终定格在交梁愔做朋友,用长时间渗透、引诱,一次次失败,最后一招也被浦秋实善意劝解,还是得不到他。 在这个当口上,基本中断关系的贺岚飒又闯入她的视线,为了儿子,她启用了已经在原来就不感情趣的关系户。可是,这位贺岚飒这些年心里憋着一股气,看不了她江晓莹天天围着老浦家转悠,和梁愔形影不离。多少年来,暗下决心。你江晓莹有朝一日求到我老贺时,我第一个条件就是,离开梁愔,中断和老浦家一切来往,永远绝交。贺岚飒的目地达到了…… 生活还在继续,随着时代的进步,农村的经济形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用老一套生产生活方式去面对今天的社会,那只好落后。已经快到五十岁的浦秋实又面对一次选择:一是按部就班地继续起早贪黑的种好十垧地,二是在这基础上,再增加一些另类经济来源。老浦还是择后者。壮大自己经济。 已经四十九岁的浦秋实又开始在不撂下农田的基础上,出去巡视有哪些事儿他能做得来,能给自己再添一桶金。 元宵节刚过,老浦出发第一站是长春,他到农贸市场先逛了两圈。他想在市场周围的几家饭店能否看见李桂贤母子,结果转悠了一天,进了很多饭馆,都没有发现李桂贤一家。天很晚了。想找家旅社住下,又想想还是去火车站,决定坐晚车去江城。在那里住宿,次日准备在农资市场,化肥市场,碰碰运气。 长途旅行一天疲劳的浦秋实,在江城一家小旅社安顿下来,头挨到枕头上就鼾声大做。 习惯黎明即起的浦秋实,在三点多一些醒来。坐在床上在思考着,去化工厂应该怎说,才能让那里的负责销售同志,相信自己。应该怎样才能把一个农民推销出去,让那里头脑精的过人的商业人士相信,一个从农村来的农民,要些出厂价位最低,氮磷含量最高的化肥,批发给他一车六十吨。绞尽脑汁,没想出适合商业场合上的简练语言,最后决定,实事求是,实话实说的原则,尽量取得信任…… 清晨八点老浦就来到化工总公司,他先到了销售部。一打听才知道,还要到某某分公司,又转弯抹角找到这家分公司。到能说上话的地方已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开口说上正事了,最后要副总裁批条,浦秋实真有些厌倦了。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跑了一个上午,只闹明白了归谁管,老浦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躺在旅社房间里,他并不是累,而是烦。有心就此打马回山。但又一想,自己出来是干什么来了,就这样回去不如不出来了!还要去找副总经理,沉下心来,不达目地,决不罢休! 分公司副总姓林名思杨,一个五十九岁的老太婆,浦秋实又用了一个下午时间,专门了解林副总背景,想在晚上到府上,带些礼品先认识一下,和老浦接触过的几人中,有一人的家属在农村。他很同情浦秋实。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化肥在全国紧缺。多多少少还受政府调拨行为支配着销售,需大于供的缺口很大。各地县级有头有脸的人士,有时也空手而归。这位农民出身的库管员也劝浦秋实说:“老大哥,信我话,回去吧,生产任务很吃紧,听说林副总手里也就三百吨权利,求他的人哪天都有,轮到你这自己想想吧!” 浦秋实在分公司院里转悠了一天多,还在想办法接近林副总。 从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来的老农民,在分公司转悠一天半,找林副总要批条的消息传到林副总的王秘书耳朵里。王秘书也纳闷,这准是个怪老头。要批条不到办公室直接找副总,在下面瞎打听啥?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浦秋实心里更急,他在想的是,必须先到家做客后,再张嘴,也算熟人,熟人好办事嘛!但需要弄明白,副总何许人也。听说是孤身一人未婚老太婆。浦秋实有些犯难,在他印象中的单身女人,多数性格高傲、孤僻。不太容易接近。第二天浦秋实没有任何行动,又回到旅社。安心睡他的觉。 分公司早晨八点多钟,各科室办事人员如时到位上班。林副总刚刚坐下,王秘书走进来说:“林副总,从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村来个怪老头,听说姓浦,找到你没有?” 林副总听鹰嘴山村时觉得眼前一黑,她便顺势靠在后背上,幸好没被秘书发现。她稍稍地静静神,便问王秘书说:“他人在哪呢?一会你忙完手头上事儿,到外面把他找来。从农村来的。又是边远县,不管他有啥事,咱也得见见他。想必是遇到啥难事了,能帮咱帮帮他。”王秘书答应着,退出副总办公室。他心在想,林副总准是昨夜做好梦了。怎么还主动找人家接待呢?往日里,某某县长,某某书记,还有她大学同学,也都是到她办公室来,她不理不睬。一个农民半打子老头,她怎么这么上心呢?莫非她想?咳,想哪去了,三十年来,那时是国有单位干部,年轻漂亮时都没想嫁人,这还差一岁都六十了,那份心她早都死了。 浦秋实在旅社翻来覆去一夜,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咋能接近林副总。天亮了,他起身洗漱完毕,在临街处找一家小吃,填饱肚子,今天他的计划是再找到那位农村家庭的工人,听说他是库管员。向他了解林副总家的住址,找时间套套近乎,说出心事。真不开面再打马回平江,另想其它门路。总之,在正月里必须有个头绪。 江城石化总公司,化肥分公司每天按部就班开门上下班。浦秋实前天来时就在门卫这留下两条烟,打通了第一道关节。并和门卫套的近似兄弟。今天他又早早在这等着库管员。今天这位老兄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没有来,急坏了老浦。他不时地出来站在外面看着。 从后趟楼走过来王秘书,她看着门卫门口站着往日在院子里的那位老农民。王秘书走过来问到:“你是昨天来的那位,在什么地方来的,你看,我忘了是平江县,什么山的?” 浦秋实急忙上前一步说:“我叫浦秋实,是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村的。” 王秘书说:“啊是这样!我们林副总听说你是边远县来的农民,也不知道你有啥事,我们林副总要见你,有啥事你可以敞开说。她这人平时可是爱助人为乐……” 浦秋实说:“你们林副总真是这样说的?” 王秘书说:“是的,我们林副总就是这么说的,老大哥,你好走运哪!林副总有时县长啊书记呀,都找上门来,她从来不主动接待,你这可是例外呀!”王秘书把浦秋实领到副总经理办公室后,说声林副总,你要找的人,我给你领来了,没别的事,我出去了。 林副总摆摆手道:“王秘书,你忙吧!”随手给浦秋实倒杯水,说:“请喝水,兄弟是哪的人哪?来了几天了,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浦秋实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说:“我是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村农民,我叫浦秋实。是来江城市化肥公司要一车低价位,高氮、高磷化肥,满足我们土质瘠薄地方的化肥不足,希望领导批复!” 林副总说:“这个好说,我向你打听点事,鹰嘴山村在三十四年前,可曾从长春去一户姓杨的人家?” 浦秋实说:“有,老的听说是右派,早都下世了,现在还剩一个杨树与十八年前和我屯李萍结了婚,并有了两个孩子,男孩今年十六,叫杨森林,今年初中刚毕业,说是想去县城念高中。女孩叫杨琳,今年十一岁念小学。一家人其乐融融。” 林副总说:“他们过的好吗?” 浦秋实说:“过的相当不错,媳妇李萍是鹰嘴山的党支部书记,干的不错。” 林副总说:“杨树念过书吗?” 浦秋实说:“杨树的命苦,爷爷奶奶都在他很小时下世,父亲精神分裂症,在他还不懂生活时也离开了他,他失去上学机会。不过,那可是个求上进的人,文学上接近高中毕业。哎,林副总,你知道他们一家?” 林副总说:“有些话咱晚上找个地方叙谈,你先回住的旅店歇着。你不必考虑化肥的事,我会满足你的需求。你把旅店名写在这儿,下午去车接你,千万别离开!你先回去吧!” 浦秋实疑惑地离开公司,回到向阳路,向阳旅社。躺在床上在想,杨树说过,听他父亲在世不犯病,精神正常时告诉他,妈妈是学院讲师,是某学院的经济管理系高才生。把他们送下乡后,她又回学院去做教学工作。另外,不可能是杨树的妈妈,都知道她不但结了婚,还有儿子,丈夫在农村。为什么她关心杨树一家,难道是她姨!不想了,问啥说啥,实事求是。看来六十吨化肥有着落了…… 中午十二点刚过,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向阳旅社门口。司机走近吧台询问登记员说:“同志,从平江县来的农民浦秋实住在几号房?我是石化公司的,我们林副总请他。”司机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服务员接过名片仔细观察一下说:“好吧,你随我来吧!这位老农民很怪,和他攀谈时,除了农业,化肥,别的啥也不说。另外他的戒备心很强,出入只他一人,有人说,老伯我的车顺路,你搭一程吧!他只说谢谢,不随便坐陌生人的车。我陪你去吧!”小车司机随服务员走进二0九房间。正在看报的浦秋实忙站起身,道:“是查房吗?还是打扫卫生?” 服务员说:“这是化肥公司小车司机,他们副总约你,来接你的!” 司机说:“老伯,林副总说让你把这房退了。今晚上住进公司招待所,我们那住宿,吃饭很方便的。” 浦秋实坐在副总小车里,司机搭讪着,道:“老伯,和林副总是亲戚,还是朋友哇?” 老浦笑笑说:“小师傅,你别见笑,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既不是亲戚又不是朋友。可能是林副总看我是从偏远农村来的,有一丝怜悯吧。大概她对农民有一种特殊感情。”在说笑间,小车到了一家两层楼小院门前停下。司机笑着对浦秋实说:“老伯,到了,这就是林副总的家。你的包,林副总说让你自己先带着,晚上我来接你。”说着,司机鸣了一下喇叭。从屋里走出一位中年妇女,系着围裙,热情地向老浦打招呼。 浦秋实随保姆打扮妇女走进客厅,林副总早就急不可待的样子在大厅中走动着,当老浦进屋时,林副总面带笑容热情地让座,倒水,显得十分客气,和在公司判若两人。一下子把她年轻十年,怎看也不像六十岁人。和四十多岁人差不多。 林副总问:“今年贵庚?” 老浦起身答道:“虚年四十九岁。” 林副总说:“那你是小弟了,姐大你十岁。你坐下,不必拘礼,这是我的家,秋实小弟你可以随意。指着保姆说,那是刘妹,她没你大,家里就我们两人,说话很方便。不用避着刘妹。” 老浦笑着说:“既然是姐姐,又是在家里,小弟就开口了。” 林副总说,化肥的事你不用开口,你用多少,我给你发到离你家最近车站多少。这个你放心,时间由你定。 老浦说:“林姐,那我就没别的要求了。您想知道啥,您尽管问,凡鹰嘴山的事我都知道。” 林副总收回笑容,又露出满面愁容的说:“秋实老弟,不瞒你了,我就是杨树妈妈,一位不称职的母亲。几十年来,我的心里总在自责。我离开杨树时,他才三岁,他的爷爷说啥也不让我带走杨树。我实在割舍不下孩子,但又过不了农村生活,最后还是忍痛将杨树放在农村,我一人回到长春。之后,向领导请示调离学院,离开让我一生忘不了,也不愿再去回忆的地方。几经周折,到了江城现在住的这座城市,环境换了,工作变了,一切都变了。但永远不变的思念,梦里全是杨树父子……这里,这座城市的,也包括刘妹,都知道我是未婚女人,也没人知道我有丈夫,有儿子。现在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不管杨树认不认我这个妈妈,我都要告诉大家,我有儿子,有孙子。” 浦秋实细听着林副总的叙说,这是在这个上午他猜测的结果,不是母亲就是姨娘,因李萍讲过,那还是老浦任村长期间。老浦问过李萍,说,你的两个孩子怎么都和木字这么结缘。儿子的名字里含六木,女儿含三木,她母亲一木,父亲两木,你们杨家和木字确实缘份太深。李萍告诉老浦说“杨树说,他母亲,就是我婆婆姓林,让孩子们记住他父亲的妈妈姓林,因为她不在身边。有朝一日一定会来找咱,让她知道,我们每时每刻都想着她老人家!”于是浦秋实告诉了林副总说:“是这样,我和杨树是好朋友,因为都喜欢文学,以前我在村里做村长,杨树媳妇李萍是妇女主任,我们关系都不错,他们都叫我大哥。我该称您一声姨,不能叫姐姐,林姨,您有一个好儿子,他虽然不记得您啥模样。但他把您装在心里,他给孩子名字时候和李萍说过,‘咱的孩子要知道他们不在身边的奶奶姓林,名字里都是林字。’杨树是个有心计的男人,今年已经三十六岁,家里日子在鹰嘴山属一流。抽时间去看看他们吧!” 浦秋实把他知道杨树与李萍的事都和林副总详细地叙说一遍,林副总一边听着,一边面带微笑地流着泪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秋实,三十多年,我是天天想,天天盼着平江人能给我带来一丝消息。今天是真没想到能听我儿的准确消息。我林思杨没有白盼。我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能知道我已经有了孙子……” 浦秋实说:“林姨,那些年为什么不去找一找杨树?每当聊天时提起您老,他总是眼含泪花,杨树兄弟总在挂念着您,但他不知道您在什么地方,有时李萍说在报纸上发个寻亲启事,杨树总是说,时机不到,不要急,急也没用。时机成熟了,像瓜熟蒂落一样。一切顺理成章。他可一直等您消息呢!” 林思杨副总,用纸巾擦擦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咳,说来话长,五七年回学院后因公公关系,一直受牵连。院党委决定让我退下讲坛去图书馆去做杂役。一切行动属于受监视的,没有自由时间。后来听外调人员回来讲,杨家二老相继去世,杨树整天和精神失常的父亲到处流浪。再后来就是文化大革命,我还在图书馆工作,运动中我属于四种人家属,没有人身自由,一直到一九七九年,杨家父子才平反昭雪,我也被解放,并给补发一些工资和公婆的抚恤金。我被调到江城现在单位,做管理工作。一切都安排好后,派人出去打听过消息。此人到过昌盛乡,听乡里一位副书记讲起,这家人不在了。所以我的心凉了下来……。” 浦秋实接过去告诉她,说:“其实乡里根本不了解情况,您说的那位副书记大概姓王,这个人从来不关心百姓的事。林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您的儿子和媳妇儿,孙子孙女,您要见到这一家人,您一定会喜欢的。” 林思杨副总沉思了好一会,道:“秋实,三十多年我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了。你明天在江城玩一天,让王秘书陪你。后天你回去和杨树说,妈妈心里一直装着他,等着他。 另外,你要的化肥我给你一百二十吨,发到关屯站。大约需十万元,把钱你直接划给杨树,这钱是他爷爷奶奶的抚恤金,本来就是他的……。” 次日清晨,林副总的小车又停在向阳旅社门口,司机走到服务台前向服务员说明,他是来接二0九房间,平江县客人去逛江城的。服务员告诉司机,说:“对不起,小师傅,二0九客人于昨日晚结完帐回家了。”司机师傅只好去林副总办公室复命去了。 浦秋实带着一百二十吨提货单,于次日清晨赶到平江县附近的关屯车站。又在运输市场雇了六台重型东风。两天后,带着满载化肥车队浩浩荡荡回到鹰嘴山村。卸货后,他安排守夜人,又随车到平江县城,到工商等相关部门办理代卖手续,他心里明白,会有人监督他的,自己想在三五年内做一把农资生意。此事在八十年代末期在农村还没有先例,会有人登门造访,所以必须手续齐备……。 老浦家院子里卸了两大趟化肥,在鹰嘴山村又传出新闻。有的说是县里统一拨给咱村的,有的说这是大家的,等老浦回来准能给咱分。老浦家和佟家俊家只隔俩院,佟家俊两口子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莫非是全村分配指标,让他老浦抢先拿到手倒把的吧?不行,得问问村长,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大伙的东西,绝不能让他老浦一人捡漏……。 与当日晚上,佟家俊、江晓莹急匆匆地敲开刘正田村长家大门,刘正田去乡里开会还没回来,奚小兰见总也不来的大姐夫佟家俊登门,感到有些蹊跷地说:“呀,走错门了吧,大财神,这是什么风把二位刮过来的。不嫌兔子圈味臊了?” 江晓莹忙接过话来,说:“别闹了小兰,我们俩找妹夫有正事说,没闲工夫说笑话,妹夫在家吗?” 奚小兰也收回笑容,道:“有啥事儿大姐,一定很重要,不然姐夫不会大驾光临。正田还是早晨去乡里开会,一直没回来。正事我就不过问了,等正田回来,你俩说吧,要不然屋里等一会?” 江晓莹抬头看着天,说:“也没啥大事,就是拨给咱的化肥,咋都卸到老浦家院了呢?我想我和村长说一声,我那份我拉家去,我的东西才不放他家呢!” 奚小兰想想说:“没听说拨给咱化肥呀,可能是老浦自己进的货吧!” 江晓莹说:“他老浦才不干那事呢!你忘了他当厂长时,商店代销点他家都不干,才让我们做的。他那种人不会经商。再者说,这么一大堆足够一个村早田底肥的了。今年化肥又这么缺,指定是按村分的,他都抢过去了。不信你等正田回来你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几个人说话间刘正田村长,唱唱咧咧地推开家门。奚小兰凭着感觉,正田今天指定顺心,看样子心情不错。奚小兰笑着说:“正田,大姐说,县里拨给的化肥都卸到老浦家了,她说她那份她拉家去,你看怎么办?” 江晓莹忙解释说:“正田,我是说,真是县里拨下来的,我那份一天也不放到他家,我是问问,这化肥到底是哪来的?” 刘正田村长没弄明白到底老浦家院里化肥是哪来的。于是他去了村办公室,往乡里打个电话找王副书记。当王永学拿起话筒时听到话筒里的是鹰嘴山刘村长的声音,说:“王书记吗?我是刘正田哪。我村老浦家院里卸了一下子化肥,是不是县里拨给村上的呀?” 刘村长的电话只听见王永学声音,说:“喂,我是王永学呀,你估摸能有多少哇?” 刘村长向王书记报告说:“王书记!大概能有三千来袋吧!有人问他家里的,他家里的说不知道,老浦卸完车告诉徐韬给看着,别人谁也到不了近前。老浦又随拉肥车走了!” 王永学又来劲了,他想,这三千来袋也有一百多吨哪,最近县里是进一批,估摸每个村能分八十吨。这大概就是那部分。头脑简单的王永学下令,道:“刘村长,他看着,你也派人看着,没我的命令,这批化肥谁也不许动!” 糊涂村长又碰见位不怎么聪明的书记,这老浦家热闹了,村上又派了三名青年看着化肥,分三班倒,守着二千四百袋化肥。这老浦一走又是三天,又到几家种子农药商店,雇了一台解放,准备与第四天头,拿到授权代销证,妥妥当当地,回家做笔买卖。哪想到鹰嘴山村急坏了一些人。急着王书记下令分化肥,急着老浦回来弄个究竟。 当刘村长安排完看守化肥人员,才想起来得和书记汇报此事,他推开李萍家门。进门就火急火燎的结结巴巴的把王书记批复说了一遍,又问李萍,说:“李支书,你看老浦家的化肥咋处理?” 李萍笑的前仰后合地说:“哎呀我说刘大哥,我当什么事呢?人家浦秋实走之前和我打招呼说,他今年做农资生意,出去组织货源,这和你我,全村乡亲没有任何关系,他卖农资,你看着价格合理,商品纯真你就买,你认为不合适你就不买。咱村上无权干涉他的行为,这些归工商管!听明白了吗?”刘正田又急了,道:“岂有此理,那也得和我这个村长请示后他才能办,为啥他问你不问我,真让王书记说着了,他浦秋实目无领导!” 李萍又笑着说:“你看你没听明白,这事儿归工商管,咱无权干涉,他是党员,外出和支部书记说一声,那算他懂规矩。他没有请示村上的必要!”这时杨树把话接过去说:“这和你家养兔是一码事,你想养你就养,不用谁批准,你不想养就不养也不用请示谁。这个老浦哇就是上年岁了,这要在他二三十岁时有这好政策,说不准能弄出啥动静来呢!” 『12』第十节 一转眼快到春节了,佟仁已经在旅游局落下脚,凭他的外表,又配上一套华贵西装,打冷眼儿谁还能认出来,这曾是鹰嘴山村佟家俊之子佟仁呢!初到机关,人又灵活,善于言表。不出一月时间,局领导人人喜欢这位从农村来的小伙子。这时也有人给局里一个秘书打字员小田,牵线搭桥。其实何局长的外甥女小田早就听姨夫说过,自己在一月前就已经接上线了。牵线者也是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另外也是讨好她姨夫。就这么一说,也就名正言顺了。 往年的春节佟仁都陪着浦馨去县城买些小饰品,今年佟仁不在家,浦馨一清早走去昌盛搭客车来到县城,她直接找到旅游局,门没开,来的太早了,浦馨抬起左腕看了看表,才七点四十,到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不知道佟仁住在哪。自己先到门卫避避风寒,和门卫老头儿说说话。 门卫老人问:“姑娘是哪的人哪,到这找谁呀?” 浦馨告诉他,说:“我是鹰嘴山的,找你单位的佟仁。” 门卫问:“你们是亲戚吗?” 浦馨笑着告诉老人家,道:“我是佟仁对象。” 门卫老人很诧异地说:“这小子,不说他在农村老家没对象吗?这回好看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只见佟仁和一位姑娘勾肩搭背地从大门走了进去,他俩没往门卫看。但这一切都被浦馨看的清清楚楚。 此刻门卫老人慢声说:“姑娘回去吧,刚才你都看见了,这才是佟仁对象呢!佟仁就住在她家,她姨夫可是这个局的局长啊!听大叔一句话,另找别人吧!别和这种人治气,不值得!” 浦馨往日里的担心并不是多余,自从送走佟仁那天起,往日里未来的婆婆也有些异样。天天不离开家里,和妈妈没话找话,和爸爸说些情俏词语,任凭爸爸的斥责,总是笑着答对。可是,最近也有两个多月人不登门,也不见踪影。见了面主动搭话,可她总是心事重重的应着。原来,在佟仁未走前他们已经有了打算,难怪送别一路阴沉着脸。想到这浦馨望着门卫老人,笑着说:“谢谢大叔好意,我不治气,我让他死心塌地的爱着这位姑娘,别分神,姑娘没有错,她不知道佟仁身边原来有我,这事儿一点不怪她。我去告诉佟仁一声,我浦馨不缠着他!” 门卫老人一再说:“千万别打仗姑娘,听大叔一句,别去办公室了,回去吧!” 浦馨没有听门卫老人劝阻,还是去了办公室,到办公室,佟仁假做镇静地说:“姐,你来了,咱到外面说吧,这里在办公。”浦馨强做微笑地说:“亲爱的,你在和谁说话,谁是你姐?” 此刻的小田也站起身来问佟仁,“亲爱的,她是谁?你们是怎么回事?” 浦馨冷静地说:“这位姑娘,你我不认识,我叫浦馨,是佟仁在农村的对象,我们恋爱五年了。今天早晨上班时候,你和佟仁勾肩搭背地在一起,我看的清清楚楚。这事不怪你,想必是你一定不知道佟仁有对象,要是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好了,这种人见异思迁,不值得我爱,我把他让给你了,你们继续吧!” 浦馨走到佟仁面前说一声卑鄙!重重搧了佟仁一个大嘴巴!起身走出办公室。 这下子旅游局办公室炸锅了,小田哭着跑了,佟仁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办公室里里外外的人不知道细情,究竟发生了什么。小田到大门口被门卫大叔拦在门卫室劝着。总算把小田安慰住,等佟仁来到门卫时,看门老人躲了出去。还真不知道佟仁用了什么手段,把小田劝了回去,大概这就是白脸男人的魅力! 佟仁与小田又重归于好,反而是无所顾忌的相爱,主要是佟仁挨了个嘴巴,却换来心安理得,没有后顾之忧。也不想回鹰嘴山过春节,这个嘴巴挨的值,太值了,是浦馨给他卸下包袱,他才有这番好心情…… 浦馨从旅游局出来心里好像卸下重负,毕竟是二十四岁,年龄大了,况且两个月来她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屯里的江晓莹那副面相,也告诉了她。今天从家里出来,主要是证实一下,看他佟仁究竟是个啥态度!一看到早晨从大门外和那位姑娘那种亲密的样子,浦馨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反倒比往日里轻松许多。在来县城的一路上,估计是这个结果。但还是鬼使神差的想最后见一次佟仁。和他热恋了五年,一个人的青春能有几个五年,代价太大了…… 浦馨没心情再去逛商场,干脆打车回家,主意一定,她拦下一辆夏利,直接回家。她没有想花钱多少,只想尽快离开这儿。 年下家家忙着过年的一切准备物资,年年喜子都带上一些礼品,点心来孝敬他浦大叔,今年喜子是在谭清家。谭家和浦家以前还没有这些说道,喜子又不好在谭家开这个口。于是他回家和徐韬爹爹说了心事。妈妈王春梅告诉儿子说:“喜子,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你浦大叔对咱家不薄。鹰嘴山就你浦大叔不小看你爹、你妈,你梁愔婶是妈的娘家人,哪怕是拿瓶凉水,咱也别忘了你叔教过你怎么做人,怎么做事。记住,到他身边坐一会,来到年了,让他心里有些安慰。” 徐韬也接过话来,道:“喜子,你是爹的好儿子,在人家你是磨不开说才回家的,钱爹这有,拿去想买啥就买啥,记住你妈说的话,那也是爹要说的话。爹是心里想到那了,就是说不出来。” 徐韬随手拿出一沓人民币放在喜子手上。 喜子面带微笑告别父母。走出家门。在小腰街几家小店选几样水酒、点心。带上礼品,推开浦秋实家门。梁愔与秋实赶忙放下手头活。秋实问到:“喜子,咋你一个人来了,小清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喜子笑着,说:“谭清帮她妈妈收拾屋子,我看她很忙,我没有叫她。” 秋实摇摇头,说:“不对!你是从你爹妈那来的吧?说实话,是不是觉着不来像欠大叔人情似的?但在谭家又不好说,这才一个人跑回家,拿出钱来,再去买东西,对吗?” 喜子低下头,笑着说:“像是让叔看见了似的,是这个过程。但小侄不是还人情,只是想起叔来,才回的家。这点上没猜对。” 秋实告诉喜子,说:“你一会把你的两边爹妈都找来,叔做上几道小菜,咱先过年。”正说话间,谭欣恬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浦秋实起身迎出房门,道:“刚才我还让喜子回家去找你,这可好,不请自到,看样子,家里事做的差不多了,今晚上咱提前过年,哥几个喝几盅。”中午刚过,谭欣恬,徐韬和浦秋实聚在一起,小酌几盏后开始叙谈家事。谭兄问起,道:“浦馨与佟仁的事打算啥时候办?” 浦秋实长叹一声,道:“我不爱闲操心,但看来真不用操心了,梁愔近几天总是追着浦馨去县城找佟仁商量。今早晨浦馨去了,我看江晓莹几个月来对两个孩子的事,有些改变态度。我分析不用操心了。”喜子和谭清也都在和梁愔、王春梅一张桌上,小清妈妈颜珍没有来。 梁愔接过话茬,道:“别往坏处想,佟仁那孩子不能那样。你的嘴说的太过了。” 秋实说:“佟仁那孩子太听他妈的了,他妈那人看问题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才会发生。” 谭欣恬沉思中插句话,道:“不能吧!多好的一对,怎能会这个结果呢?你竟瞎琢磨!” 浦秋实说:“岔头是指定有了,不然今天桌上能少了他俩吗?多少年了?大概也有二十年了。佟家俊有时间就来,江晓莹是我们家常客,天天不落地登门,这一晃两个多月一次没来。这就明告诉我们,以后也就这样了。互不来往,永远绝交!”三家人正在一起聊天饮酒时,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大家目光集在车上。只见从车上走下浦馨一人,出租车开走了。 谭清站起身来迎了出去,随浦馨一同进得屋里问:“馨姐,佟仁怎么没回来?是不是没放假呢?” 浦馨放下挎包,说:“以后咱这圈里再也不会有佟家人参合了,都住到对象家了。还回来呢!咱永远都不再去分析,不用猜测。终于露出原形了。”浦馨把早晨在旅游局传达室看到的,和在办公室所发生的一切向大家叙说一遍。 谭清有些气不忿地说:“找他们家去,骂他们一顿,出口气!”被秋实压住这个茬,并且把话题转到另一处,他对浦馨说:“闺女,别和这种人生气,像这种类型男人,将来在生活中,他会遇到比他现在的女友更好的。他也会像甩掉你一样去甩掉她。或者移情别恋,在不同环境他要采取各种不同手段,更换女友。所以,和他们去理论是非,属于浪费唇舌,浪费时间。在他们家咱浪费的时间太多了。以后不能再把时间搭在他们身上,不值得!” 浦馨把话茬抢过去,说:“爸,我知道这些,你不用拐弯抹角劝我,咱年龄又不偏大,找个男人还不容易,不过以后可要常带着手绢。” 谭清问:“馨姐,带手绢干么?” 浦馨道:“把眼睛擦的亮亮的,免得上当!” 此刻梁愔与春梅已经凑到浦馨面前问到:“以后有啥打算,还在农村混吗?” 浦馨告诉说:“不!我也去外面发展,学着经商,等站住脚时把爸妈都接过去,小弟有自己的前途,地垄沟我走够了,太窄,夹脚!迈不开步子,趁年轻,闯一把!” 梁愔深情地,说:“这女人出去闯啊,不是那么容易的。那难事要比在家多的多。 不过女人要想活出个人样来,不能总是依赖男人。到啥时候都要有自己的生存空间。男朋友有相当地还是要找一个,别让人甩一回就自暴自弃,咱坚强地站起来。活出个人样,让世人看看,咱和谁都不治气,咱为自己长志气。” 王春梅在一旁听了笑着说:“到关口时咱梁愔姐也能看出门道来,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秋实,你说,这些年看着这两口子,人模人样的,嘻嘻哈哈的,到关口上坏肠子。咳!你说这人哪,真是看不透!” “谭兄,这倒也不是坏肠子,这叫见利忘义,这种人鼠目寸光,往往是,到头来,总是在悔悟中活着,你说谭兄,这样人的这种结果,好吗?” 浦馨从县城受到精神上的打击,亏得在之前有思想准备,两个月中佟家俊与江晓莹的反常举止,浦家一家人已经心里有数。浦秋实也常给梁愔和浦馨分析、猜测。能有这个结果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所以,浦馨有长时间的心里调整。她不会受到伤害太深。 浦、佟两家属世交,浦秋实的爷爷从南方闯荡到松辽平原时,在这块薄土上落脚,时间不长,和远方来这安家的佟老先生,首先结交。浦秋实的父亲与佟家俊的父亲,也是交往多年,佟家俊从小到大一直在浦秋实左右。两人相交四十多年。江晓莹与佟家俊结婚后,始终和梁愔在一起,相交甚密。一处又是二十几年。走到今天这步,江晓莹也是万般无奈。一是为了儿子前程,情人的挟迫。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困境,只有屈从,别无选择。二是正赶上这一阶段由于老浦不顺从她,她也对老浦失去兴趣,她不喜欢交这类异性朋友,至于梁愔吗!二十年前也是想借用她做跳板,一步步才能接近浦秋实。在那个年代,农村没有广播,没有电视,一年也看不到一场电影。拿浦秋实当做心中偶像,年轻漂亮的江晓莹内心中暗恋着浦秋实,由于家庭背景的衬托,令一般男性青年很难发现她江姑娘。为了这些自己不知道流过多少泪。等到成熟后看见浦秋实手牵着梁愔时,心里总是把浦秋实当作择偶标准。崇拜他,喜欢他的气质,喜欢他的幽默,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喜欢听他在田野里的歌声,也想过一切办法去接近他。但最终定格在交梁愔做朋友,用长时间渗透、引诱,一次次失败,最后一招也被浦秋实善意劝解,还是得不到他。 在这个当口上,基本中断关系的贺岚飒又闯入她的视线,为了儿子,她启用了已经在原来就不感情趣的关系户。可是,这位贺岚飒这些年心里憋着一股气,看不了她江晓莹天天围着老浦家转悠,和梁愔形影不离。多少年来,暗下决心。你江晓莹有朝一日求到我老贺时,我第一个条件就是,离开梁愔,中断和老浦家一切来往,永远绝交。贺岚飒的目地达到了…… 生活还在继续,随着时代的进步,农村的经济形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用老一套生产生活方式去面对今天的社会,那只好落后。已经快到五十岁的浦秋实又面对一次选择:一是按部就班地继续起早贪黑的种好十垧地,二是在这基础上,再增加一些另类经济来源。老浦还是择后者。壮大自己经济。 已经四十九岁的浦秋实又开始在不撂下农田的基础上,出去巡视有哪些事儿他能做得来,能给自己再添一桶金。 元宵节刚过,老浦出发第一站是长春,他到农贸市场先逛了两圈。他想在市场周围的几家饭店能否看见李桂贤母子,结果转悠了一天,进了很多饭馆,都没有发现李桂贤一家。天很晚了。想找家旅社住下,又想想还是去火车站,决定坐晚车去江城。在那里住宿,次日准备在农资市场,化肥市场,碰碰运气。 长途旅行一天疲劳的浦秋实,在江城一家小旅社安顿下来,头挨到枕头上就鼾声大做。 习惯黎明即起的浦秋实,在三点多一些醒来。坐在床上在思考着,去化工厂应该怎说,才能让那里的负责销售同志,相信自己。应该怎样才能把一个农民推销出去,让那里头脑精的过人的商业人士相信,一个从农村来的农民,要些出厂价位最低,氮磷含量最高的化肥,批发给他一车六十吨。绞尽脑汁,没想出适合商业场合上的简练语言,最后决定,实事求是,实话实说的原则,尽量取得信任…… 清晨八点老浦就来到化工总公司,他先到了销售部。一打听才知道,还要到某某分公司,又转弯抹角找到这家分公司。到能说上话的地方已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开口说上正事了,最后要副总裁批条,浦秋实真有些厌倦了。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跑了一个上午,只闹明白了归谁管,老浦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躺在旅社房间里,他并不是累,而是烦。有心就此打马回山。但又一想,自己出来是干什么来了,就这样回去不如不出来了!还要去找副总经理,沉下心来,不达目地,决不罢休! 分公司副总姓林名思杨,一个五十九岁的老太婆,浦秋实又用了一个下午时间,专门了解林副总背景,想在晚上到府上,带些礼品先认识一下,和老浦接触过的几人中,有一人的家属在农村。他很同情浦秋实。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化肥在全国紧缺。多多少少还受政府调拨行为支配着销售,需大于供的缺口很大。各地县级有头有脸的人士,有时也空手而归。这位农民出身的库管员也劝浦秋实说:“老大哥,信我话,回去吧,生产任务很吃紧,听说林副总手里也就三百吨权利,求他的人哪天都有,轮到你这自己想想吧!” 浦秋实在分公司院里转悠了一天多,还在想办法接近林副总。 从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来的老农民,在分公司转悠一天半,找林副总要批条的消息传到林副总的王秘书耳朵里。王秘书也纳闷,这准是个怪老头。要批条不到办公室直接找副总,在下面瞎打听啥?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浦秋实心里更急,他在想的是,必须先到家做客后,再张嘴,也算熟人,熟人好办事嘛!但需要弄明白,副总何许人也。听说是孤身一人未婚老太婆。浦秋实有些犯难,在他印象中的单身女人,多数性格高傲、孤僻。不太容易接近。第二天浦秋实没有任何行动,又回到旅社。安心睡他的觉。 分公司早晨八点多钟,各科室办事人员如时到位上班。林副总刚刚坐下,王秘书走进来说:“林副总,从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村来个怪老头,听说姓浦,找到你没有?” 林副总听鹰嘴山村时觉得眼前一黑,她便顺势靠在后背上,幸好没被秘书发现。她稍稍地静静神,便问王秘书说:“他人在哪呢?一会你忙完手头上事儿,到外面把他找来。从农村来的。又是边远县,不管他有啥事,咱也得见见他。想必是遇到啥难事了,能帮咱帮帮他。”王秘书答应着,退出副总办公室。他心在想,林副总准是昨夜做好梦了。怎么还主动找人家接待呢?往日里,某某县长,某某书记,还有她大学同学,也都是到她办公室来,她不理不睬。一个农民半打子老头,她怎么这么上心呢?莫非她想?咳,想哪去了,三十年来,那时是国有单位干部,年轻漂亮时都没想嫁人,这还差一岁都六十了,那份心她早都死了。 浦秋实在旅社翻来覆去一夜,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咋能接近林副总。天亮了,他起身洗漱完毕,在临街处找一家小吃,填饱肚子,今天他的计划是再找到那位农村家庭的工人,听说他是库管员。向他了解林副总家的住址,找时间套套近乎,说出心事。真不开面再打马回平江,另想其它门路。总之,在正月里必须有个头绪。 江城石化总公司,化肥分公司每天按部就班开门上下班。浦秋实前天来时就在门卫这留下两条烟,打通了第一道关节。并和门卫套的近似兄弟。今天他又早早在这等着库管员。今天这位老兄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没有来,急坏了老浦。他不时地出来站在外面看着。 从后趟楼走过来王秘书,她看着门卫门口站着往日在院子里的那位老农民。王秘书走过来问到:“你是昨天来的那位,在什么地方来的,你看,我忘了是平江县,什么山的?” 浦秋实急忙上前一步说:“我叫浦秋实,是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村的。” 王秘书说:“啊是这样!我们林副总听说你是边远县来的农民,也不知道你有啥事,我们林副总要见你,有啥事你可以敞开说。她这人平时可是爱助人为乐……” 浦秋实说:“你们林副总真是这样说的?” 王秘书说:“是的,我们林副总就是这么说的,老大哥,你好走运哪!林副总有时县长啊书记呀,都找上门来,她从来不主动接待,你这可是例外呀!”王秘书把浦秋实领到副总经理办公室后,说声林副总,你要找的人,我给你领来了,没别的事,我出去了。 林副总摆摆手道:“王秘书,你忙吧!”随手给浦秋实倒杯水,说:“请喝水,兄弟是哪的人哪?来了几天了,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浦秋实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说:“我是平江县昌盛乡鹰嘴山村农民,我叫浦秋实。是来江城市化肥公司要一车低价位,高氮、高磷化肥,满足我们土质瘠薄地方的化肥不足,希望领导批复!” 林副总说:“这个好说,我向你打听点事,鹰嘴山村在三十四年前,可曾从长春去一户姓杨的人家?” 浦秋实说:“有,老的听说是右派,早都下世了,现在还剩一个杨树与十八年前和我屯李萍结了婚,并有了两个孩子,男孩今年十六,叫杨森林,今年初中刚毕业,说是想去县城念高中。女孩叫杨琳,今年十一岁念小学。一家人其乐融融。” 林副总说:“他们过的好吗?” 浦秋实说:“过的相当不错,媳妇李萍是鹰嘴山的党支部书记,干的不错。” 林副总说:“杨树念过书吗?” 浦秋实说:“杨树的命苦,爷爷奶奶都在他很小时下世,父亲精神分裂症,在他还不懂生活时也离开了他,他失去上学机会。不过,那可是个求上进的人,文学上接近高中毕业。哎,林副总,你知道他们一家?” 林副总说:“有些话咱晚上找个地方叙谈,你先回住的旅店歇着。你不必考虑化肥的事,我会满足你的需求。你把旅店名写在这儿,下午去车接你,千万别离开!你先回去吧!” 浦秋实疑惑地离开公司,回到向阳路,向阳旅社。躺在床上在想,杨树说过,听他父亲在世不犯病,精神正常时告诉他,妈妈是学院讲师,是某学院的经济管理系高才生。把他们送下乡后,她又回学院去做教学工作。另外,不可能是杨树的妈妈,都知道她不但结了婚,还有儿子,丈夫在农村。为什么她关心杨树一家,难道是她姨!不想了,问啥说啥,实事求是。看来六十吨化肥有着落了…… 中午十二点刚过,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向阳旅社门口。司机走近吧台询问登记员说:“同志,从平江县来的农民浦秋实住在几号房?我是石化公司的,我们林副总请他。”司机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服务员接过名片仔细观察一下说:“好吧,你随我来吧!这位老农民很怪,和他攀谈时,除了农业,化肥,别的啥也不说。另外他的戒备心很强,出入只他一人,有人说,老伯我的车顺路,你搭一程吧!他只说谢谢,不随便坐陌生人的车。我陪你去吧!”小车司机随服务员走进二0九房间。正在看报的浦秋实忙站起身,道:“是查房吗?还是打扫卫生?” 服务员说:“这是化肥公司小车司机,他们副总约你,来接你的!” 司机说:“老伯,林副总说让你把这房退了。今晚上住进公司招待所,我们那住宿,吃饭很方便的。” 浦秋实坐在副总小车里,司机搭讪着,道:“老伯,和林副总是亲戚,还是朋友哇?” 老浦笑笑说:“小师傅,你别见笑,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既不是亲戚又不是朋友。可能是林副总看我是从偏远农村来的,有一丝怜悯吧。大概她对农民有一种特殊感情。”在说笑间,小车到了一家两层楼小院门前停下。司机笑着对浦秋实说:“老伯,到了,这就是林副总的家。你的包,林副总说让你自己先带着,晚上我来接你。”说着,司机鸣了一下喇叭。从屋里走出一位中年妇女,系着围裙,热情地向老浦打招呼。 浦秋实随保姆打扮妇女走进客厅,林副总早就急不可待的样子在大厅中走动着,当老浦进屋时,林副总面带笑容热情地让座,倒水,显得十分客气,和在公司判若两人。一下子把她年轻十年,怎看也不像六十岁人。和四十多岁人差不多。 林副总问:“今年贵庚?” 老浦起身答道:“虚年四十九岁。” 林副总说:“那你是小弟了,姐大你十岁。你坐下,不必拘礼,这是我的家,秋实小弟你可以随意。指着保姆说,那是刘妹,她没你大,家里就我们两人,说话很方便。不用避着刘妹。” 老浦笑着说:“既然是姐姐,又是在家里,小弟就开口了。” 林副总说,化肥的事你不用开口,你用多少,我给你发到离你家最近车站多少。这个你放心,时间由你定。 老浦说:“林姐,那我就没别的要求了。您想知道啥,您尽管问,凡鹰嘴山的事我都知道。” 林副总收回笑容,又露出满面愁容的说:“秋实老弟,不瞒你了,我就是杨树妈妈,一位不称职的母亲。几十年来,我的心里总在自责。我离开杨树时,他才三岁,他的爷爷说啥也不让我带走杨树。我实在割舍不下孩子,但又过不了农村生活,最后还是忍痛将杨树放在农村,我一人回到长春。之后,向领导请示调离学院,离开让我一生忘不了,也不愿再去回忆的地方。几经周折,到了江城现在住的这座城市,环境换了,工作变了,一切都变了。但永远不变的思念,梦里全是杨树父子……这里,这座城市的,也包括刘妹,都知道我是未婚女人,也没人知道我有丈夫,有儿子。现在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不管杨树认不认我这个妈妈,我都要告诉大家,我有儿子,有孙子。” 浦秋实细听着林副总的叙说,这是在这个上午他猜测的结果,不是母亲就是姨娘,因李萍讲过,那还是老浦任村长期间。老浦问过李萍,说,你的两个孩子怎么都和木字这么结缘。儿子的名字里含六木,女儿含三木,她母亲一木,父亲两木,你们杨家和木字确实缘份太深。李萍告诉老浦说“杨树说,他母亲,就是我婆婆姓林,让孩子们记住他父亲的妈妈姓林,因为她不在身边。有朝一日一定会来找咱,让她知道,我们每时每刻都想着她老人家!”于是浦秋实告诉了林副总说:“是这样,我和杨树是好朋友,因为都喜欢文学,以前我在村里做村长,杨树媳妇李萍是妇女主任,我们关系都不错,他们都叫我大哥。我该称您一声姨,不能叫姐姐,林姨,您有一个好儿子,他虽然不记得您啥模样。但他把您装在心里,他给孩子名字时候和李萍说过,‘咱的孩子要知道他们不在身边的奶奶姓林,名字里都是林字。’杨树是个有心计的男人,今年已经三十六岁,家里日子在鹰嘴山属一流。抽时间去看看他们吧!” 浦秋实把他知道杨树与李萍的事都和林副总详细地叙说一遍,林副总一边听着,一边面带微笑地流着泪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秋实,三十多年,我是天天想,天天盼着平江人能给我带来一丝消息。今天是真没想到能听我儿的准确消息。我林思杨没有白盼。我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能知道我已经有了孙子……” 浦秋实说:“林姨,那些年为什么不去找一找杨树?每当聊天时提起您老,他总是眼含泪花,杨树兄弟总在挂念着您,但他不知道您在什么地方,有时李萍说在报纸上发个寻亲启事,杨树总是说,时机不到,不要急,急也没用。时机成熟了,像瓜熟蒂落一样。一切顺理成章。他可一直等您消息呢!” 林思杨副总,用纸巾擦擦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咳,说来话长,五七年回学院后因公公关系,一直受牵连。院党委决定让我退下讲坛去图书馆去做杂役。一切行动属于受监视的,没有自由时间。后来听外调人员回来讲,杨家二老相继去世,杨树整天和精神失常的父亲到处流浪。再后来就是文化大革命,我还在图书馆工作,运动中我属于四种人家属,没有人身自由,一直到一九七九年,杨家父子才平反昭雪,我也被解放,并给补发一些工资和公婆的抚恤金。我被调到江城现在单位,做管理工作。一切都安排好后,派人出去打听过消息。此人到过昌盛乡,听乡里一位副书记讲起,这家人不在了。所以我的心凉了下来……。” 浦秋实接过去告诉她,说:“其实乡里根本不了解情况,您说的那位副书记大概姓王,这个人从来不关心百姓的事。林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您的儿子和媳妇儿,孙子孙女,您要见到这一家人,您一定会喜欢的。” 林思杨副总沉思了好一会,道:“秋实,三十多年我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了。你明天在江城玩一天,让王秘书陪你。后天你回去和杨树说,妈妈心里一直装着他,等着他。 另外,你要的化肥我给你一百二十吨,发到关屯站。大约需十万元,把钱你直接划给杨树,这钱是他爷爷奶奶的抚恤金,本来就是他的……。” 次日清晨,林副总的小车又停在向阳旅社门口,司机走到服务台前向服务员说明,他是来接二0九房间,平江县客人去逛江城的。服务员告诉司机,说:“对不起,小师傅,二0九客人于昨日晚结完帐回家了。”司机师傅只好去林副总办公室复命去了。 浦秋实带着一百二十吨提货单,于次日清晨赶到平江县附近的关屯车站。又在运输市场雇了六台重型东风。两天后,带着满载化肥车队浩浩荡荡回到鹰嘴山村。卸货后,他安排守夜人,又随车到平江县城,到工商等相关部门办理代卖手续,他心里明白,会有人监督他的,自己想在三五年内做一把农资生意。此事在八十年代末期在农村还没有先例,会有人登门造访,所以必须手续齐备……。 老浦家院子里卸了两大趟化肥,在鹰嘴山村又传出新闻。有的说是县里统一拨给咱村的,有的说这是大家的,等老浦回来准能给咱分。老浦家和佟家俊家只隔俩院,佟家俊两口子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莫非是全村分配指标,让他老浦抢先拿到手倒把的吧?不行,得问问村长,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大伙的东西,绝不能让他老浦一人捡漏……。 与当日晚上,佟家俊、江晓莹急匆匆地敲开刘正田村长家大门,刘正田去乡里开会还没回来,奚小兰见总也不来的大姐夫佟家俊登门,感到有些蹊跷地说:“呀,走错门了吧,大财神,这是什么风把二位刮过来的。不嫌兔子圈味臊了?” 江晓莹忙接过话来,说:“别闹了小兰,我们俩找妹夫有正事说,没闲工夫说笑话,妹夫在家吗?” 奚小兰也收回笑容,道:“有啥事儿大姐,一定很重要,不然姐夫不会大驾光临。正田还是早晨去乡里开会,一直没回来。正事我就不过问了,等正田回来,你俩说吧,要不然屋里等一会?” 江晓莹抬头看着天,说:“也没啥大事,就是拨给咱的化肥,咋都卸到老浦家院了呢?我想我和村长说一声,我那份我拉家去,我的东西才不放他家呢!” 奚小兰想想说:“没听说拨给咱化肥呀,可能是老浦自己进的货吧!” 江晓莹说:“他老浦才不干那事呢!你忘了他当厂长时,商店代销点他家都不干,才让我们做的。他那种人不会经商。再者说,这么一大堆足够一个村早田底肥的了。今年化肥又这么缺,指定是按村分的,他都抢过去了。不信你等正田回来你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几个人说话间刘正田村长,唱唱咧咧地推开家门。奚小兰凭着感觉,正田今天指定顺心,看样子心情不错。奚小兰笑着说:“正田,大姐说,县里拨给的化肥都卸到老浦家了,她说她那份她拉家去,你看怎么办?” 江晓莹忙解释说:“正田,我是说,真是县里拨下来的,我那份一天也不放到他家,我是问问,这化肥到底是哪来的?” 刘正田村长没弄明白到底老浦家院里化肥是哪来的。于是他去了村办公室,往乡里打个电话找王副书记。当王永学拿起话筒时听到话筒里的是鹰嘴山刘村长的声音,说:“王书记吗?我是刘正田哪。我村老浦家院里卸了一下子化肥,是不是县里拨给村上的呀?” 刘村长的电话只听见王永学声音,说:“喂,我是王永学呀,你估摸能有多少哇?” 刘村长向王书记报告说:“王书记!大概能有三千来袋吧!有人问他家里的,他家里的说不知道,老浦卸完车告诉徐韬给看着,别人谁也到不了近前。老浦又随拉肥车走了!” 王永学又来劲了,他想,这三千来袋也有一百多吨哪,最近县里是进一批,估摸每个村能分八十吨。这大概就是那部分。头脑简单的王永学下令,道:“刘村长,他看着,你也派人看着,没我的命令,这批化肥谁也不许动!” 糊涂村长又碰见位不怎么聪明的书记,这老浦家热闹了,村上又派了三名青年看着化肥,分三班倒,守着二千四百袋化肥。这老浦一走又是三天,又到几家种子农药商店,雇了一台解放,准备与第四天头,拿到授权代销证,妥妥当当地,回家做笔买卖。哪想到鹰嘴山村急坏了一些人。急着王书记下令分化肥,急着老浦回来弄个究竟。 当刘村长安排完看守化肥人员,才想起来得和书记汇报此事,他推开李萍家门。进门就火急火燎的结结巴巴的把王书记批复说了一遍,又问李萍,说:“李支书,你看老浦家的化肥咋处理?” 李萍笑的前仰后合地说:“哎呀我说刘大哥,我当什么事呢?人家浦秋实走之前和我打招呼说,他今年做农资生意,出去组织货源,这和你我,全村乡亲没有任何关系,他卖农资,你看着价格合理,商品纯真你就买,你认为不合适你就不买。咱村上无权干涉他的行为,这些归工商管!听明白了吗?”刘正田又急了,道:“岂有此理,那也得和我这个村长请示后他才能办,为啥他问你不问我,真让王书记说着了,他浦秋实目无领导!” 李萍又笑着说:“你看你没听明白,这事儿归工商管,咱无权干涉,他是党员,外出和支部书记说一声,那算他懂规矩。他没有请示村上的必要!”这时杨树把话接过去说:“这和你家养兔是一码事,你想养你就养,不用谁批准,你不想养就不养也不用请示谁。这个老浦哇就是上年岁了,这要在他二三十岁时有这好政策,说不准能弄出啥动静来呢!” 『13』第十一节 农历二月初二是龙抬头日子,庄稼院这天都把车上活停下来,意思是怕车轮轧坏龙头。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年年都这么延续着,这位浦秋实从小就不信这些。够得上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就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他带着大解放装满一车六个品种种子、农药和一些蔬菜种子,怀里揣着农资代销授权证书,回到鹰嘴山村自己的家。令他不解的是院子里,除徐韬坐在化肥垛上,还有一位青年坐在另一垛上,不知道他在这干啥?于是老浦问了一句,说:“二愣子,你坐那干什么?” 这个二愣子,曾经是民兵排长,在过去冲锋陷阵从不含糊。刘正田做队长时的战将,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他在执行任务,容不得别人指责他。他听见老浦问他,他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在执行任务,是村长派我来看化肥的,不准任何人动一袋。” 老浦看了看徐韬问:“徐大哥,是这样吗?” 徐韬说:“你走这两天,你家可热闹了。他刘村长派仨人,分三班倒看着,说是乡王书记让看着的。梁愔不管这些,她只知道盼你早点回来,这两天她忙完院里活,就去谭欣恬家。我问她你不在家,别人抢了咋办?梁愔说,抢就抢吧,找村长要钱,他派人看着让人抢的。秋实你说,这梁愔心多大。” 秋实笑了说:“嗯,是这个理,好了咱把车卸完,明天开业,你还在这帮忙,我付你工钱。又指着二愣子说,二愣子,过来卸车,车卸完大叔付你十五元工钱,明天你和徐韬大哥继续给我看着,黑白天两班倒,每天工钱二十元。” 二愣子沉思一会说:“浦大叔,听村长说这是公家化肥,我也不信,公家的不卸村上,卸你院凭啥呀?大叔,你说你这到底是哪来的?” 浦秋实告诉他,说:“现在是我的,明天开业,每袋八十元,咱县里就这个价。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花八十元拿去一袋,那袋就是你的。二愣子,你说对了,公家的应该放村上。”浦秋实的农资代销处开业了,他没放鞭炮,没有声张,只是写个牌子——秋实农资代销处,还有经营品种。 煽动分化肥的几位还在窥视着。他们正在刘正田家争论着,佟家俊和刘正田村长说:“正田,你这村长还给人家看摊呢,你不是说王书记不让卖吗?你自己去看看,一车一车的又是种子,又是肥的,拉出去多少车了。王书记追查下来。看你怎么解释!” 此刻,奚小兰急了,说:“都别说了,丢人现眼,大老爷们,看人家挣钱眼红了!老浦当干部时给大家出主意,领着干。你们不让人家当干部,他没泄劲,你们不让他领导你们干,还不让人家自己干。一个个这份德行,都给我滚出去!刘正田明天不干了!” 奚小兰在鹰嘴山村还是头一次发火,这个女人从小常看到老爹被拉到台前批斗,自己在众人前矮人三分,习惯已经成了她的性格。在众人面前的忍让是令常人很难做到。今天她看到几位男人在煽动她家刘正田闹事,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她就想不明白她大表姐夫也跟着起哄,你天天开着大解放跑运输,老浦起初也为你们操过心,又帮你家在鹰嘴山第一个办起小商店,就你老佟家在老浦身上受益最多。如今儿子出息了,你也用不着老浦的帮助了,过河拆桥,真是一对白眼狼! 几位男人都走了,佟家俊还坐在凳上抽闷烟。奚小兰用斜眼看他一眼,道:“你咋不去分老浦家化肥去呢?还赖这!好事你看不见刘正田,集众闹事你来找他,你知道他心眼不全,你不帮他,你还让他走歪路?你也滚犊子!” 佟家俊有男人多地方不说话,屋里只剩下刘家两口子,他来劲了,说:“我这不是帮他吗?乡里王书记都让他看着,没他命令谁也不许动,我这是帮正田维护村长权利,你懂不懂,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奚小兰说:“行了,你走吧,正田的村长到这算到头了,都安的啥心眼儿,让缺心眼儿人当村长,大姐夫你走吧,我不愿意看见你这号人,没人味!” 佟家俊灰溜溜地离开刘正田家,这场分化肥的风波没弄出动静来。奚小兰领着刘正田来到杨树家找李萍说明她的心思,道:“李支书,这半年多你都看到了,他真干不了村长这个角色,反倒把我家养兔场弄黄了。我一个人真干不过来那一大摊子活,他刘正田就听王书记话。王书记又那样。李支书,赶紧找别人,刘正田从今天还得归我管。”说罢,奚小兰拽着刘正田走出杨树家门。 刘正田做了八个月村长,也够清廉的,没吃过请客饭,没接过一盒送礼烟,没人找他办过一件正经事。就今天几位集到他这,还都没怎么安好心。让奚小兰看的明明白白,她知道乡亲们没一个瞧得起他刘正田的,趁没换届选举还是自己下来吧!免得落选时更丢人。也好把自己事做好,从这以后别再想着做村官的梦,她给自己男人的解释是:没那弯弯肚子,别强吞镰刀头。 连续半个多月的折腾,浦秋实真有些累,开业第一天,乡亲们络绎不绝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多数乡亲都知道,能在自己家门口就解决种子、化肥、农药,真是件好事,而且价格合理。大多数乡亲也知道,县城里,佛仙镇的农资经营者,也都是个体,几乎没有一家集体经营户。佟家俊和江晓莹也知道,老浦的物资来源不是分配指标,因为分配指标一词在农村也说不上是哪一天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这两口子清楚浦秋实没这方面的亲属、朋友。好奇心又极强的江晓莹想知道根底,能下套,下个套,别让他浦秋实超出自己……这才出此下策,她忘了刘村长的贤内助的头脑灵活劲,不照她差多少,让佟家俊第一次从表妹家被轰出来,临出门时还被奚小兰送上一句——这副德行,以后少上我家来,《凑疯狗咬傻子》! 傍晚,忙了一天的浦秋实刚吃完饭,和梁愔说:“收拾一下,家先让徐大哥看一会儿,咱俩去杨树家,有重要事找他说,你也听听,免得你老是怀疑化肥来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你也看到了,我这十几天,脚不沾地儿的跑,今天总算有个头绪,开局不错,明天还要出去组织货源,所以今晚必须去杨树家,不能再拖了,有人等不得……。 梁愔放下手头的事,随同浦秋实来到杨树家,李萍正在给女儿杨琳辅导数学作业,见浦大哥和梁愔姐来,赶忙下地让座,说:“大哥,大姐,你看我这支书当的,你家发生那些事儿,我也没抽身去看看,反倒要大哥大姐亲自来登门拜访,真不好意思。我想我一露面,你那人会越集越多,容易发生意外。希望大哥大姐谅解小妹无能……。” 浦秋实高兴的说:“李萍,你不参与算高明,参与就中计了,他们等着你出面说清楚。我今天来不是为这事来的。我是来告诉杨树兄弟好消息,妈妈找到了,在江城市化工总公司的化肥分公司做业务副总经理,我院子的化肥就是林姨批的,并且给垫上十万元,我带去的钱她没收,告诉我说,卖化肥钱给你十万,我今天带来六万,其中有原来我带走的五万元,今天卖了一万元,这六万元你先收下,余下四万我凑够了一次付清。钱财帐先说到这,下面就说林阿姨的事。 杨树急忙推辞说:“我不能要妈妈的钱,妈妈指定是一个人没组织家庭,这钱你给她汇过去养老用,一个人不容易。” 浦秋实笑着对杨树,说:“兄弟,你妈妈一直是一个人过,她说这钱是爷爷奶奶的抚恤金,还有你爸爸的补发工资……。”浦秋实把林思杨副总的三十年经历给李萍一家说了一遍,杨家四人个个泪洗衣襟。最后,浦秋实说:“兄弟,李萍抽时间去看看老人家,最好带上孩子,妈妈知道有了孙子孙女,高兴的直落泪,但她内疚,总是自责,自己不是好妈妈,是位不称职的妈妈,自己说,‘没脸见鹰嘴山父老,是鹰嘴山的乡亲把你养大,你是他们的儿子……。” 杨树说:“好吧,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就去,早到一天,也减去妈妈的一分思念。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我已经知足了,应该报答生养之恩,何必自责。她没错,是当时的不公平伤害我的一家,政府给平反昭雪,又给经济补偿,也就是共产党领导的政府才能向人民承认错误。我们受害者没理由不接受这份歉意。妈妈是受害者,我们做晚辈的没理由记恨她。妈妈盼着这一天,等着这一天,我杨树不能让她失望。浦大哥得关三天门,领我们去。”浦秋实长叹一声,道:“兄弟,我陪你们去,家里不至于关门。你梁愔姐在家照样卖,另外有徐韬大哥给帮忙,白天二愣子也在那。家里没问题,你安排你自己的家,择日探母。” 浦秋实与梁愔告辞时,李萍说:“大哥,刘正田撂下了,他和奚小兰一同来的。他倒是一言没发,是奚小兰提出的。你看我该怎么办?” 浦秋实沉思一下,道:“他撂的正好,他不撂下,你还真抽不出身去看婆婆。你先找曲文良谈谈,这位是块好料,他能给一方百姓造福。这个人的品质好,和群,能和佟家两口子搭伙做生意,并且干两年的人不多。你去看看吧。” 李萍不好意思地说:“浦大哥,说心里话,我一天都撑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 浦秋实果断地回答她,道:“请回乔越瑶,他要和曲文良搭班子,一百年不会出说道,保证团结,又都年轻不知道乡里能不能同意。” 李萍说:“上次我请示了,那书记不批准,王书记问了一大堆乱七八糟事,给岔过去了。” 浦秋实告诉李萍,道:“今天晚上你去做通曲文良工作,明天上午你召开党员群众代表参加会议,通过后再向乡里汇报。有王书记在昌盛乡,你想办成一件事必须先斩后奏,绕开他。” 李萍还呆呆地看着浦秋实,说:“浦大哥,啥事一到你这就变得这么容易呢,这点事愁我一天了,想不出辙来,经你这一说,就这一点事儿。唉!这乡里咋把你给鼓捣下来!太不讲道理,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怎么把王永学伤的那么深,一提你浦秋实,他恨地咬牙切齿。” 杨树接过话,说:“龙道是水,虎道为食,鸡鸣为报晓,犬吠为护庚,王永学的行为,当然有他的道理,浦大哥看不惯无所作为者,他王永学就不买你的帐,扫清道路是为行走方便,咱不去探讨那些没用的事,大哥说的曲文良,那可是能挡一面子,这下子咱可以去江城而无后顾之忧了。至于以后的事,等从江城回来再去探讨。” 随后杨树攥住浦秋实的手,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要倾诉,最后只是说:“谢谢你,浦秋实大哥,为我圆了梦,能见到我妈妈,让一位日夜受思念煎熬的母亲见到她的儿子。” 两人手握的很紧,杨树松开浦秋实的手,退后一步,给老浦深深地鞠一躬,说:“大哥,和大姐,您慢走……。” 二月里春光明媚,平江县城里逛街人流,密度逐渐大了起来,正街上,商场里常能见到佟仁挽着小田出现在人流中。说不尽的甜言蜜语,享不尽的人间快乐,让一个农村长大的佟仁,每天都生活在云山雾罩中,觉得自己有一步登天的感觉,轻飘飘的。小田姑娘在县城里虽不算拔尖,也是容易让男人心动那种类型,性感极强。大年初一那天求姨夫车送他们去了鹰嘴山村,把佟家俊一家三口乐的满屯宣扬。儿子领对象回来了,三亲六故都来祝贺。江晓莹按个介绍。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小田姑娘是想到农村看看风景。哪来闲心和你们这些土里土气的亲戚攀谈。你江晓莹介绍谁我也不看,我只抱着佟仁不撒手,就像有谁要抢他佟仁那种架势,总是背对着大家,在想我的脸可不是给你们大家看的。 佟家俊也觉得挺没面子,他想留住大家一同吃晚饭。小田姑娘一看佟家的亲属都不走,她和小车司机说了声,“走,咱们走,让给他们!”说着,自己跑了出去,钻进小车里,司机,佟仁紧随其后,关上车门,一溜烟,没影了。 江晓莹在鹰嘴山这几年是非常露脸人物,也经常出没在大庭广众之中。近十年里,农村阶级斗争,由一点点淡化,到一步步消失。江晓莹再也不受出身的家庭背景所困视。有时无所顾忌的词语,常从嘴里流淌出来。近几个月里儿子进了县城,又在机关,谋职,和有身份人家结成亲家,又把自己身价自我提高一大截,在亲朋面前,在众人面前,挺胸抬头显示着自己地位。“和你们不一样了!鹰嘴山村只有我江晓莹生养的儿子才算出息,是机关干部,是局级领导的女婿。以后你们必须高看我一眼。”她万万没想到,出生在干部家的闺女这么不懂规矩,一点面子都不给。一下子让她在自己亲属圈子里抬不起头来,让自己身价,一位局里干部的母亲的地位,又降到普通百姓一层中。 佟仁和心爱的田姑娘,在小车里正在撒娇中亲亲我我的说笑着。毫不顾忌司机在后视镜里的窥视,如此处无人般耍笑。她的妈妈此刻坐在家里炕头上嚎啕大哭。二十年里,自从她嫁到佟家后,家里婆婆宠着护着,佟家俊更是如获至宝般的爱着她。多年养成的高尚品行,哪受得了如此冷遇,又是自己吹捧儿子地位的砝码,不如山野村夫家子女懂礼貌。自己在亲朋中炫耀如凤般美妙女人,就这样!江晓莹哭的是,她咋一点面子都不给,哪怕是你不说话,面对着大家点点头也让我说得过去,最不该当着大家面抱着佟仁不撒手。这是农村,还没有城里人那么开放。让一些亲朋不堪入目。她哭的稀里哗啦一阵,马上又自我调整一下。破涕为笑说:“让大家见笑了,佟仁对象这两天感冒,眼睛常流泪,鼻子也总是流鼻涕,人多磨不开,怕是让大家看见她模样说笑,才躲到佟仁怀里。好了,他们走了,咱们坐下,该玩的玩一会吧!别都站着。”各位心里明白,这是自己给自己搬个梯子。众人除她表妹奚小兰留下,其它人都散去。大年初一江晓莹不该承受如此精神折磨! 客人都走后奚小兰恼丧地,说:“大表姐,这就是你的儿媳妇儿?她还是个人吗?那咋一点人语不懂,老少尊卑暂且不提,大过年的,这些长辈来看她,给我们个后脑勺子。城里人我见过,有地位的我也见过,县长去我家还叫我一声大姐问声好。她一个黄毛丫头有啥了不起的,临走还摔摔打打的。你别给掩盖了,还感冒了,她根本没瞧起你这未来婆婆。你看你往日里把她夸的,如花似玉的。和浦馨比呀,她差远了,真不该我说你。你和浦馨过一辈子,都不会出现今儿上午这一幕,该!脚上泡,自己走的,自己在家好好哭吧!我也走了。” 奚小兰对大表姐悔婚一事,从一开始觉得惋惜,认为她不该把浦馨推出门外,要才有才,要文化初中毕业,人品在昌盛一带找不出比她强的几人。外表更不用说,性格集爹妈优点于一身。当时奚小兰给她提过醒,但那时的江晓莹一方面受贺岚飒的挟迫,另一方面也是攀爬权贵心切,所以才执迷不悟。在大家都不知晓中暗下决心,动员原本就没原则的儿子,毁弃婚约。正如俗语所说,生米做成熟饭,悔之晚矣! 等到屋里只剩下江晓莹和佟家俊两人时,佟家俊又成了她江晓莹的出气筒,骂也骂着,双手不停的在佟家俊后背捶打着,数落着他不是个男人,没男人骨气,让女人在外出头露面去为佟仁跑关系,走人情,让女人跟别的男人低三下四的作贱自己。 佟家俊一语不发,低着头,抽着烟。听着爱妻的漫骂,承受着捶打,既不能躲闪,又不反驳一句,也是多少年积累下的规矩。骂够了她就不骂了,打累了她自然就停下了。只要她能解气,任她宰割,高兴就成。佟家俊是个心里能放住事的人。什么作贱不作贱的,你缺啥了?你少啥了?他高兴你快乐!咱不吃亏!这事你还数落!放在别人身上还不美死她!你江晓莹有人瞧得起你,才能到这份上。佟家俊想到这时,说:“我说,咱不哭了,再来和大家说句话。” 江晓莹哭着说:“还来,别来了,我丢不起这份人!” 佟家俊转过身来给江晓莹用手擦着泪,说:“看,这大过年的,把你哭成这样,何苦的慢慢会好的。咱儿子有今天,多亏有个好妈妈,啥作贱不作贱的,说的多难听,咱也没搭啥,咱不吃亏。” 江晓莹生气地对着佟家俊吐了一口,道:“呸,不知羞耻的男人,明知道自己女人睡在别的男人被窝里。还能说出这等话来!我都替你害臊,替你脸红,像你这等男人,白披张人皮。” 佟家俊生怕气坏江晓莹,他知道这不是啥光彩事儿,也知道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年敢说吗!起初江晓莹和江涛老师眉来眼去的,被佟家俊看见时,他说过江晓莹,但第二天,江涛又来到佟家,江晓莹当着佟家俊面亲吻一阵后放开江涛,问佟家俊:“还挡不挡了,我就喜欢和别的男人亲嘴,你看不惯,咱就离婚!”佟家俊在那次的教育后,记住了,记牢了,他对江晓莹说:“我服了,不管了,只要你不离开我,叫我咋地我咋地,你和谁,做啥事我都不挡。” 佟家俊在媳妇儿面前说的话,一辈子不忘,是一位遵守诚信的好男人。“有这样男人守着你江晓莹,你知足吧!换成别的男人,你这样放荡,谁能受得了。”今天的佟家俊,也算进步,还能往这层想一想。以往他连想都不敢想。生怕有了想法,一不小心表现出来,会伤害着爱妻江晓莹的。当一闪念就被自己理智所控制。佟仁找个对象不开面,把亲朋好友闪够呛,把未来婆婆气的嚎啕大哭的新闻,不出三天传遍整个鹰嘴山村,小腰街几乎家家都知道。当然也飘进梁愔耳朵里。那还是正月初二晚上,谭清随妈妈颜珍来浦家拜年,谭清快嘴快舌告诉梁愔,说:“梁愔婶!听说了吗,昨天陈世美领着小老婆给她婆婆拜年,把她家好顿作,气的老太婆哇哇的哭。我们正好从他老佟家门口过,听的真真的,小妖精在她家作一顿,坐车就跑了,连口水都没喝!” 梁愔忙截止谭清,说:“小清,大过年的,咱别提她们,以后她家的任何事咱都不说,免得别人说咱小肚鸡肠。另外,她家好与坏和咱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能记住吗乖侄女?” 谭清不服气地,说:“她母子把馨姐伤害的那么深,你们一家四口人都能抻住气,放在我身上,我非把他老佟家房子给点着了不可。” 浦馨正在整理行囊,她放下手中活坐在谭清身边,道:“傻妹妹,刚才你叫他陈世美,那你可太抬举他了,陈世美是凭本事考取的新科状元,是在状元位置上受皇家挟迫才出次下策。他佟仁是妈妈出卖肉体换来那么一点点蝇头小吏,还算不上什么官,只是一般办事人员。你看你的比喻还正确吗?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种有软骨病的男人,早现形对我是一种好事。他们好,咱虽然不能怎么高兴,但他们坏,咱也不幸灾乐祸,只有心底无私才天地宽吗!”浦馨的一席话说的谭清在那傻愣愣的,等浦馨说完谭清才醒过来,拍着自己脑袋,说:“哎,浦馨,你这一说他还真不配陈世美这个美称,真是这个理。但是我就不明白,你们老浦家人,他咋都这么有抻头呢?叫人家耍了?还不生气,他佟家倒霉了你们也不高兴?叔、婶,你们一天天都想啥呢?为啥不去找他说说理!” 浦继良正在看电视,刚才的一些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总也不爱参合琐事的浦继良,今天也说句心里话,他道:“清姐,刚才馨姐几句话说的很有哲理,真像你说的,把他家房子点着了,派出所来人把纵火者抓起来,是要判刑的。为了不值当的事儿,只是治口气,牢狱生活可不是好玩的。况且,这也许是件好事,能激励人的生存意志,不然馨姐暂时还没有走出去的打算。馨姐一旦走出鹰嘴山,她要发现外面世界那么诱人,我说,不出五年,她会腰缠万贯不敢说,百万富姐指定是没问题,因为她有智慧,有韧劲,各方面天才我爸我妈有偏爱,都遗传给馨姐了。” 老浦说:“继良,胡说些什么,也不怕你大娘笑你,你说些你清姐易懂的,别把乱七八糟词汇都带出来!” 谭清惊诧地,说:“大伯,你们一家子都凑到一块了,你看小弟,小小年纪,懂那么多事,我真奇怪,不怪我爹说,你们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一家庄稼人,我服了。” 颜珍笑着和小清说:“别看继良小小年纪,人家可是咱村第二个上大学的庄稼院孩子,学问到了,啥事不懂。你那时候让你上学你不念,你看你继良小弟,你小洁妹妹,都是大学生。你馨姐也把初中念下来了,你就知道陪妈种地。现在知道了吧,知识有用,知识会转化成财富的。你大叔一家,就你浦叔书念的少,但是你浦大叔从来就没扔下过学问,不说天天学吧,反正哪回我来,他不是看书就是写字。” 浦秋实笑着,道:“嫂子,大哥今天咋没来呢?是不是喝多了?” 颜珍说:“没有,中午时被徐韬两口子找去了,小清和喜子都回去了,我不愿意看喝酒热闹嫌闹腾,没去,这不吗,小清刚吃完饭就让她婆婆打发回来陪我,给我带回一些饭菜,这两口子,真让人心疼,我今天来是想和秋实弟弟说件事,让你拿个主意,我家房多,还闲三间,原来是想给小洁准备的,不怕你笑话,小洁已经结婚了,完事才告诉我们。那个闺女指不上了,房也就用不上了。想把徐韬两口子接过来,我们一起过,都五十出头的人了,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了,我让你大哥说,年前他到你家来过多少趟,就是说,说不出口。今天嫂子来是想让你给拿个主意。看看以后能出啥说道不的,反正在咱屯还没先例。” 浦秋实一边听着颜珍说事,一边点头思考,他笑着说:“嫂子,这真是个好主意,这样也成全了两个孩子,也免得风天雨天再累,喜子也得回家点点卯。咱国家,往后这样家庭会很多,搞好关系会幸福的。记住一点,春梅是有精神包袱的女人。平时聊天绕开她的痛处,她是受害者,但性格很倔犟,女人谁摊上那种事都会成为心病。徐韬心地善良,满肚子话一句说不出来,那是个好男人。当家管事让两个孩子管,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你们四个还不老,帮他们干几年,我相信,你们会给咱鹰嘴山做个榜样的。这不就有先例了吗。” 颜珍微笑着,看着浦秋实,道:“秋实兄弟,非得让两个孩子当家才好吗?欣恬会同意吗?我还真担心他,犯上混劲,伤着春梅。” 秋实点点头,道:“大哥脾气是欠佳,你平时多提醒着点。只有孩子当家,你们才省心,想一想,你们姓谭,他们姓徐,之间是喜子和小清把你们连在一起的,只有他们两人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儿才代表你们六人的整体,其中你们四人,哪个说话,办事都代表不了你们六口之家,嫂子,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颜珍沉思一会,说:“经你这么一说,还是这个理,你大哥说让徐韬说了算,或者春梅说了算,我说,到时你和他们说,你大哥说他说不出口,我看到那天你去给说两句咋样?” 浦秋实想一想,这两家都是自己的至交,说句话是应该的,他说:“嫂子,明天是初三,你备一桌菜,你们两家,应该说一家在一起团聚,我去凑个热闹,到时候,你可不许嫌闹腾躲出去!就算你们大团圆之日请我吃喜酒。”农村的事瞒不了任何人,谭徐两家合并一家的事儿又像新闻一样传满街。但这个传闻,多少带着点喜庆色彩。大多数人认为这是咱的榜样,还是好处多。平时多多担待互相谅解,不闹矛盾,总比空起一头父母强。也有人说,这老谭不愧是共产党员,连过家家还起模范带头作用! 徐韬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总得找点活干。老谭又是个不爱干零活的人,其实新正大月的,又不养牲畜哪有啥活干,可他背着粪筐到处走捡粪,老谭咋说他也不闲着,逼得老谭也在小院里一天天瞎忙活。颜珍一看这情景就憋不住笑,春梅问她为啥这么笑,她也不说。春梅老是追问说:“嫂子,你这一天了,没完没了的笑,到底为个啥吗?” 颜珍一看春梅真是想知道她为啥笑,她于是,说:“你大哥呀,平时零活一手不伸。这不看见徐韬天天背筐捡粪,他觉着他待着不对劲。他又不习惯捡粪,这才到处找活干。这个家的这些活这些年他可是一手不伸的,这下好了,大兄弟还教个学生出来,老谭学勤快了。我是笑他不知道这些零活咋干,竟在那瞎弄。” 这时春梅才注意谭欣恬,这撮一锹土,那扫一扫帚地,瞅瞅这,看看那的,也不知道想干啥,王春梅看着看着笑的前仰后合地说:“谭大哥,你呀别做样子了,徐韬他不像你,你让他在家坐一天,他得憋屈死,屋里来,咱和喜子打扑克。” 这个标准的中国农村现代家庭,现在就缺个娃了,再有一个娃娃,会把这个家连的更紧…… 老浦家的农资代销处,开业约有十几天,第一批进来的物资也售出的差不多了,可是,浦秋实去江城三天该回来。临走时和梁愔交代明明白白,三天保证到家。让梁愔着急的是,老浦临走也不知道他把授权书放哪了。今天乡里春耕生产检查团到家里来了几位,让拿出准许证,梁愔找了一阵子也没找着。让王永学副书记给查封了,并清点数量,他都记到本上。人出去四天,走的也不是时候,代理村长曲文良给担保说:“王书记,老浦的代销处指定有证件,我看见过,是一个棕色的十六开本子,上面写的是《农用物资代销处授权证书》,指定有,我拿党籍做担保。” 王书记把眼睛立起来,说:“你拿党籍担保,谁给你担保,瞎胡闹,他第一步得先请示村,第二步请示乡,然后再请示县,隔着锅台就上炕了,这是浦秋实的一贯作风。今天我倒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我说他目无组织,目无领导,大家看看,这就是证据!” 其实昨天晚上浦秋实坐晚车赶到平江县城,巧遇李县长,李县长从农村回政府,在街上看老浦提着旅行包往长途汽车客运点赶。李县长把车子停下,从车子里走出来,说:“浦老师,这是从哪旅游回来?” 浦秋实定睛一看是县长,忙说:“是李县长,我去一趟江城,去送杨树一家认妈妈,今天早晨从江城赶回来。” 李县长谦虚地问:“浦老师你很忙吗?不忙的话,今天到我宿舍,咱唠唠鹰嘴山的事好吗?” 老浦很为难地说:“李县长,别叫我老师,您叫我老浦吧!我已经不是村长了,已经被撤下来半年多了,我没资格谈村上的事。” 李县长笑着说:“浦老师,你做过我三个月老师,称你老师足够了,你可以不以村长身份说事儿,我想知道一些基层要素,这个你该满足我吧!” 浦秋实说:“那好吧,这个并不难。因为我就是基层一分子,和民众搅在一起的分子,我决定留下了!”浦秋实上了县长的小车,进了县政府,他哪里知道,他的家,今天白天又成了是非之地。 李县长约老浦去宿舍,他主要还是想知道,奚小兰的养兔场,以及贺主任的一些状况。农村的群体结构他比老浦知道的多。他是一位常在乡下工作,主管农牧副业的县长,接触到的实际比较多。上次去昌盛他在奚小兰家看到一片光明。农村养殖业的希望。回县府后一两个月内打过几次电话,听到的回答很不乐观。一是奚小兰养殖场半停产状态,经济效益下滑厉害。二是浦秋实因目无组织,目无领导被撤换。老浦不是村长县长早就知道。浦秋实如实说出奚小兰养殖停产基本原因。 另外浦秋实对贺主任知道的不多,虽然在一个村子住着,但不经常见面,偶尔碰面也是一扬手,打声招呼而过。对贺岚飒只字未提。李县长方才知道,奚小兰的养殖场是人为的后果,原来对昌盛乡的王永学就不太看好,又知道这位在基层有危害群众的行为。李县长向县委反映昌盛党委副书记王永学的事迹。 他们聊到深夜后老浦被送到招待所住下。次日凌晨,太阳尚未升起,李县长派车将浦秋实送回鹰嘴山。 浦秋实刚坐下,梁愔和他说了昨天上午家里发生的一些事儿,并把王永学书记的话转给浦秋实。老浦找到授权证书,纳税人执照,骑上自行车赶往乡政府。 冤家路窄,浦秋实从车子上下来,正赶上王永学要走。王书记主动说:“呀啊!够早的呀!送检查来了,还是要启封条哇!” 老浦说:“都不是找你和那书记,刘乡长,有重要事说。” 王永学用斜眼睛看着浦秋实,说:“为了你私自贩卖种子、化肥的事儿,你谁都不用找了,这事儿归我管。” 老浦说:“我知道,你管的事太多了,我找书记乡长给你减轻点,否则会累坏了国家栋梁的。如果你愿意,咱就找书记、乡长说说,如果不愿意,咱法庭见。王永学,两条路,你选一个吧!”乡里人员都不怎么下乡,门口人越集越多。王永学来了虎劲,说:“浦秋实,你扰乱治安,破坏团结,来人哪,把他抓起来!” 围观的乡干部一看王书记要犯浑,急忙把刘乡长喊了过来,把浦秋实和王永学一同推到那祥办公室。 那祥书记热情接待着浦秋实,说:“老浦,刚才李县长来电话说,昨天你在他那住的,我和刘乡长准备去一趟鹰嘴山,那好吧,一会咱一同去。刚才是怎么回事?” 王永学副书记把浦秋实私自贩卖种子、化肥一事,他昨天查封等待处理一事,通通向那祥书记汇报一遍。 那书记问老浦,说:“秋实同志,这可需要相关部门允许的呀!私自倒卖是违反管理条例的,我想你能知道。” 浦秋实从包里拿出所有证件,说:“那书记我这些证件我走时锁了起来,我老伴和王书记已经说明了,我这些证件已经让李支书,曲文良代理主任看过了,曲文良当场给王永学作证并为我担保,这一切都没用。擅自给封上了,说了一些一个共产党员不该说的话。” 那书记又问王永学,说:“王书记,老浦说的是事实吗?”王永学说:“是这么回事,一气之下,我说话又没把门的了。” 那祥书记深情地对王永学说:“老王,这些年,和你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作为党的领导干部,说话注意分寸,既然村长出来作证担保,你往下的行为属于不正当手段。你是党的干部,做错事必须向群众赔礼道歉。” 王永学坚持他的真理说:“他属于目无组织,目无领导,他请示村上了,请示乡里了吗?” 刘乡长说:“老浦办证的介绍信是我让秘书开的,这是我的职责。” 王永学说:“为什么我不知道?” 那书记说:“老王,别执迷不悟了,为什么非得你知道,你知道你给闯下多大的祸吗?鹰嘴山的班子问题是那么回事吗?你把刘正田拿上来做村长,等于把奚小兰的养殖户给毁了,李县长刚才来电话说起这件事,他要亲自给奚小兰去道歉。这些你知道,你知道的竟是做错的,李县长追问浦秋实被撤换的经过,这些你知道。李县长让你今天去县委报到,啥事没说,并且说,昌盛的工作经你手的交代清楚。就这些,你还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吧!” 王永学悻悻地说:“他老浦太嚣张了,竟敢上县长那去告刁状,你走着瞧!” 那祥书记说:“老王啊,你还有头没头了,为什么和一名农民群众过不去,他遵党纪,守国法,咱欢迎这样群众监督咱,叫劲就不对了。你在临走前是你给老浦道歉,还是我给道歉?” 老浦站起身来说:“算了那书记,我回去了。我要乡里派一名干部把封条启开。” 『14』第十二节 浦秋实送走上学的浦继良回到家,只见梁愔一人坐在沙发上落泪。窗外徐韬大哥正在收拾散落化肥。院里很静,未见有人来过,老浦莫名其妙,走时还好好地,也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发生,近几天又没人来家里捣乱。于是浦秋实坐在梁愔身旁便问起说:“哎!梁愔,又怎么了,听到谁说什么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梁愔扯块纸巾,擦擦眼睛,道:“没人说啥,也没有哪里不舒服。上几天浦馨走时,家里还有继良,你又把他送走。你自己看看,这家里没个孩子和青年人,还有人气儿吗?难道你就没觉出来冷清?我一下像老了许多。夕阳西下,人老珠黄。你我终日奔忙,我满目沧桑。不由得流泪!” 浦秋实被梁愔有感而发所感染,道:“想不到一贯不知愁何处的梁愔,竟是多愁善感之辈。人生所要经历的不光是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还有聚散离合。这是每个人一生在所难免的历程,何苦为这些必经之路而忧伤。所以我不为他人一时乐而乐,及一时忧而忧。这是他要走的一段路必经之路。只要你放眼未来,你会看到相聚时狂欢,名就之日的欣慰。能想到这点,才欢而不狂,大喜而不过旺。也罢!这是古训父母在,不远游的孝道根源。做母亲的,见子女离开自己,远去他乡,离别泪流也是常事。泪水会冲淡忧伤症结。我不劝你别流泪,那样不科学,儿行千里母担忧吗!自古至今如此。” 梁愔破涕为笑,说:“哎,你还有头没有,今天是怎么了,像一位旧时代教书先生,老夫子,出去忙忙院里活吧!徐韬大哥,咋叫他歇一会儿,他也不闲下来,你去和他一起做吧。” 浦秋实出去走近徐韬身边,说:“大哥,休息一会儿吧,就这么一点事儿,不要忙着去做,一会儿有人来取货,还会弄的乱七八糟的!” 徐韬笑着说:“秋实,不怕你笑话,我除了吃饭、睡觉非坐下来或躺下,现在坐那儿,我浑身不舒服。”老浦说:“那好吧,咱哥俩一边做活一边说说话,免得大哥不舒服,怎么样,和谭兄还可以吧?”徐韬又笑了,说:“秋实,我活了五十多岁了,从来没像这一个多月这么舒坦过。啥都不用操心,我听弟妹梁愔告诉我的:你给我工钱,我回家都交给清,起初小清说她不收,让我留着做零花钱,大兄弟,你知道我不抽烟,不喝酒的,吃饭有人做,衣服有人买。我哪里还有零花钱地方。我告诉她说,小清,我要买啥我告诉你和喜子给我买,我兜里带不惯钱。小清这孩子才肯收起来。哎!真是两个好孩子!” 浦秋实笑着,道:“看着你们的六口之家,我都替你们高兴,咱做长辈的在有生之年能帮儿女创造些财富,是觉着舒坦。不过,你也五十多岁了,和谭兄都不算年轻了,平时劳动注意休息,上点年岁的人,应该自己照顾好自己。” 两人在说说唠唠间,从大门走进村上看屋人张广合。他进院便直接告诉浦秋实说:“浦大兄弟,乡里来几个人,找你和几位老党员说说话,你先过去,我去告诉谭欣恬。”说罢张广合转身走出院子。 老浦放下手中活,和徐韬道别一声,他没有换衣服,直接去了村办公室。 浦秋实进屋定睛用眼睛一扫,屋里人不少,有党委书记那祥,乡长刘显章(他名字的谐音听起来像叫他刘县长,所以在乡里二十来年没人叫名字,都叫乡长)。组委、宣委。怎么把奚小兰也找来了?一瞬间老浦心里不明白,这是布的什么阵。曲文良在地下给各位点烟倒水。当老浦进屋时候书记、乡长站起来,让座点烟。老浦说:“早就戒了,因麻烦,今天乡领导这么得闲。” 那书记说:“上几天,啊就是你去乡里那天本该就来,刚要动身,县里来人就耽搁下了。几天里抽不出身来。迟几日,今天我一来是代表党委向你道歉,对不起老浦,由于领导工作失误,让你蒙受经济和精神上损失和负担,希望你谅解。” 老浦说:“哎!那书记,看你想哪去了,又不是党委决议,一个王永学胡诌那么几句,代表不了党委,那是他的个人行为,我根本没往心里去,那天我去乡里,一是说清楚,二是王永学用纸条子封上,乡亲们都看见了,我私自拆下去在乡亲眼里我真成了目无组织。所以才叫乡里去个人给扯下去。这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证明王永学书记是有权威的!” 那书记说:“看看,这不就说到点子上了吗?他胡诌你还是证明他代表的权利有效吗?大家知道你老浦肚子大饭量小,能装不能吃!领导知道你的用意。另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话,但在你这说了也无妨,王永学被县委调到县里养殖场去做厂长,一共六名工人,二百条牛。他伤害群众面不会再大了。” 那书记接着说:“第二内容还是道歉,奚小兰同志,是党委决议考虑不周到,把刘正田拿到村上当村长,不是有意拆垮你的家庭养兔场,但是结果确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好比你在煮饭,我把你灶里柴火抽走,让你受到不该有的损失,乡里从财政拿出一万元作为赔偿,希望你接受党委对你的道歉,并且用这一万元把养兔场恢复起来。” 奚小兰落泪了,一位快四十岁的女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一扫往日的坚强,流露出柔弱女人的一面,抽泣着说:“那书记,钱我不要,把人给我还回来我一定能弄好,也怨我,浦大哥让我找人帮忙,我不敢,怕走我爷爷的老路,剥削百姓是有罪的。” 那祥书记笑着说:“屯子里那么多闲散人员,你求他劳动,付给他适当工钱,他也有了工作,这是双赢,何乐而不为呢!你放开手脚干吧,敞开思路,养猪、养牛、养羊,大大方方地去做。李县长去年看过你的养兔场,现在还经常用电话问,奚小兰同志,有什么困难说出来。祝你顺利,再创佳绩!” 奚小兰带着昌盛乡党委的赔礼,离开村办公室。一路上自己也在想着,自从记事起,她所看到爷爷活着时被批斗,和自己被人指指点点的一幕幕,眼泪还不停地往下流。小学四年爸爸说:“行了,认识自己名字就行,女人无才便是德,况且你的家庭出身,有文化谁敢用你做事。”自己也是不争气,现在看学习材料都吃力。为什么赶到那时出生。真没想到我奚小兰人到中年,还被领导瞧得起。党委书记给我平民百姓小女子赔礼,真受之有愧。自己暗下决心,豁出命来也得干好自家的养兔场。这辈子也没白活回人! 村办公室里很活跃,刘乡长主持座谈,谭欣恬近几个月把丢官的气泄没了!但他还是说:“那书记,刘乡长,我已经五十好几了,也该离开农村领头人的位置,但当时也太让人接受不了。就说根据县领导意见,撤换某某人,县里哪位领导那么霸道,连看都没来看,就知道谁行谁不行,县领导非把一个缺心眼的人拿上来当村长?真不该开这样玩笑,太伤人心,我和浦秋实年岁是大了点,还不至于老的拿不动腿吧!这也好,把浦秋实拿下来是好事。乡亲们不出屯就可以把种地的物资买下了。给浦秋实一次发财机会。但是把李萍推到前边来,那不是坑她吗!要是有个好副手还可以。刘正田领着干活行,你让他去商店买包烟他都说不会。其实也是坑他。他下去我就明说了把,那是奚小兰实在看不下去了,是她提出来的,有曲文良鹰嘴山有指望了,以后可别瞎整了!” 谭欣恬一席话,乍听起来挺难听,用语不当,还多少有些粗鲁,把组、宣委逗的想笑又不能笑。但大家细想真是这样,十个多月,乡亲们也知好歹,小事也没去村上找领导了。这二位架在那,自己觉着不是滋味,群众的事就刘正田到老浦家去管一把,还没管到正地方。用奚小兰说她表姐夫的话是凑疯狗咬傻子。 刘显章乡长站起身来说:“老浦你把李萍一家送走,她要不回来,我刘显章可不是放赖,支部书记你必须给找一个,你自己不用说了,赖不上你,你干也不用,这么说你会生气,你会颠倒过来说:你用也不干!开句玩笑,咱看看有谁称职能领着鹰嘴山百姓建设新农村,范围扩大点,凡是咱村的人,在外打工的咱把他考虑在范围内。” 谭欣恬点点头,胸有成竹地,说:“人倒是有一个,三十多岁,高中毕业,人也机灵,曲文良的同学,乔越瑶,在西岭始终做副主任,是西岭一员战将,请他得乡里出面,不然刘乡长知道西岭的小霸王可不开面,他要是不给,你拿金山也换不来。” 那书记笑了,插了一句说:“小刘厉害,(指西岭村刘支书,)可讲理,他的外号我追问过,是上初中时候小青年打群架,他下死手,手太黑,小朋友送的绰号,其实,霸气早就没了。” 刘乡长接着说:“咱多想几个,好做选择。” 曲文良说:“能把他请回来,就不用选择,从小就是咱鹰嘴山出类拔萃人才,硬是被高中时的校花李丹给拐走了。” 那祥书记看着老浦,说:“秋实同志,你说说想法,你看还有没有别的不同意见?” 老浦沉思着道:“李萍还没回来,咱先选支书有些不妥吧?”那书记说:“事先忘了说明了,秋实不提我也忘了。李萍临走用电话请示了党委,她挑不了这副担子,她回来还是原来角色,妇女主任兼副主任,不回来,咱再另选妇女干部,那就是村里班子自己安排了,乡党委只听结果,不参与意见。” 浦秋实接着,说:“能把乔越瑶请回来,当然是最好人选,咱村暂时也找不出比他强多少的青年人,我举双手赞成。”最后那祥书记做结论发言,道:“大家意见很统一,李萍提过两次的人选也是乔越瑶。并提出请回乔越瑶的最佳人士。西岭支部由我去做工作,乔越瑶本人我可没那份本事,浦秋实呀,你再给鹰嘴山百姓做件事儿,去趟西岭,带上他的父亲或母亲,只能一次成功,一次说服不了,第二次更不好办。怎么说你琢量,咱于明天双管齐下,不可拖延。后天争取还在这开支部大会,要群众代表参加,结合换届选举把村委主任头上的代理去掉。” 傍晚,谭欣恬与浦秋实敲开乔路叔大门,纯景婶给开开门,让进二位。这二位到这,虽然五十多岁了,但还是没正形,进屋看见乔路正在依在炕头墙上睡觉,一边一个,用手比划,一、二说,叔!把乔路着实吓一跳,乔路揉揉眼睛说:“这两个小子,人都老了也没个正形,吓死我了,正做梦领孙女放风筝呢,什么东西!搅了老子好梦!” 谭浦二位闹了一阵说明来意,乔路说:“明天让你婶和秋实去,我一去,他小子明能回来也不回来了,我比儿子倔,说不到一块去。”张纯景说:“你这个倔鬼,错了也不服软,我告诉你,老头子,越瑶回来你再犯倔,我算不要你了,你爱哪去哪去。我想孙女都几宿睡不着了,就这么一个,天天看不见心里多难受。”说着张纯景流起泪来。 乔路下地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说:“就你想,我做梦都哄孙女,正乐子呢,让这两个犊子给搅了。”这个乔路,你仔细听他说话,哪句都带脏字,不但倔,还粗鲁。在屯中大一辈,多年就养成这个毛病,出手大方,说话硬气,办事不小气。老少爷们都尊重他。 农历二月下旬,春天阳光对庄家院里男女老少有诱惑力,只要不刮风下雨,人们喜欢户外,没事做的爷们、娘们,分类集堆,找向阳地方晒太阳,闲聊天。女人们不然,手里不是纳鞋底,就是织毛衣,三五成群集一块,说笑声顺风准能飞出二千公尺外。 浦秋实开着拖拉机,坐着张纯景,从人群边路过。嗬!这帮女人嘴又来了慓劲,“瞧人家浦秋实,年年换人。江晓莹不新鲜了,也腻了,又换了张纯景,哎,竟瞎扯!人家老浦叫张纯景婶呢!咳,除了姐妹妈,谁不都一样。原来小时候他俩就好,还是同学,啥婶不婶的。”说这些话时,正好奚小兰住足听见,她越听越不像话,于是,她接过来,说:“老姐姐,少妹妹的,积点口德吧!别得谁埋汰谁!老浦是乔路求他往回说服儿子的,他妈不跟着你跟着哇!”有位外号小辣椒的小媳妇儿半开玩笑的,说:“呀!我说小兰嫂子,老浦跟你好上了?你这护着他?是不是又亲嘴了!”奚小兰气哭了,跑回自己家。多少年前那点丑事,让大表姐给抖落出去,现在奚小兰恨死她了。自己后悔,为什么和她说,她这种人不拿这种事当回事,自己为什么不防备她,悔也晚了……。 西岭之行已经是第三次,前两次老浦为的是越瑶与李丹领女儿回家看看,已经奏效,两年多经常带孩子回家看看,今天老浦并没费口舌把村上意见说了,党委意见说了,他自己的看法也说了。李丹首先支持,乔越瑶决定次日清晨参加鹰嘴山的支部大会。令浦秋实估计不到的顺利。浦秋实与张纯景没有吃饭。趁亮回鹰嘴山。一路上,张纯景感激老浦,激动地亲了浦秋实几口,说:“秋实,我们一起长大,又是同学,我一直拿你当亲弟弟,说心里话,你一直像影子一样出现在我的日常梦幻里。咱都老了,此举不算出格,你就当长辈与晚辈的爱去享受吧!今生我足矣!” 浦秋实长叹一声,道:“纯景婶,我不瞒你,对男女情爱上的事,我一生只能在心里装着梁愔,别人是无法进入我的内心世界。这是我浦秋实做人的原则。纯景婶,你可以随意,浦秋实在情感领域能自我控制在纯如清泉,不带一丝杂念。你说的那些我没忘记,儿童时的友谊天真无邪。从七岁到十二六年的几年里不但同学,还是同桌。我记得你说我削的铅笔不断尖,还好用。所以六年里我不记得的是,不知道给你削过多少支铅笔。那时候你个子长的比我大,性格也比我成熟。在我留存记忆里,那时候是大姐姐。都长大成人了,又都有了各自的家庭,纯景姐姐又成了纯景婶。又把秋实贬下一辈,所以,老浦过年要给纯景婶磕头下拜,这就是咱农村落后的一面。男女间的正常友谊到了青春期,就自然终止,所以,纯景婶,我们得入乡随俗。我们的友谊只能在心底保持万古长青……。” 在鹰嘴山村中年人堆中,有四个人从小到大常常搅在一起。那就是谭浦二位与乔路夫妇,小时候浦秋实和张纯景是一个母亲照料,有事没事的常凑到一块,写作业、做游戏。但浦秋实又常去梁家,他喜欢梁愔的一切。所以,张纯景和梁愔都老了还是互不来往,这就怪张纯景不能把情字的组词组好。情谊、情爱混淆不清。张纯景总是认为是梁愔夺去本属于她的爱,人都差一岁五十了,还是不原谅梁愔。 鹰嘴山的领导班子又组成新的结构,支部书记乔越瑶,村民委员会主任曲文良。李萍还没有回来,妇女干部还给她留个缺。晚上乔路把谭浦二位找到家中,叙谈平凡家事,又提起乔月池。 乔路告诉谭浦二位,说:“月池正月里来信说,她的小家落在北京,准备把我和你婶接过去住,一连五年也没回家看看,她说她太忙。一年中得有十个月在深圳,海口穿梭般飞来飞去的,其实比在农村辛苦,就是挣钱挣的多。公司给她每月六千元人民币。” 越瑶接过爸爸的话,说:“妹妹喜欢工作满格,有压力她有激情,那是她的性格。她那样活着充实。小妹从来不在乎钱多少。” 嗯!我儿说的在理儿,她在外面整天疯,觉着充实,我儿整天看庄稼,心里乐开花!我虽然是老太婆了!我也想看看北京啥样,深圳啥样,海口该是海南岛地面上的城市吧,那地方待几天,那该是啥心情! 张纯景滔滔不绝地正说时又被乔路截断,说:“看好你就去,我是得陪孙女放风筝呢,你说对不对,秋实?” 浦秋实笑着说:“今天大兄弟在家,你又陪孙女放风筝,我和谭兄可不敢再说话了,免得这俩犊子搅了你的梦……。” 乔家人与谭浦二位,吃着,笑着,聊着。浦秋实又想起乔月池也给他来过几封信。其实,乔月池心里很苦,执行任务多数都是一个人,有时候很迷茫,字里行间总是忘不掉三年的村支书时候和谭浦二位在一起时光,睡觉离不开老浦给她的留念日记本,夜里搂在被窝里。结婚了,已经是习惯的拿日记本睡觉,被爱人抢过去,笑着问她,谭浦二将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你的情人?乔月池生气地告诉爱人说:糟蹋人也应该问问清楚,谭村长是爸爸的同学,浦主任是妈妈的同学,他们四人是鹰嘴山的四人帮,我是在他们几人怀里长大的。你看谁找情人一堆找俩,我从娘家就带来这点念想。这是亲人,和情人有原则上的区别……。想起这些,老浦又想起从西岭回来路上的一切,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为什么这种友谊又延续到下一代,本应该的父女情,确在屯中被论成兄妹,也难怪乔月池有种扑朔迷离的感觉,叫一声大哥和叫大叔的区别在老浦这觉得不一样。 浦秋实在想问题时候有一种旁若无人的状态,被乔越瑶发现。他问:“浦大哥,不吃、不喝,也不说,咋像个傻子似的想什么呢?” 秋实从状态中走出来,说:“我在想,纯景婶一个人走,乔路叔的生活起居也是个难事,一家人都是这么分分合合地,总是苦多乐少。惟独谭兄的中国式农村家庭招人羡慕哇!” 谭欣恬也有所感,放下酒杯,道:“想快乐那不现实,越瑶也把小丹的爸接过来,一块过,不就有了。” 乔路没有言语,张纯景眼睛望着屋顶,说:“别,别,乔路必须跟我走,大家别忘了,小丹妈妈和乔路可是定过婚的,后来就差属相不合才被拆散。千万别往一块弄……。” 越瑶说:“妈,看你说哪去了,丹丹妈已经不在了,咋还提她呢?我还真想把老爷子接过来,趁着二老说到这了,还真得问问行不行?” 张纯景不是故意地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她人妒忌心强是出了名,一时间真把亲家母因病归天的事,忘的干干净净。亲家母在世时候和西岭几乎不太走动。细想想情缘真是有份。李丹妈嫁到西岭与乔路有关,但他们的下一代又阴差阳错也好,鬼使神差也罢,乔越瑶与李丹就没有他们老一辈那么脆弱。不但没拆开,反而把儿子逼给李丹的爹妈。既成事实以后,李丹是个懂事的孩子,每次回家都她张罗,前年又多个孙女,乔路才想起托老浦往回请儿子,但到一块,还是不向儿子认错。爷俩观点一贯不一致,刚刚缓和一些,又碰大连招工,儿媳求公公压服越瑶,不但不服,反而一年多不照面,又派使者浦秋实出使西岭。这个老浦这些年成了乔家父子沟通的桥梁。说来也怪,乔路的一儿一女,拿老浦的话当圣旨,遵照顺从。在鹰嘴山村人人皆知。但世人议论起这些,多少都要着上一点粉色与花边。不信你看那天浦秋实与张纯景双双出使西岭,那些长舌妇的侃大山的新闻标题,你准明白,中心内容夕阳红下叙旧情,也就差着登报发行了……。 当越瑶问起正事时候,张纯景觉着这话她不好说,因亲家年轻,比乔路小四岁。说出来又怕乔路往歪处想。乔路看着老伴不说话,就这么僵了一阵。张纯景说:“我看咱家的事都得你浦大哥说话,秋实你说,怎么办?” 浦秋实原本不想掺合乔家的家事,自己知道他家事自己说话太多。又怕乔路叔多心。他反问一句乔路说:“乔路叔,你看应不应该把亲家接过来?” 乔路一向说话不拖泥带水,果断地说:“还用问吗?剩一个孤老头子他怎么过日子?他要再组建家庭,咱就不管了,另外也得问问他自己,愿意来,咱家有房,实在不愿在一块搅合咱也别强来,老太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纯景说:“咱家事儿头一回你说出点正路来,大伙看到了吧,他怕儿子再走不回来,但是这句软乎话他咋就那么难出口呢?” 最后还是乔越瑶说:“好了,妈,我爸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的,都这大岁数,咱也别搬我爸脖梗,那就按我爸意见办吧!” 鹰嘴山村又恢复以往平静,乔越瑶和老爹的积怨如阳春白雪,有过的冰冻。春风过后,日渐消融。乔路夫妇虽不曾和孙女一起放风筝,但爷爷奶奶中间架着孙女的天伦之乐,真令乡亲们羡慕。 九十年代初的北方农村,大部分农民已经适应一家一户的个体生产组织形式,但在村委会号召搞一项公益事业,要乡亲们出工做些建设新农村事宜,人一时半晌叫不齐。有时人到的差不多了,也该到了吃饭时间。从乔越池做支书开始,到谭欣恬、李萍,鹰嘴山的三任支部书记,八年间,应该是集体想做的,都只是想想,说说,召集一下。到头来,领导生一肚子气,乡亲搭上半天工,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乔越瑶从十七岁离开鹰嘴山,去县城读高中直到近阶段回村任支书,大约十一二年不在鹰嘴山,从学校毕业,结婚是在西岭。大多数人家不知道是母亲的阻拦他与李丹婚事。众人传说是倒插门。其中的秘密,在鹰嘴山村只有谭浦二位知晓。是张纯景防着乔路第一个恋人李丹的妈妈。惟恐怕旧情不断,再续前缘。把本来挺好一门亲家,弄的关系很复杂,儿子十几年不能归来。事情发生戏剧性变化的根本原因,还是亲家母归了天,张纯景的嫉妒心也自然消退。这门亲家才顺理成章的走动起来,但李丹的爹爹没有随女儿来鹰嘴山,仍然留在西岭……。他离不开生养他那块土地,舍不去他在西岭经营大半生的家业。致使鹰嘴山至西岭这条路,乔越瑶与李丹每月都要走上两回合。 乔越瑶上任两个多月后,正是农闲时节,八年间农村建设欠账太多。两个多月的熟悉,每个人的性格了解的差不多时候,他实施了权利,比起西岭号称小霸王的刘支书的霸气,有过之,而无不及。鹰嘴山村从赵援朝老爷子退下去之后,又弄出些动静,又看到了希望。谭欣恬和浦秋实倒出一句心里话说:“秋实,用这种人替下我,我才心服口服,为啥去年不一步到位,害的我老谭憋屈几个月。” 浦秋实也有感触地,道:“谭兄,知道原来我不能接受支书的想法吗?答案就在这。和原来集体经济时不一样,那时智慧占首位。用不着任何说教,一个村子的人看着你发号施令。现在是生产生活用不着领导操心。一家一户的过着。 可是想要把乡亲们集到一起做点事,那可比以前要难的多。尤其这八年,像土地被撂荒一样,杂草丛生。乡亲们各自为政的观念,又形成一种新的习惯,这个领头人真需要霸气。你看乔越瑶,这些年和西岭刘支书真学到一些本事。但越瑶理智比刘支书强的多……。”谭欣恬听秋实说话总是那么认真,浦秋实已经不说了,他还在那发呆。 唉!说呀!干么撂下了?行了,集体的事以后咱别操心了,你能讲出为什么,所以然,我老谭这辈子只会发脾气,说脏话,李萍工作能力差点,干嘛说坑她!让乡领导下不来台。秋实,你说说,你咋那么巧,能把杨树妈妈遇上,这下子好,多好小两口和两个孩子,再看到不容易了! 那是在老浦二次从江城回来二十天后,杨树和李萍乘坐公司一辆皮卡客货两用混载车从江城赶回来。当老浦把杨树一家送到江城当晚杨树脱下上衣,妈妈见到他尾骨上方那块红痣,林思杨抱着三十年没见面的儿子哭成了泪人,孙子杨森林也哭了,孙女杨琳更是拉着奶奶哭个不停。老浦和李萍走出屋子,他们也落泪,但心里不是一个思路的泪,看不下去骨肉相逢的场面,那是震撼灵魂,催人泪下。 那一夜,浦秋实陪着杨树一家长谈一夜。林思杨副总没想到儿子在那样环境中成长,竟对自己没一丝怨言,反倒劝妈妈不要多虑,从长谈中得知她的树儿,没登过学府门槛半步,确在文学上有这等高的造诣,老人家是一夜泪流到天明,最后说:“树儿,萍儿,妈妈除请求原谅外,私心在膨胀,能不能到我身边来,孙儿孙女在江城念书。这里本该就是你们的家,这一切原来就属于你们的,不要急着告诉我,想好再说。” 孙子孙女没有再回到平江县的鹰嘴山,在江城化工子弟学校上学,没时间往返,杨树与李萍在乡、村里办好相关手续,皮卡装着杨老先生留给孙子的两个大木箱,里面装满书籍。车子缓缓地开出村子,杨树与李萍向前来送行人们频频招手…… 谭兄,每当我老浦想起和杨树相处这四年多时间,那时候有预感,他不该是等闲之辈。杨树有刻苦学习中的韧劲,是常人难以想象到,所以他有所成就,一点都不奇怪。也许这是他老一辈的遗传基因有关。他回家了,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再不容易听到他在路上歌声了,老浦深感怀念。 谭浦二位的聊天历史有三十年之多,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等频繁。因浦家现在属两人空巢,家里少了许多活力,没有青少年人家多数这样,谭欣恬又是在家里越来越没有他的席位。徐韬吃完饭准得找点活干,自从老浦的农资代销处开业以来,他是天天不落地按时顶岗。喜子和小清每天忙完家里,院里屋外的事总是王春梅和颜珍在一起。老谭一耍单时准来找浦秋实。就这样,一位从不做零活的人,只能游手好闲。他的古怪性格,不和女人在一起聊天,连自己老婆,亲家母他也排斥…… 平江县旅游局近几天很热闹,何局长的外甥女后天是大喜日子。局里闲人充当起张罗,一道同事多年,同事家有喜事理所当然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局领导给小田姑娘放两个月长假,佟仁也沾光陪着,结婚吗!是男女俩人的事,也说不准谁沾谁光。 结婚的花销,招待的费用,包括新郎官的礼服,都由小田姑娘一人承担。 小田的全名叫田恬,在单位,在家里姨和姨夫叫着都觉着不顺嘴,发音和舔舔相似,大姨给改名小田说什么不干,后来家里外面叫她小田,二十几岁的姑娘马上要结婚了,可名字还是没人叫开。 小田在六岁时候,父母离异。将小田寄养在大姨家,大姨家有位哥哥,比小田大几岁,一家人宠着田姑娘。走向社会,单位同事看在何局长面子上,还是宠着这位娇小姐。 小田妈妈每年从南方一座发达城市给小田姑娘寄五万元人民币,做生活费用,姑娘结婚妈妈一次性寄给购房款二十万元人民币,田姑娘在这样经济环境中成长的,佟仁这一步走的比较捷径。起码在经济上的一关,不迈也过。农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让佟家俊两口子赶上了。因他们养个好儿子。 连续三四天佟家俊也在鹰嘴山村的家里张罗着。请来二位厨师,屯里又找来几位帮厨,城里亲家要来喝几杯喜酒,新郎新娘要给乡亲们敬酒,佟仁把小田姑娘给大家敬酒的消息,告诉爸妈,乐坏了佟家俊与江晓莹。一年来心里的暗火撤下不少。江晓莹又仔细盘问几遍佟仁说:“你说的能是真的吗?可别像大年初一那次,把妈的脸丢尽了!真能来我就风风光光的张罗一把。也好让老浦家人看看,样样就是比你家强。人家是啥人家,你们是啥人家。也让浦馨心服口服。人家妈一年给五万,你家看见过那些钱吗?哪样都好,就是这一样,不说话,真叫人下不来台!” 佟仁高兴的告诉妈妈,说:“她是第一次来农村,面矮,害羞。说好了,田恬可爱说话了,经常去歌厅唱歌,舞厅跳舞。就是……就是有点爱干净,看不了农民的邋遢像。到正日子那天,穿戴不整齐,不太干净的那几位让到西院去,千万别让他们进这屋……。” 妈妈江晓莹听了佟仁最后一句,心里又有些犯堵。都是参加婚礼的,难分三六九等。一旦说的不圆滑,不周到,出来一位闹的,这办喜事就多少打折扣。又会被乡邻当做笑柄。她又担心起来,不由得又问一次儿子,说:“佟仁,妈真怕你对象再闹出让妈妈脸上无光的事来,我这心里还是没底。” 佟仁心里也没把握,他知道自己对象反复无常过于任性,但何局长还要个脸面。亲家的喜事没有新郎和新娘的影子,也觉得对农村中的农民朋友,在他的内心有一种没法交待感觉。况且自己下属,同事有很多人现在家属还在农村,何局长坚持佟仁必须和小田回农村,给乡亲们倒杯酒,说句谢谢父老乡亲的感言。佟仁想起这些时,说:“妈妈,她姨夫说,一定要来,我估计她不敢不来。她在家就怕她姨夫。咱注意点形象,能来一些有头有脸人士。咱屯太土气的成年人,想法子别让他们上前就行了。” 江晓莹仔细听了儿子一番话,心里犯了嘀咕。想了想说:“佟仁,你说咱屯能和当大官的说上话都有谁?乔支书能来吗?他可是老浦家的死党,只要浦秋实说句话。让他来,他准能来,到关口上,我还真想起老浦来了。想也白想了,用八抬大轿抬都抬不来了。这下子是让咱把浦秋实和梁愔给伤透了!” 佟仁也觉着在这种事上伤人是最容易伤到心的。但又一想,不这样,我能走出地垄沟吗?不这样,你老浦头能给我这些吗?我还是得在农村干一辈子吗?我想你老浦看到我现在这样,也该有自知之明吧!当佟仁想到这时候,心里平和多了。所以才劝起妈妈来,说:“妈,想这些无聊的事有用吗?咱还是现实一点吧!咱现在家里是娶媳妇儿。可咱一文钱没拿,反倒能收到一大笔贺礼,丢失一点友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去了姑家,这不还有姨家吗?妈妈有一个人,你去找找他,让他陪局长,级别也差不多,他一定能来!” 江晓莹问儿子,道:“你是说?” 佟仁说:“贺岚飒,只要派人说一声,他巴不得的,借两条腿来,况且他是何局长同学,不请也该来!”江晓莹叹口气,道:“人再也不会登咱家门了!从今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提他,他不是人,和他办事,尤其求他办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儿子呀,妈妈已经做错一件事,起因就是他贺岚飒,妈妈失去的太多了,以后永远不要看到他,希望你也不要再提他!” 佟仁没闹明白妈妈说话内容,他不知道妈妈为了儿子的前程,攀上高枝,做了她不愿做的一切,最后是权利和利益战胜了理智。佟仁的每一天,都在高度兴奋中生活着。现实活生生的利益、财富,让他忘去一切,尤其是贫穷的过去,和没有地位的农民身份。再想想现在,感觉不一样。他飘飘然地打发着每一天。哪有闲暇时间去想妈妈和贺岚飒之间,乱七八糟的,也是儿子不愿想到的事儿。 佟家俊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吉日良辰终于到了。乡亲们三五成群地来恭贺新喜。 一大清早老浦就起来做运动,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虽然这几年身不担责,但黎明即起的习惯已经养成。太阳还没出山呢,乔路与谭欣恬二人从大门走了进来,这二位一块儿来的时候很少。以前是一个当干部,一个是群众凑到一起的机会很少,应该是没有。总是谭浦二位去乔路家。现在这三位拉平了,都是平头百姓。几时想聚就几时。这三位现在就老浦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十垧农田没撂,种子化肥农药的卖着,把时间弄的满满地。 二位一进门看见浦秋实在院子里活动,乔路首先说:“你小子起的够早的,怕堵你被窝子,在欣恬那站了一会了。” 浦秋实让进二位,道:“哎!这是老毛病,东边放亮就再也躺不住了!况且二愣子这几天又不来了。我是一夜不脱衣服,醒了,一翻身就起来,省事儿!” 乔、谭二位进到屋里落座后,谭欣恬首先说明来意,他说:“秋实,知道乔路叔为什么来这么早吗?我们俩想到一块去了,都怕你今天寂寞,一个人在家发呆。今天咱什么都不干,一日长谈,怎样?”浦秋实很严肃地笑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蔑视一切地说:“乔路叔,谭兄,我浦秋实一没那么脆弱,二没那么狭隘,人家办喜事,虽然没有我俩什么事,但也没什么可忧心和愁楚地方。原来就不般配的一对,他们不是一路人。早晚都会分开,早分开说不定是件好事。既然是好事,我何乐不为呢?” 谭欣恬惊诧地,道:“呀嗬,这咋啥事一到你这他就都不是大事了呢?看来我和乔路叔真是瞎操心了。” 乔路站起身来,四周打量一番,说:“一大早的,梁愔干什么去了?” 浦秋实笑了,道:“有比你俩人来的还早的呢?刚亮,曲文良和张芹就来了,说是请我们俩吃饭。张芹说:‘别绕弯子了,梁愔姐家离老佟家太近了,那院人出出进进的,梁愔姐看到心里不好受。去咱家躲一天,和大哥都去!’ 梁愔真就跟张芹去她家了,你看我这一大摊子,家里没个人真不行。另外,我不在乎这些。我的心底早已把五年的一切,清理的干干净净。他们把天闹翻了,又奈我何?” 乔路看着浦秋实说话,站在地当央那发呆的听着,说:“你小子,心真宽绰,这本该属于你的,你确不在乎……。” 『15』第十三节 佟家俊家喜事准备的风光,家里安排两名管事的。遵照管事的安排,女宾客让到西院,由表妹奚小兰接待女宾。本家院里还是把贺岚飒请来主持秩序,专门接待县里旅游局贵宾。一切安排妥当。等着在平江县城内一家酒店婚礼仪式结束才能到鹰嘴山这走走形式的贵客。 家里宾客焦急等着。平江县城那也没闲着,那里的宾客更不能冷落。屯子里和佟家交情不深地已经陆续回家。也算好事儿,钱花了,等到过晌也不见新郎新娘踪影,人们开始没了耐性。再没耐性,也得忍着,主嘉宾未到不能开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又派人去村上往平江县挂电话,回音是,快了,马上就去! 不用担心衣冠不整者,或土里土气者。奚小兰从西院走过来告诉大表姐江晓莹一声,说:“大姐,西院的女客都回家吃饭去,我也回了。” 江晓莹强忍焦虑地,说:“好妹子,坚持一会儿吧!你看办喜事,没人,也让我太没面子,咱是亲戚,你得帮我!” 奚小兰说:“好吧,我回家吃口饭再来吧!我也是实在受不了了!”说罢,她转身也走出佟家,回家去填肚子……。 再说小田,在自己婚庆喜宴中,属实累的够呛。平时哪有这么长时间在客人面前穿梭!酒宴还没结束,她已经找个安静地方,休息去了。至于农村之行,原本就是计划外的事儿。 佟仁哄一阵子小田,没效果,无论谁说什么,既不反对也不回答。只是说一个字,累。小田说累该是心里话,从早晨到现在,十来个小时的时间,始终是站着走着,说着。也是她二十几岁以来,第一次承受这么大载荷,四肢的承受能力早就超出极限。佟仁又一次说:“田,坚持一下,去一次农村吧!乡亲们都想见见你,这点面子还是给了吧!” 小田坐了起来说:“谁想见就来见吧!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的爹妈!滚吧!”说罢,又躺下。 佟仁一看实在是没办法说服小田。又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再不走,今天家里的喜宴又要取消。于是,佟仁一行十人三车,浩浩荡荡奔向昌盛的鹰嘴山村。 车队到佟家院子,太阳已经快落西山。贺岚飒出迎何局长一行,一一让进室内。不见新娘下车。江晓莹跑去车前,又仔细往车内细看,还是没有! 此刻佟仁才想起告诉妈妈说:“妈妈,别找了,小田没来!她累了,动不得。” 江晓莹觉得眼前一黑,坐在地上。佟仁急扶起妈妈问:“怎么了,妈妈,不舒服吗?”江晓莹低头不语,坐了一会,泪水已经滑过脸颊,在下颌处汇合。滴滴入地……。 何局长与新姑爷一行十人,均为男性。也倒省事,由贺岚飒一人陪着。也就是走走过程,一天的推杯换盏,也让这些男人身心疲惫。佟家俊此刻已退到次位,他没去过官场,语言是大车司机一年在外漂泊词汇。和今天诸位无话沟通。这批人占用三十分钟时间,坐上轿车,扬长而去。佟家一片安静,江晓莹坐在炕上,又一次嚎啕大哭!这一次,哭的调子低沉。 贺岚飒送走客人,转身又回到佟家。想继续和佟家俊、厨师痛饮几杯。这时候江晓莹从小东屋走了过来,怒气冲冲地说:“姓贺的!你给我滚!以后永远别让我看到你!”贺岚飒被当众羞辱,一时也怒火冲天地说:“干什么姓江的,卸磨杀驴还早了点!我告诉你,你儿子虽然是何局长外甥姑爷,但他还没转正。记住,可是走后门进机关的!小心有人给揭老底!真不知好歹,我老贺又不是没喝过酒,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罢,贺岚飒拿起外衣也走出佟家门。 你看,这喜事办的,置办三天的宴席,本屯也就算招待了几名厨师……。 鹰嘴山又一件新闻,老少集堆话题是:不见新娘的婚庆,贺喜者苦等酒席……白等。 偏僻农村外面的信息进来的少而又少,电视在当时也不普及。乡亲们只好拿屯子里事儿当件事儿说。佟家俊家的喜事办完第二天,江晓莹在家里由村医给挂上点滴。这次对她的打击比大年初一大的多。这是一个屯子的乡亲都等着新郎、新娘给斟杯酒喝,结果是大多数没有吃着饭,喜酒去哪喝……。大失所望! 佟家俊亲自请的主持贺岚飒,让媳妇江晓莹弄的里外不能做人。佟家俊事后也后悔,昨天他把老贺找来是挺痛快,说一声随他就来了。可是没请示媳妇儿。自己想,这还用请示,她还不是心里盼他来,嘴又不好说出来。说不准事后媳妇咋夸他会办事,能干!哪想到,把老贺找到家那阵儿,江晓莹就用眼睛瞪他几眼。当时佟家俊心里就犯了嘀咕,难道是这件事办的不对?她咋不高兴呢?其实,良辰吉日的一天,佟家俊心里格外小心,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媳妇当众耍脾气骂他几句,让他在人堆里下不来台。还不错,挺到人客都走了才发作,我老佟还算幸运……。 再说说这位老贺吧!上些天来过佟家,赶上佟家俊在家。他真没把佟家俊放在眼里。他知道佟家俊管不了江晓莹,二十年前就知道。所以今天来,视若无睹地缠着江晓莹。又肆无忌惮地说些下流语言。在小东屋学习的佟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走进客厅把老贺说几句注意形象等有关词语。江晓莹这些年就怕儿女们知道她不检点,果然被自己闺女察觉出来,以前儿子知道一些,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的躲开,那时她知道自己儿子和他老子一样,不争气,软骨头。真不想让闺女瞧不起自己。所以那天晚上江晓莹和贺岚飒闹翻了,说出一大堆绝交话。 贺岚飒应佟家俊邀请,随之而来是在一种特殊思维指导下,他觉得应该是江晓莹回心转意了,等事办完了,客走净了,老江得给自己服个软儿,也就和解了。这时候应该用上重归于好。到那时多喝几杯,我想李香琳也不会说啥。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越想越来气,人都进了自己家门,还在叨叨着,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让我贺岚飒使劲,你儿子能有今天。拿我当什么人了?翻脸不认人,谁家喝不起酒了咋的,还他妈往出轰上了。你家不请我,我才懒得去呢?”贺岚飒在高中毕业后分配到金融系统以来,从来没人敢和他这样说话。不到半月时日,让她江晓莹损两回。都是决裂语言,真让他接受不了。气的脸色蜡黄,自己觉得心跳加快。急忙喊过来贺威,说:“儿子,快去村上打电话,让所里小车接我去医院!” 小贺威噔噔几步,跑到村办公室,让看屋老人张广合把电话拨通。十几分钟后小车到了,贺岚飒连夜赶往平江县县医院。到医院进行抢救,脱离危险。半月才出医院。从这以后,老贺落下个病根,沾不了一点气。无论是在单位或在家也没人惹着他生气。惟恐老贺抢救不及时…… 一直在医院陪护的李香琳,知道自己男人和江晓莹之间有事儿。二十年里她也没用心去发现那些乱七八糟地闲事。在人到四十岁以后这几年,李香琳也不想,更不问,对自己丈夫的不检点行为几乎是不在意。 有一天,女儿从平江县城回家看妈妈,发现妈妈愁容满面。贺霏霏问妈妈说:“怎么了妈妈,哪不舒服吗?”李香琳双眉紧锁地说:“没有事,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是想起一些事。” 贺霏霏觉着妈妈心里装着的事太多,爸爸在外面风流闲话她都知道,但从来不说,不问,更不闹。大概君来旅社之事她知道了,在表情上和以往知道又一次做出下流事儿时候,相同,所以霏霏说:“妈妈,既然知道也就算了,一辈子都这样过来了,也别和我爸一样。只要他对你不差样,随他去吧!” 李香琳听女儿的话里有事,她没有直接问,于是说:“霏儿,妈想得开,把你爸搞臭了与这个家也没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看来你知道细节,给妈妈说说经过吧!” 贺霏霏这才把爸爸贺岚飒与江晓莹冒名顶替妈妈在《君来客栈》的事儿,详细地说了一遍。 李香琳听完长叹一声,道:“真是臭不要脸,竟然如此放肆,传出去不但名声不好。他要触犯刑法,会被判刑的。这胆子也太大了!”贺霏霏说完,觉得自己错了,原来妈妈不知道他俩丑事。于是又做了好一阵子妈妈工作,这次风波总算没起来。 今天该出院了,李香琳看看贺岚飒脸色不错,心情也挺好。她笑着对丈夫说:“老贺,以后千万别去做那种傻事儿。图一时快活,住那么两宿。结果她翻脸不认人,你才觉得生气,才能把你气的不行的。你们之间要是没那两夜情,我想你不一定会气成这样。” 贺岚飒听着爱妻李香琳的话,低下头,没有任何解释。他没想到的是妻子已经知道自己做的事太出格,并没怨恨。自己为此事生气住院,香琳一如既往侍候着,有一种愧疚感,落下忏悔泪…… 日月如梭般忙碌着,把时间一晃就拉过去五年。五年后的好多事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但也有不变的是,鹰嘴山村还牢牢地钉在地球的原来位置上。小村里人出去很多,也从外面进来一些。像围城开头两句说的:城里的人要出去,城外的人要进来。 农村最大变化就是,中青年人都在找自己喜欢做的事去做。乔越瑶回家乡也有五年头。村里规划井井有条,土路铺上沙石。路边栽上杨树。出去几年的人,乍回村,还真找不到原来你在什么地方住着。 有这么一天,东山村来一辆四轮拖拉机,车里躺着一位四十多岁男人,长长的头发,满脸胡须扎里扎沙的不成人形。 四轮拖拉机拉着他在小腰街转了两圈,司机停下车问:“哎,到底在哪块?有没有个准地方?这都转两圈了,你到底能不能找着了?”车上的男人抬起头四周看看说:“你把我送到村办公室去吧!到那你可以走了。”四轮拖拉机拉着他进了村办公室院里。看屋的张广合老人到车前仔细辨认问:“你是?” 这个男人从车里坐起,说:“张大叔,我是杜文,你咋不认识了呢!” 张广合又看了看说:“你不说,我真看不出来了,你看这一走就是十来年。你又这般打扮,像个疯子似的,哪还像原来的杜文了!” 司机和张广合老人将杜文抬下拖拉机,放在办公室床上。 杜文问张广合,说:“张大叔,我那两间房哪去了?找了两圈也找不上了。” 张广合叹口气说:“咳!你走那年就倒了,房基地那都统一规划了。” 张广合来到乔路家,和乔越瑶说明杜文情况,乔支书和曲文良商量,暂住村办公室,想办法帮助杜文找到李桂贤和他的两个儿子。杜文出去十年,始终在东山村打长工放羊,与前天不慎摔倒,暂时站立困难。送他回来的是雇主,挽留他住下,杜文坚持回老家,让乡亲帮他找到老婆孩子。十年中,他攒下一些钱,原打算在外打工挣下钱,盖座好房好好过日子。可自己不小心弄成这样,万般无奈之机,他想到家乡父老乡亲,一定能拉他一把…… 曲文良又踏上去长春路,九年前他去过的那家饭馆。位置还是那处饭馆位置,现如今已经是一座三层三星级酒楼。当他走进前厅时候,发现一位男青年在注目看着他。随即便说:“您是曲大叔吧?” 曲文良仔细打量一下,还是没认出来,他便问到说:“你是?”小青年自我介绍说:“我是杜家旺啊,(老小子)我哥叫(大小子)杜家兴。”曲文良看着家旺问到:“老小子,你妈妈呢?”杜家旺告诉曲文良说:“我妈出去买菜了,一会就回来,是城郊定点的几家农户。”另外,杜家旺告诉曲文良,说:“曲大叔,我妈现在是采购部经理了,她有车,是客货混载卡车,归她自己使用,你先到休息室休息。” 杜家旺把曲文良安排在职工休息室休息,又去告诉前堂经理,说一声老家来人找妈妈,等回来时通告妈妈一声,随即又去忙他自己事。 傍晚,曲文良在李桂贤住处,叙说杜文现状,并告诉李桂贤说:“杜文可能要残废,在外打工积攒下一点积蓄,数目不会太多。”次日,李桂贤用她的专用车把杜文接到长春进行住院治疗。她们的大儿子杜家兴也于前年与打工妹结婚,有一男孩。杜文的流浪史,总算画上个圆满句号。 住在鹰嘴山村的贺岚飒,平时爱结交朋友。自从在佟家发生的几宗不愉快的事儿后。这位对女人也没从前兴趣那么浓厚,也是年龄大了。这是一个方面,另外在职时放出人情贷款,已经变成呆账。数目惊人,也被免职。整天在家待着。生活在一种失落感中。以酒为伴,伤了咽喉,做了手术,术后发音器官受到障碍。吃饭难以下咽。瘦骨嶙峋,远看近似相声艺人马三立翻版。勉强活人,哪有闲心去管别人家事。他不能说了,再也不会去干涉别人婚姻。 贺岚飒的老伴李香琳与去年患脑出血,医治无效,她再也不用生老贺移情别恋之气。在天堂享受极乐。在那里俯瞰人间,尽收眼底,善恶美丑人间事,只看不参与,真乃悠哉,乐哉,哀哉。这一切,只做观察!不言不表。不感叹,善哉!善哉! 贺岚飒的一儿一女已有了自己家庭,有时间也过来看看他们的老爹。但大多数时日。他们还要忙于他们的口中食,身上衣。老贺的每一天,真成了孤家寡人。日夜如幽灵般出出进进,门槛无人踏,杂草丛生其。让人见上一眼,不由得,心升忧寒! 一日,浦秋实约谭兄来到贺岚飒家,此刻老贺正端静养。见有人来,重其修练,立身相迎。做些手语,不伦不类。谭欣恬笑着说:“坐下吧老贺,比比划划,谁识得准!浪费你本来不多的体能。我和秋实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你不用着急,你想些啥事,自己办不了的,用笔写下来,我们帮你!”老贺很听话,在他地桌上有现成的一本稿纸和几支插在笔筒里的圆珠笔,看来他早有准备。另一侧一沓是已经写完的稿纸,他没有丢掉,很规整地放在一起。老贺从笔筒内抽出一支笔,用如鹰爪般的手,吃力地握笔写出几行字!累的大汗淋漓!写到: 一世虚英名,半百感悟深,善恶终有报,勿须问他人,悔悟知晚矣,来生入空门! 浦秋实站起身来,说:“岚飒,何必如此忧伤,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知哪来对错,人生俱来,毫无目的,无拘无束的一生,言行。各有其妙处,一步跨越,勿谈悔悟,又不必放下屠刀,入空门未必成佛,将近晚年,生一日,兴一日,何乐而不为!” 谭欣恬也站起身来,道:“我说秋实,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弄些乱七八糟的,老贺能听懂吗?坐下,都坐下说,秋实,向往常那么说话。” 贺岚飒又有气无力的握笔写下: 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心莫痛,何来哀哉,非己劝己,难净心怀。 浦秋实感叹,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心态平静,灾难与幸福,有何区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乃人生之境界。” 谭欣恬急了,抓起帽子说:“秋实你中魔了,说的哪国话,不伦不类的。一个写的乱七八糟,一个说的稀里糊涂,我像鸭子听雷似的,侧耳听,弄不明白。你们聊吧!我走了。”浦秋实拦住老谭,道:“谭兄,岚飒写字费力,他又有病,咱担谅他吧!只有他简单写,我才这般说,对得上,谭兄再忍耐一会,老贺心里也很苦,当做陪陪他,奈何!” 谭欣恬说:“看看又来了,顺嘴了。行,你就跩吧!今天我老谭充当一次耳朵。”贺岚飒拿毛巾擦擦汗,又吃力地写到: 老谭,稍安毋躁,鹰山难得谭浦,贺某足矣!倾心者诉,倾听者闻,贺某无力倾诉心声,幸遇谭浦,只字难表,三生幸余。 浦秋实说:“谭浦何德何能,山野村夫,只岚飒不嫌,我等继日造访。多伴岚飒三秋……。” 谭欣恬道:“这几句我还听明白了,老贺呀,我老谭照直说吧,你看你有啥事要我帮助的?”贺岚飒眼球稍有潮湿,泛红,勉强挤出两滴浊泪,又写到:岚飒无所求,只恨相见晚,与君能常叙,方觉心地宽。 老谭看了看说:“秋实念念啥意思?”浦秋实说:“谭兄,岚飒是说,他啥要求都没有,他恨自己与你我相交太晚,能和你我经常叙谈,他心里宽敞,是这个意思吧?老贺?” 贺岚飒点点头,又用毛巾擦擦脸。 谭浦贺三人在鹰嘴山村,十几年前是相当有名份人士。但三人像今天坐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是没有过。谭欣恬与浦秋实是从小到老,一直不间断来往,他二位和贺岚飒不是同道门生。贺岚飒虽然生在鹰嘴山,长在鹰嘴山,但是他没从事过这里农业。从家门到校门,又到工作单位部门,一条直线连起的一生。对乡村的人情事理淡薄,所以退下来在家少有人与他来往。每日的寂寞,使他难耐。三人说说写写看出老贺有些累,谭浦二位告辞。贺岚飒依依惜别,手扶门栏相望,目送二位离去。 小村里五十开外男士,唯老浦暂时没清闲下来。虽家里只他与梁愔二人,但在外读书的浦继良将毕业,处处需要钱。老浦的肩上没有卸下的是责任,是他的,他自然会责无旁贷。 另外,应早有准备。趁力气尚未消退,不该减当年。反而在原基础上,创造经济价值更多,才能在将来活的更好……这也是浦秋实的做人原则。 平江县城内在繁华一条街的商铺门面中,前年新落户一家服饰店。共设四个门面。经营男女老少及童装。商店统一名称是“温馨服饰”。 温馨服饰在平江县城小有名气,远近农村也有了他自己的知名度。从城镇到乡村,光顾人士逐年多了起来。 这家店铺的经营理念,深受被服务过人士欢迎,尤其是青年女孩,中年爱美女士,光顾频频,不足百万人口县城,几乎家喻户晓。 一日上午,总经理浦馨,坐在后堂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沓帐页,准备办公。旅游局导游领班田恬向她走过来。 浦馨很礼貌地站起来,做个手势,说:“田小姐请坐,喝杯水吧?”并顺手翻过一支杯子。 田恬已退去以往的娇娆,多少有些显得懒散,慢动作挪一下对面椅子顺从坐下,说:“不要叫我田小姐,我应该叫你一声馨姐。” 浦馨微笑着,道:“我不在乎你怎么称呼,你随便。”田恬谦虚地,说:“谢谢您,还能认出我来,我也没什么大事,今天是出来走走,顺便买件单衣,听说馨姐的“温馨服饰”是从广州上海等地组织的货源,特地来欣赏,有适当的选购一件。我没想到,五年前见面只几分钟,您能记得,小妹真佩服馨姐的眼力与记忆。”浦馨还是面带微笑地,说:“承蒙夸奖。小田,你应该知道人的第一印象,刻在记忆里是永生难忘。啊,对了,佟仁还好吗?” 田恬有些失落的表情,道:“好,就是没一点主见,不像男人!”浦馨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要提醒你一声,常备一些钙片吧!他这个男人有软骨病,是先天的遗传!”田恬说:“我真后悔,不知道你们……。” 浦馨说:“这些你不必自责,我不怨任何人,佟仁见异思迁的个性,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咱都各自组织了自己的家庭。”田恬又把椅子挪一下向前凑一步,小声地说:“馨姐,以后我们能像朋友一样往来吗?”浦馨望着小田,道:“这些我不介意,你认为可以,随时都可以来,我表示欢迎!” 浦馨稍停一下,又接着说:“小田,如果你没别的事,我很忙,恕浦馨不能奉陪。” 田恬说:“我想在你的另一个店选件男装,给佟仁穿,请你给参谋参谋!” 浦馨说:“你去男装店自己选吧,我们的服务人员会认真帮你的,她们的眼光比我强!”田恬说:“好吧!谢谢馨姐接待我。”浦馨有礼貌地说一声“不客气”,又开始忙她的营销账目与计划。 忙了一天的浦馨,晚上回到家里,才觉得浑身酸痛疲惫。爱人平原也刚从单位回来。浦馨与平原自前年结婚后,生活非常和谐,也经常倾吐心声。 平原到家就忙着做饭,拖着疲惫身子的浦馨也起来收拾室内卫生。年轻人稍休息一会,这一忙起来,倒也觉得周身轻松。 当二人饭快做得时候,浦继良领几名高中同学来姐姐家拜访。浦继良已毕业两周多,他是国家统一培训分配的,九十年代末期,最后一批大学生。初期印象被分配到国土局,暂时没有确定,待通知。 继良在县城有五十多名高中同学,这帮小青年在初中时候总是打打闹闹地过来的。到升入高中后,同学之间,由于年龄变化,友谊关系也发生质的变化。已经接近成年人,知识面的提高,同学间友谊,近似兄弟姐妹。再也看不到吵闹打架,或小集团行为。 当继良毕业分配消息传到同学间,几天里,他便忙去各位家中拜访。有几位属知己学友,一直就陪在左右。大学四年间互相牵挂不断。十日内更是倾不尽的心声。 平原见小弟的几位同学彬彬有礼,个个可爱,更加热情接待。 浦馨忙与烟茶,一时间六十平方斗室,热闹非凡。有引用孔孟学说词语,有借来唐宋诗篇。此一刻平原与浦馨呆愣的听着,没有一点插言缝隙。她二人也好,让出客厅,安静地边吃晚餐,边在笑自己。平原说:“浦馨同志,看到断层了吧!怎么样?傻了吧?怎么不聊了,差别,懂了吗?你平常说的,啥大学中学的,有钱就行。你现在有钱了,一百多万元人民币,哪张上也没让你思想境界拔高吧?你看小弟和他这帮同学,这就叫学问?”说话间,饭吃完了,二位又回到客厅。 浦馨清清嗓子,说:“各位小弟,你们都是有文化的学子。姐今天遇见一件怪事,诸位帮我分析一下,能有什么结果,此人出此决策有何居心?”浦馨把田恬拜访她的一切经过细学一遍。并且说:“上几天在大街上见过她,打扮也不像今天这样懒散,见着总是把脸扭到一边,今天既主动又热情,谈话中心有两个,先是交朋友,最后让我帮她给佟仁选件衣服。真把我弄糊涂了,一天里,我没弄懂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浦继良问:“馨姐,那后来你去给佟仁选衣服了吗?” 浦馨说:“一天里熟人太多,我都去给选衣服,我还做别的不了。再者说,她知道,我和佟仁曾是恋人。一般女人是最忌讳这些事的牵连。我认为,田恬此举有不可告人目地,她到底想干什么?” 继良又问:“馨姐,后来她从你店里买没买衣服?你注意没有?”浦馨说:“我一直都怀疑她的举动,能不注意吗?买了,真买一套男士西装。拿走了,走到我门口往里看了看,但没进屋。”浦继良的同学里有一位叫程之远的,知道田恬底细,和田恬一个单位,他是负责境外理事,业务不多,没事时候也是常在单位泡着。佟仁是后勤管理员,和田恬总在吵架中度日。田恬有时候组团国内游,结交一些社会闲散青年。道德败坏行为履见,佟仁对田恬的作风言行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还是得不到田恬的原谅,主要原因是: 程之远说:“原来我也不知道馨姐是谁,佟仁与田恬吵架的根源是,佟仁总是劝田恬,对她的红杏出墙行为,佟仁并不强行干涉。只是说,不要经常在有妇之夫家过夜,这样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可田恬总反咬他说,自从你馨姐进城做生意,你总找我毛病。等你把我逼急了,我会想办法把她从平江县挤出去!不信你走着瞧,姓佟的!” 浦继良的同学阮世杰说:“嗯,听程兄这么说来,田恬拿走这套西装该是导火索,她要在这上做文章,交朋友是掩人耳目,让馨姐帮助选衣服是策划中的一个重要环节。馨姐没上钩,让她失去一个得手的机会。她下面要干什么呢?这就不太好猜测了,反正我看是凶多吉少!咱多加小心为是。”浦继良笑着,道:“让程兄这么一分析,是觉得有点意思,像破案,又像猜谜。哎,高兄,路兄说说谜底吧!” 继良的同学路优说:“什么也不用猜,有事也就这三天,三天内没事,也许我们对田恬有误解,这类事又不好去问人家,明天你们想干啥?这样太蠢!咱有心里准备即可。不过咱暗中得有人监视着。” 继良同学高文华说:“阮兄都估计到了凶多吉少,不用说不用想,三天在座各位都在暗中保护馨姐和她的四个店。咱就在门口来回走着,发现田恬和可疑人滋事。边报110,边阻止犯罪!哥几个看行不行?” 浦继良感激地,道:“承蒙各位关心,这些人除我是待通知,闲人一个,诸位都身有重任,不可强行误工,一旦老板犯怒,饭碗不保。我看有我和程兄即可,他和田恬好歹也是同事,他又没任务,也许有他在就逢凶化吉了。” 此刻的浦馨听几位小弟谈话,自己被吓出一身冷汗,尤其听到程之远说田恬的一些行为,和程之远判断的结果,凶多吉少。田恬想办法把自己挤走,这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实。从田恬的眼神看,此人非等闲之辈,尤其是她周围的那些人,地痞赖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多亏小弟毕业了,他有这些好同学。否则,自己在平江县连个近人都没有。乡下人做点事太难了! 浦馨出来五年多,与平原一同创业,平原还上着班,真不容易。她想想说:“各位小弟,咱想办法能不能不动武,用文明手段解决将要发生的灾难。”浦继良的同学路优说:“馨姐你不用害怕,我们大家想办法。不过,无论哪种办法,也需对方有行为后咱才能想对策,否则,咱从哪下手,放心吧馨姐,那些赖子我弟弟路良都说上话,不知道是哪伙的?我今天让我弟弟晚上给探探虚实,大家看这样行吗?” 平原笑着,说:“姐夫就仰仗各位了,无论事情发展什么程度,解决个什么程度,我平原说声谢谢了。” 程之远不紧不慢地说:“有继良在这,就是家的事,这个世上我还没见过家里人为家里做点事,还要家长谢谢,一切顺利,请诸位喝杯大碗茶,庆祝一下,咱意思到了,各位心领。”温馨服饰各店照常开门营业,浦馨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每个门面,每天的进进出出,及和有关厂商电话联系。 刚开门几分钟,浦馨发现小弟同学路优走了进来,浦馨忙起身相迎,道:“路优小弟,这么早就赶来了?”“啊!这位是馨姐吧?我不是路优,我是路良。我和我哥哥是双胞胎。陌生人很难分得开。我哥昨天回家让我办的事,我没弄明白。有几人不在家,大多数我找不上踪影。不过,馨姐,你别害怕。我今天就在门口暗处转悠,你告诉各屋,有滋事者,大声喊良子,我立刻到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切记喊良子!” 浦馨点头应着说:“有劳良子小弟了!” 稍刻,浦继良与程之远也来到店中,这二位一人出去打水,一人打扫卫生,像店里员工一样。两名服务员小女生不知其奥秘。用愣愣眼神看着程之远。 两个小女孩在耳语:“老板今天有事,那位姓程,管出国旅游的,他在这干什么?是不是老板聘来的秘书?有点像,看擦桌子多专业呀!问问行不行?你疯了!别多嘴,不一定是,是跟小哥一同进来的,说不准是继良哥的同学和朋友呢!”嘘声中被浦继良提水进屋给打断。 程之远凑到浦馨面前小声说:“馨姐,我总感觉田恬今天要来,最近局里没有组团任务。今早晨她在局里和局长小声说啥,我没听见,我觉得她是在告假,出门时候,戴上墨镜,咋看也不地道!她今年也不像以前那么随便了,何局长一有病退休,田恬自动就蔫了。以前她从来不向任何人请假。”快到中午时分,一辆白色面包嘎然停在温馨服饰总部门旁。从车内先走出两位女士,戴着墨镜,脸罩纱巾,手提服装袋,快步走进店堂。随后又从车内走出八人,分成四伙,每伙两人。各自站在温馨服饰店门口,等待口令。 这是一伙待业青年,家里条件较好。有的家中也做生意。领头的外号山猫是路良的好友。也是儿时的把兄弟。自路良去了刑警队后,不常和山猫来往,有时见面也是相劝,但效果不佳。二十几岁青年人,有把握不好自己的时候。平时山猫随田恬旅游团出去几回,两人相好半年多,经常住在一起。 田恬最近心不顺,佟仁听到一些传闻。旅游局的小刘科长知道田恬和山猫又搅在一起,放出口风要找几人摆平山猫。为田恬两人争风吃醋,还要火拼!佟仁胆小,好言相劝。反倒使田恬心怀歹意,和山猫暗定,抱负浦馨。田恬怀疑浦馨勾搭佟仁,旧情难忘。不然为什么大千世界,不到别处,非选择平江县城? 其实,佟仁是怕田恬搅进是非圈里,他根本没想与浦馨叙旧,他知道浦馨性格。虽不记恨他佟仁,但今生今世她不会再理自己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但田恬心里存不下丈夫的第一恋人。决不准属于自己的男人,心里想着别人,惟恐一时不在家,随团外出几日,佟仁与浦馨接上关系。最后,下狠心,让浦馨从平江县消失,决心已定,勾搭上山猫,她们的计划是砸店不伤人,公安局也没办法! 当山猫从车里走出来,确被躲在暗处的路良一把抓住,路良说:“山猫小弟,你想干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山猫说:“我不管,反正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栽了,我认了。” 路良说:“小弟,你真混,我求你,你能两肋插刀吗?”山猫说:“良哥,你说,要脑袋做药引子,立马砍下去?小弟要是眨下眼睛,我就不是条汉子!” 路良说:“哥不要你脑袋,你知道你今天在干什么吗?这是咱姐的店,继良兄的馨姐。一年前你是咋说的,我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怎么,今天要伤害我的馨姐?” 山猫说:“良哥,是真的,还是逗我玩呢?” 路良说:“傻弟弟,我在这等你一上午了。” 山猫说:“良哥,你说今天该怎么办?”路良说:“今天先回去,明天我带你去馨姐家赔礼道歉,你看咋样?”山猫丝毫未加考虑,喊一声:“上车,回去!”小面包拉着一伙混小子,扬长而去。褪在袖子里的擀面杖,叽哩咣当地都扔到车上。 山猫对着大家说:“对不住了,大哥我领错了弟兄。这是良哥的姐姐家的店,弟兄们记住,以后绕着走,谁他妈要是到温馨服饰来撒野,别说我山猫翻脸不认人!” 这伙混小子齐声说:“良哥的姐就是咱的姐,没说的。大哥说不准来!就是不能来,大哥,找一天领我们认识一下良哥呗!” 山猫说:“不行,良哥是公安,谁也不许给他找麻烦!记住了!”一伙人把田恬晾在浦馨店里,这帮混小子,也看不惯田恬的所为。奈于山猫面子,山猫说撤,巴不得的快跑。 当田恬走进店堂时候,浦馨并未起身相迎,和普通顾客出出进进一样对待。有服务员主动接待,田恬说:“昨天在你这买的西装是假的品牌,退货!” 服务员说:“对不起,这个店只经营童装,请您到男装店去商量。”田恬刚要说什么,从侧面试衣间走出程之远,主动与田恬搭话,道:“田班长,也来光顾本店,程某有失远迎,请担谅。不知道田班长想选择什么?” 田恬摘去墨镜,扬起头,从上往下打量程之远说:“程之远,你来这捣什么乱?” 程之远说:“不敢!不敢!我是怕有人来我馨姐这捣乱,所以我没事常在这陪着。” 田恬拉着程之远走出店铺,找一处僻静地方,叙谈一阵,田恬才晓得她的山猫也是浦馨的人,怪不得出来时候不见了人与车。自认为侥幸,多亏没动手,多亏遇见同事,否则自己非栽到这不可…… 平原与浦馨虚惊一场,事后好害怕。浦馨更觉得孤身在外的举步艰难。总伴随不和谐因素在一步一步探索着做事。不由得又想起乡下的安逸,农村的宁静。有爸爸妈妈天天护着。稍有心情不悦,和爸爸说说,和妈妈撒娇。总觉得像是有依靠……二十几岁在外漂泊于大江南北,想在离家近一点地方,做番事业。想不到的,竟是儿时的恋人给自己出难题。他的老婆又这般刁难!亏得有这帮弟弟,才免遭劫难! 『16』第十四节 浦馨与平原五年多来经历种种磨难,决定,把平原的工作辞掉,全身心投入服饰行业。 又忙了一阵子,浦馨决定回鹰嘴山住两天。店里事由平原顶着。五年间的浦馨,除夕晚上才能回到家住几天。过了初三,又该去平江县城。年复一年走过五年,今天能回家看看也亏得小弟,和他的一些学友,没事时来帮着照应照应。让一位柔弱女孩稍有喘息。 住了两天的浦馨由老爸用拖拉机送到昌盛车站,这条路浦秋实记不得走过多少个往返。不知道还要接接送送何年何月。他在这条路上迎送过多少日出日落,打发去多少春秋寒暑。回首,悠悠岁月,漫漫人生旅途。他触景生情,耳边又响起,钱广文书记的慰语:“回家等着吧,党委研究一下通知你”。他心里泛起波涛,又忆起三十至四十岁间一幕幕…… 拖拉机的发动机的噪音打断他的思路,暗自长叹道:“天意也!顺其自然吧!”当老浦回到家,梁愔已出去多时。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没放下老习惯。又从抽屉里拿出几页纸写起感言。今天从出门一开始,直到送走女儿回来一路上。坐下来,心情还是略有一丝忧伤。他提笔写出一篇随笔: 观《杨柳飞絮》有感 骄阳似火, 如雪飞舞漫天。 飘飘洒洒, 如羽,如棉,如烟。 看路边杨柳吐絮, 携子孙后代, 寻觅生息家园。 大千众生草木, 晓得继承繁衍。 老夫肩担悠悠岁月, 迎送子女路漫漫。 忘去几多酷暑严寒, 也学世间草木,托起希望! 为后生落足福地,尽欢颜。 ……………… 快五十岁的浦秋实,已是错落满头雪,两鬓如霜,但精神乐观。和梁愔俩如不知疲倦的两头黄牛,夜以继日地耕耘在家乡这块薄土上。五年间,又开拓一条生财路,经营农资。 正在伏案疾书的老浦听到梁愔走路声,他收起笔纸,迎进伴随日夜知音,含情地说:“梁愔,大热天,你去哪儿了,院子里没你踪影,我有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感觉。啊,你哭了?” “没有,哪次孩子走的时候,我都有这种感觉,这种泪,该归到情不自禁更合适。我梁愔并不是脆弱,而是浦馨说了一些事儿,我心里有一种感触:农村娃出去闯一番事业,改变一下自己环境与生存条件,怎么要经历那么多磨难与艰辛?现实有如此多不公平地方!我女儿好累呀!” 老浦安慰,道:“我深信浦馨会挺过去的,咱不必为她担心,你我的儿女应该会把握好人生机遇,她们能闯出一条不寻常路。一切都会好的。因为她们都有自己的信念! “咳!你会安慰我,这些我知道,别说了。” 老浦深情地解释,道:“梁愔,公平指的是一定范围和特定场所。比如说,竞技场的公平,应该是百分之百,商场也是讲公平地方。社会这个大舞台,这些表演者和匆匆过客,这里讲不了公平。” 梁愔截断老浦阔论说:“我就说的是这些,像是个定律,农村与城市永远都有差别。” 浦秋实今天显得更有耐心,他理解梁愔此刻心情。于是他又开始了他的通篇大论。 老浦说:“在很早前,还是搞集体时候的初期。那时候我对当时的管理农村手段,有过自己想法,凡一样个头的男女,每一天的工分都一样。当时不承认无形付出部分——智慧。想出好办法,在实施中获高额利润,你得不到一点报酬,你说公平吗?但那时,只能想不能说。” 梁愔的愁容被老浦精神转移法,在表面上看出效果,她笑了说:“是这个理,三十一岁至三十六岁的五年多,你给昌盛农机这条线上创造不少奇迹。只是给你一沓奖状,咱家该困难还是困难,而且五年不给你工资你也干的心胜。” 老浦说:“你看,说着说着又弄出来不公平范例来了,不过那时候的农村生产队更惨!” 咱不回忆了!好吗?你爱说,说点高兴的。梁愔近阶段总觉得老浦爱回忆,也经常引导他想些未来,探讨美好,但说着说着还是拐到过去,还是在回忆中盘旋…… 浦秋实又引出几个不规范例子说:“你看土改时候斗地主,说他们拿走太多穷人的剩余价值,是剥削。这显然,剥削是不公平表现。现在这种现象少了,没了。但是再去看人均收入,咱俩每年创造的净产值每人两万元,谭兄、徐韬、喜子、小清,不算颜珍和春梅,一家人一年总净值一万五千元,平均每人不足四千元。可是他们一家并不轻松。这公平吗?但是咱俩没从任何人的家里剥削劳动成果。这里面体现咱农民的一部分无形劳动——脑力劳动。但在一大部分人群中他们不会理解其中奥秘……。” 梁愔又开始笑了,道:“你这点蝇头小利,也值得提提,你看人家李桂贤、乔月池,自己都有汽车、楼房,真是小巫见大巫,唉!秋实,有件事你不知道吧!去年大家说的老李头桂贤她爹失踪了。其实我知道,是他闺女李桂贤夜里来车接走的,怕杜文知道跟去,让知道的人给保密。你在江城回来后,我把这茬压下了,现在好了,这个李桂贤,她自己倒是保密了,不也来车把杜文接走了吗。” 浦秋实说:“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到一些事儿,凡是出去的,除杜文不行,这几家都行。事业发达的,还属杨树与李萍了,原来林副总的公司,是她自己的公司。我问过她,您公司总经理我怎么没见到?你猜她怎么说?她仰面大笑说:‘我盘兑公司那天就知道,总有一天老杨家能有一人出任总经理,因为这一切都是杨老夫妇的钱收购的,但没想到这位子是给我儿子留的,我不信鬼神,但我信一句众人语,(小人语)善恶到头终有报,结论,让我信了……。’杨树把公司管的井井有条,李萍是他秘书,聘用副总是吉林大学毕业大学生。他妈退下来,颐养天年。不过杨树可比在鹰嘴山累多了。当我问他是在江城乐事多,还是在鹰嘴山乐事多?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苦是乐之前奏,乐时也有苦在其中。各有千秋” 梁愔感叹说:“亘古来将门出虎子。你不常说杨树非等闲之辈吗!他是犯小人语了吧?” “咳!我可不是小人,是百姓中一员,也倒是,小人乃众人也,应该算小人!” 浦秋实指着茶几上放的东西,有一盒上等绿茶,一盒红金叶,还有两条迎春香烟。说:“梁愔,我进到屋里就看见茶几上摆的几样东西,不知道是你从哪弄来的?” 梁愔也细细端详一下,道:“哎!这个奚小兰,你走的一个多小时,我在厨房忙了一下卫生。小兰到客厅里,发现我没在屋,喊一声,人都哪去了?我在厨房应着,她去了厨房。我擦净手随她在门口说一阵话,送她走后,我去颜珍那,和春梅她俩说几句。这不就马上回来了,这东西指定是小兰放这的。”老浦惊诧地问梁愔,道:“这位也有两年多没来过咱家了,她今天来有啥事儿?是不是又遇到啥难题了?” 梁愔笑着说:“你把自己看的像个救世主似的,有难题就非得你能解决?现在这两位村长支书,不比你差!别看曲文良不爱展示自己,农村中这点事儿都在他心里呢!乔越瑶这小子可比他妹妹有能耐。说出去的话哪位敢不听!” 浦秋实忙问:“奚小兰究竟求你做什么?总得有事吧!无缘无故,不年不节的,她这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梁愔说:“别瞎琢磨了,明天小兰家准备几桌,庆祝一下,让咱俩都去。我就算了吧!你自己去吧!我怕和江晓莹碰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说啥!说心里话,我不想见到她。” 老浦说:“为的啥庆祝,又来找上我,非亲非故不说,又不是领导,又没交情,没来往。我看我也算了吧!” 梁愔说:“你不去怕是不好办。我已经说过了,老浦不爱凑热闹。她小兰说,那就让刘畅来背你,你是逃不掉的,还是主动些好。”老浦也很为难地说:“明天江晓莹一定在场,你不愿见她躲开她,我怎么躲。现在和她家共同语言还有吗?能说啥?” 朴实的梁愔还是说:“说这些有用吗?奚小兰和江晓莹虽是表姐妹,但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她是靠一双手勤劳致富。不是靠某某人际关系巧取,这样人咱得站脚助威才对。”刘正田与奚小兰家里又发生了啥大事?老浦近几年不太去了解群众的事。有闲时他还是常去谭欣恬和乔路家。以前乔月池说他们是鹰嘴山的四人帮(包括张纯景),人已接近半百,这四位还是在一起聊天时间多。为什么梁愔不随老浦去乔路家,还要从青年时说起。 老浦小时候和张纯景是邻居,又是一个母亲带大的,两人童年是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做作业。总之每天除睡觉以外,都是在一起。张纯景小时候成熟早,出生日又大浦秋实四个多月。那阶段的张纯景在浦秋实眼里、心里是一位美丽的大姐姐。但张纯景心里装着的浦秋实不仅仅是弟弟,有一种扑朔迷离的幻觉,到了青春期,她给浦秋实递过求爱信息,但浦秋实始终还是拿她当姐姐,她只好另嫁他人,最后老浦选择了梁愔。那时的张纯景不恨浦秋实,她恨老天爷为什么生梁愔,抢走她心上人。这种恨一直延续到今。尽管乔路与老浦之间来往如何密切,梁愔与张纯景至今还是一种与世隔绝状态,互不来往。但互不干涉男人的往来。微妙的人际关系,还在延续。 傍晚,老浦又约上谭兄,去了西街乔路家。越瑶和媳妇儿,热情让座,敬茶。李丹说:“二位大哥,最近怎么好长时间不来了?把我爸妈俩人忘了吧!月池上月来信还打听,四人帮还聚会吗?我问越瑶后才知道,你们这茬人也有故事。”说着自己咯咯地笑起来。 谭欣恬也不知道刘正田家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奚小兰没去邀请谭欣恬和颜珍。老浦没向他二位打探消息。他知道,奚小兰还记恨颜珍对她的污辱。那一次挨累不讨好的行为,又受颜珍恶语中伤,放在一般人身上,也真是让人难以承受!但奚小兰也不该将误会记一辈子。 他二位自己找地方坐定,乔路在炕稍头朝里睡觉,听见有人说话,便揉揉眼睛坐起来,说:“这俩小子啥时候来的?我寻思你俩把我忘了呢?今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浦笑着说:“那倒不是,太阳东出西落那股道一时还改不了,但我们俩今天来打听点事,也不问你,您老人家接着睡吧!” 老浦又转过身对乔越瑶说:“大兄弟,你该知道正田家明天请客为啥吧?今天早晨奚小兰去了我家,你大嫂在家,没好意思细问。以前你梁愔嫂和奚小兰没多大来往。只是答应她,但你梁愔嫂又不愿看到她不愿意看到的人,她不去了,我一人赴约。也不知道她又出什么花花点子。我这一个老头子,有人邀请,也该识抬举,但得知道为什么?特意来问问你。” 乔越瑶说:“秋实大哥,你还真问着了,细情我知道,真是件好事。”于是乔越瑶支书把奚小兰家一阶段的事,详细说给老浦、老谭二位。 那是在一个月以前,平江县李县长又来昌盛乡视察工作,特意来鹰嘴山,看奚小兰的养殖场。自从昌盛乡党委书记那祥,给奚小兰道歉并理赔一万元人民币。奚小兰用这一万元又养起育肥黄牛,五年间养牛场逐步扩大。已经形成规模。在屯子里雇用四人,帮助饲养。 刘正田大儿子刘畅初中毕业后,没能升入高中。刘畅智商和妹妹刘阳比起来,差的太多,一个是班里前三名,一个是班里最后一两名。初中临毕业前一个月,刘畅就和妈妈奚小兰说:“妈你说也怪,从上学开始,心里总是不落底,努力、努力再努力!年年排在大后面。自己觉着抬不起头来。这种感受就你儿子知道,现在知道上高中是没戏了,反倒一点压力没有了。我明天不去上学了,买台农用汽车,进城拉饲料方便,咱多赚钱,让妹妹刘阳上个好大学,妈妈看行吗?”刘正田家里家外的大事小事还是奚小兰管着,奚小兰也在想,刘畅的脑袋他咋这么笨呢!也用功用心的学,学完啥也记不住。智商比他爹是强点,比起自己闺女来,差的太多了! 奚小兰从小到大就要强,看见本村的谭洁、浦继良、佟彤都上了大学。佟仁又在县城谋职,她内心那股不服气的劲,只有她女儿刘阳明白她的心思。她还是面对事实,叹口气说:“小畅啊,妈妈不服气呀,你妈心里这辈子总是拿你浦大伯和你梁愔娘做榜样。你看你继良大哥,大学生,又分配到国家机关。妈妈满打意让你念大学,可是你又不争气。必须把初中毕业证拿到手,才不算文盲!” 刘畅好歹把初中读完,妈妈按他意愿,买了一台农用汽车,跑县城拉饲料。 刘阳去年高考时候的第一志愿是北大和清华,通知书下达那天,小刘阳哭了,是吉林农大,她没有去入学,在家复读,准备再考。可是家里的饲养场雇用兽医总是想办法卡油,家里又在佛仙镇雇用一名兽医,还是不随心。 今年一开春乔越瑶支书和曲文良村长来奚小兰家几次,小兰把兽医的事和乔支书说过。乔支书一句玩笑话让刘阳动心了。 乔支书说:“别人信不过,自己家培养一个,看他还卡谁的油!” 隔几天,刘阳和妈妈说出自己想法,去吉林农大畜牧系学兽医,起初妈妈不同意,后来同意了,可入学通知书已经过期快一年了。只好等今年考试报志愿时第一志愿就报这科。有了这个打算,小刘阳和乔支书说了自己想法,乔越瑶当即说:“不用等,一两天李县长来你家,我和县长说,吉大他的一位同学是个头头,就凭这张过期入学通知书,你完全能入学。”乔支书真不是说瞎话,小刘阳有这个想法当她提出来时候,乔越瑶就和曲文良商量。说:“曲村长,我有个想法,刘阳准备去农大学兽医,等李县长再来,咱以村委会名义,让县长找找他的同学,算咱村上自己培养的兽医,一切费用村上出,回来给咱全村百姓饲养户做专职兽医,你看怎样?”曲文良没用思考就说:“当然是个好主意,可是刘阳这个小姑娘,心气高着呢!学兽医她能干吗?” 乔支书说:“没问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估计小刘阳不会反悔。” 两位村官一商量,就算定了下来。李县长又来鹰嘴山时候,乔越瑶和县长提出村上意见求县长帮忙。这位县官当即就给他的同学打去电话。回复意见让大家非常乐观。原来县长也撒谎,楞说是他表哥家孩子。到关键时候,亲情还是大于理智。并答应他让下周一带上有关证件,个人档案与户籍关系。到学校直接到教务处找他。李县长又写给同学一封感谢信。让刘阳随行带去。咱对县长所为,应该看做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奚小兰家能有一个孩子直接上大学,又是县长保送,曲村长提议,说:“小兰姐,咱家出来大喜事,怎么说也得请两桌吧!大家到一起高兴高兴,这笔费用可得你自己出,村上不管,你看咋样?” 奚小兰,道:“这还用问吗,咱周六安排两桌,周日让刘阳去平江县城,人家当官的说是表哥家孩子,得让刘阳去认表叔,谢谢表叔叔表婶,这不算拍马屁吧?”乔越瑶说:“小兰姐主意不错,明天村官都来,还请谁你们安排,不过排场别太大了,影响你家工作。”曲文良也补充说:“小兰姐,这叫啥拍马屁!县长虽说是没给咱拿钱拿物的,但是心劲没少费,咱说几句好话总可以吧!人家给咱办事在先,咱去串个门属于答谢,跟拍马屁有原则区别,必须去,别让好官心太凉了……。” 乔越瑶有些动情地说:“唉,咱曲村长这套理论挺上讲究,是这个理儿,行啊!曲村长,平时少言寡语的,到一定时候找着中心了。” “和你一天学一点,这些年也学差不多了,少说也有五六年了。”曲文良这条汉子,他眼里的小青年,还就是看得起乔越瑶。用他的一句话给乔越瑶的总结是:有正事。 奚小兰家里每一天都是忙忙碌碌地过着,几百只兔子,三百多头黄牛,五六个大老爷们累的腰酸腿疼的。自从刘畅毕业后家里有了小汽车,三天一次县城运料就不犯愁了。 天黑了,饭吃完后,奚小兰和儿子、女儿琢磨着后天该请的客人,和明天去县城该买的酒菜,妈妈都说完了,女儿刘阳说:“妈妈忘了一位重要人物,咱家一到卡壳时候都找谁出主意,养兔是谁给想的路子。我爹不能当村长又是谁给出的主意,这两年咱发笔小财,养牛你又是问的谁?” 奚小兰说:“妈没忘,你浦大伯不爱凑热闹,怕是找他也不来,这几年过年时候我都想过买点礼物瞧看去,又怕长舌妇嚼舌头!” 刘畅站起身子,道:“怕谁说啥?他一不是干部,二不是当官的爹,一个糟老头子,爱给穷人帮忙出点子,多好个小老头,妈你去,他不来,我去背他。不过,你得到商店里买点好茶,别买酒,那老头不喝酒……。” 瞧这一家子,标准地母系社会,老爹早早就靠墙睡着了,还打着雷鸣般的鼾声。常了,习惯了,偶尔的晚上老刘头(正田)的鼾声小了,没了,一家人都像缺了点啥似的。 也倒是,就刘正田这副脑筋,在家里只能是跟大帮干点活,家里一天的事比原来大队的事都多,自己虽然当过几天小队长,管事儿都是政治队长,那时候自己知道,领社员干活,谁也别想压过他,有的是力气,用不着他去操心,想事。现在也是上了点年纪,快五十了,有时候力不从心,一百斤的饲料袋子拿着费劲。记得当队长时打赌,一百八十斤玉米袋,一个人准能拿到肩上,赌一回,赢一回。 老刘还继续着鼾声伴随的梦,不服再来呀!不敢了吧?这又犯了老毛病,说梦话。 刘阳把老爹叫醒,问:“爹又做梦了,好好睡吧,累了一天了!” 刘正田懵懵懂懂地坐起来说:“这帮小子不服气,我一下子就拿到肩膀上,输了不认输。” 闺女儿子都知道老爹是说梦话,把小哥俩逗的捧腹大笑…… 唯独奚小兰,坐在地桌旁还在呆呆发愣。每当这种时候,她内心总是酸酸的。她不愿意多看一眼老伴。比自己大四岁的刘正田,和奚小兰在一起,是社会背景把一朵鲜艳夺目鲜花,映衬成一支黑五类狗崽子。从小争强好胜的性格,父母赐给先天优越身材,容貌,却被一身不合体外衣遮掩着。已经到了二十四岁,还没胆大的青年男人敢向她求婚。首先着急的是父母,知道在农村女孩过二十岁以后,终身大事最难选定。青年光棍本屯就刘正田一人,奚小兰是无奈才嫁给刘正田。自己伤心泪不知道流出多少。生下刘畅和刘阳以后,心里平静了许多。这两年她又常去城里买饲料,兽药,办事,接触人也多了起来。当回到家再看着刘正田,二十年前那种感觉,又油然而生,再看看儿女,想想自己年龄,四十五六的人了。只是一声长叹,埋下一生哀愁。认了!为了儿子女儿,她和刘正田的夫妻,已是名存实亡,一室分居五年余。好在,小兰心里的苦,懂事的女儿刘阳,深深体贴,让小兰有一丝慰藉。 一生不居人后,望子成龙无望的奚小兰,有一段日子很消沉,又把希望寄托在望女成凤上,内心想法让女儿出人头地,走出荒村。像李桂贤、乔月池、浦馨那样。风风光光地做回女人。她万万没想到女儿做出的决定,让她多少有些失落。在表面上,刘阳没看出来妈妈心里的不悦。她从来是不吐心中苦的女人,知道懂事的女儿决定的事儿,一定有她的道理。但在大家认为的喜事儿,奚小兰没有一丝笑意。在她内心世界又多一条真理是:“龙就是龙,凤就是凤,望女成凤,鸡难入凤群。”但是,作为一家主事的奚小兰,还满弓紧弦的张罗着每一天的家中事。尤其是女儿被县长保送上大学,虽然自己不太看好,但是在村里百姓中看做,从天上掉下来的喜事……她也喜在脸上。 一清早刘畅便来到浦秋实家,小伙子比他爹懂事多了,话不多,今天来进屋里一言不发,只是笑着,看着老浦。老浦也是笑着说:“怎么?小畅,你还真来背大伯?” 刘畅说:“老爷子!能走还是自己走吧,我是来找大娘的!” 老浦告诉小畅,道:“你大娘一早就去东街老谭家,小清可能今天去县城体检,喜子一大早把你大娘找去,陪着去县医院,走吧,大伯随你去。”浦秋实和刘畅说说唠唠地走出院子。 奚小兰经过昨天一天的准备,在院子里临时搭起凉棚,又从县城买回四套桌椅。看架势凉棚和桌椅打算在院子里常放,周围用竹编花围栏围成庭状。手里有钱了,和五年前不一样,女主人过家方法真是独具匠心。老浦走进院子一看,便点头称道:“多日不见,如隔三秋,真乃农家典范哪!” 正田忙着后场牛栏、兔舍。自从恢复兔场时候,就把饲养棚迁至家后边没人居住的山坡前,离家五十米,免得气味扰邻。 奚小兰在院子里迎接今天前来祝贺亲友,平日里一身工作装束的奚小兰,今天换上一身节日盛装,高高个头,美貌容颜不减当年,冷眼看去,和这个家庭不太和谐,一副高雅姿态。真可惜腹中空空,早年记下几行文字,早和岁月流逝而去。老浦见罢,心中暗自叹息…… 女主人见儿子真的把他浦大伯请来了,但不见梁愔,便问道:“小畅,你大伯你不去他也能来,你大娘呢?” 老浦急忙解释说:“小兰,你梁愔姐今天一早被喜子找去,到县医院检查身体,可能快临产了,顺便让浦馨或者平原给联系一家产院。” 啊,是这样!浦大哥,今天你能来,妹子心里高兴!几十年里,六十岁以上当过干部的,可就是你这位没小瞧我们夫妻俩,我爹活着时也常说,就你浦秋实没骂过他没打过他,剩下那些人都动过手脚。我不记恨他们,但也不能捧为上宾。 浦秋实说:“不记恨就对了,时代造就人哪,和人的本质没关系。那时候的干部,应该就是那样才对。我等之辈不受青睐。”老浦走进亭内,屯中几位长者都在,其中有江晶与江晓莹之父,江绍先老先生,已经快八十的人了还红光满面的,精神十足,满头黑发,真不像是快八十岁的人。老先生一生有他自己的生存秘诀。简单说,四个字,遇事不怒。在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时期,在台上被批斗的狗血喷头时候,你看不出他有痛苦表情。批斗结束以后,他该吃该睡,啥事不耽误。过后浦秋实问过他:“江大叔,怎么看不出来你着急上火,反而看着像是还长肉了?”这位江绍先先生的解释是:“我着什么急,这是国策。当今社会就像一场大戏,我是主角儿,问话的,动手的,他们是配角儿。台词都是早就背会的,一点不用思考,我着什么急?上什么火?又不是忘了台词,真忘词了,观众要笑场,那可要着急,因为皮肉要受苦!” 过后回到家里老浦也常和梁愔探讨这位江老先生,结论总是他的长寿秘诀。可他的表弟和他不一样,奚小兰的老爹,是个烈性子,运动结束了,他还不到六十,可是累下一身病,没活几年,走了…… 浦秋实凑到江老先生身边,道:“江叔叔,一向可好,小侄有日不见了,挂念。”双方客气几句。和一些前辈叙谈一时。 小刘阳高高兴兴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大日记本,十六开装,人造革封皮,走到浦秋实身边坐下,说:“浦大伯,明天我就上学了,离开家乡我会想家的。我爸我妈只能给我买个大日记本,一个字也没有,求您老给写上几行字吧!想家时我看看。”老浦说:“大伯没念几天书,才疏学浅,怎敢在文人面前献丑,不过小侄求到大伯,也不好推辞。于是老浦接过钢笔和日记本,在第一页上写上几行即兴发挥: 凌霄飞出一只凤, 落在寻常百姓家。 玉皇也问凡间事, 王母赐予骄阳花。 刘阳接回日记本阅罢说:“浦大伯,您把小侄抬举这么高,小侄有贪功之嫌。” 老浦说:“大伯班门弄斧了,不过,凭我们刘阳能有此举,鹰嘴山村百姓,将来也许都是受益者,到那时候,能从这方面去理解的可不单单是我老浦了。”小刘阳说:“啊,老伯是这层意思,小侄解偏了,小侄刘阳记住了,一定不负众望!” 一天的招待,四桌客人来来走走接连不断,刘正田与奚小兰两人实际邀请不过十人。凡来者多是听到消息主动来祝贺,出乎奚小兰意料。屯里住了几十年,每家有事她奚小兰不像江晓莹表姐那样,处处借题发挥的去展示自己,但是家家不落地帮忙做些杂活。三十来年刘正田与奚小兰夫妇俩,还是第一次这样规模,讲排场的宴请宾客。她的大表姐江晓莹当然该到场,她是在邀请之内客人。 老浦在刘正田家已经坐了大半天时间,起身走两次,都被刘畅拉住不放,并且说:“浦老爷子,你不能走,你必须在这坐到黑,给我老刘家壮壮门面!”老浦只能一笑,再坐回原处,并且说:“咳,一位粗衣布履老者,壮什么门面,大侄子,如何这等抬举老伯,受之有愧,好了,我就多坐一会。” 太阳快落山了,刘家客人也稀稀拉拉走的差不多了,奚小兰和表姐江晓莹来到院子里亭子的桌前,坐到老浦对面。奚小兰说:“浦大哥,急了吧?请您别怪孩子,是大表姐让刘畅留住你,她有话要对你说,希望大哥能耐住性子听我表姐说几句。”浦秋实长叹一声,道:“这又何苦!我老浦家大门常开着,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再者说,你们女人间可以互相沟通。六七年,只闻鸡鸣犬吠,偶然互不往来,二位想一想,我老浦原来在中间,就不是重要人物。当然,更不能阻挡你和梁愔的往来。我想,老浦听听也罢,但什么作用都没有。希望你能避轻重而就简单说几句吧!” 江晓莹低着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浦、大哥,首先说,对不起了,晓莹知道错了。也晚了,这种错是尘世间第一件不能挽回的错。这六年我才深深体会到,覆水难收是怎么回事,我一时糊涂,偏听偏信,酿成大错。别的啥也说不出来。只希望秋实大哥,看在以前二十年的交情份上原谅晓莹过错,我知道,你和梁愔姐都记恨我,不会原谅我的。” 老浦冷笑一声,道:“哼,我和梁愔没有你想的那么狭隘。但有些事是永生难忘,刻骨铭心哪。因为被伤害的太深,心灵伤口虽愈合,会留下永不退去疤痕。其实我老浦从来不会记恨任何人。那种害己行为不值得。至于别人我怎么回事,老浦哪晓得。”奚小兰在一旁听的半清半混,急着,道:“二位说些啥,觉得这么沉闷呢!好了,说开了也就没事了,都过去了,谁也别记着多好,好了,没事了!”老浦站起身来,道:“二位,忙一天了,也够累的,没别的事我就回了。”说罢,走出刘正田家门,回到属于他自己的院子里,忙着一些小生灵的晚餐,喂鸡,喂鹅…… 奚小兰的家宴其实准备的很充足,她估计也应该有百八十人。所以昨天的一次县城采购,已有准备,尽管人很多。物资充足,一切都好办的多。席间不见佟家俊,老浦问起小兰时候才知道,佟家俊自从被小兰在家轰出去以后,没再去过正田家,事后耳边总听见小兰在说他凑疯狗咬傻子。也觉着不对劲,明知道老浦经营农资是自己的,非要趁老浦不在家,让没脑子的刘村长给大家分了。越想越后悔,不该当初…… 浦秋实回到家在回想一天中,先是和江绍先老先生一段对话时候,要绕开梁志与江晶的一些事儿,避开一些话题去聊天,总觉着别扭,时时注意谈起佟家。这两家事都牵动江绍先老人神经。梁志又是自己内弟。有时候绕来绕去还是提到江晶与梁志间发生的一些事。 那还是几年前的事。梁志和江晶先是在石家庄打工,做水泥瓦力工。两年后又辗转天津、沈阳、大连一带,主要做力工,江晶到大连给老板家做保姆。时间把她和老板关系拉近零距离。再后来,事情败落,江晶终于把行李搬到老板家,梁志一个人回到鹰嘴山后,又开始外出打工。这次出去较远,从满洲里出境,到奥络维杨纳亚郊区打工,一去八年未归,年年有书信来往,信中说和一位叫奥利沃奥的俄罗斯女孩同居,已经生下一男一女,不准备回国。说那里条件好,政策宽松,土地多而肥沃,生活的很习惯。据说他有时候也想家,但女方不放他…… 浦秋实忙完家里零活,坐下来想了很多。时时还想起党委书记的谈话,回家等着吧,党委研究完通知你。从乡里回来的十几年中,风风雨雨,屯里屯外乡里乡外发生那么多变化,变化最大的还是鹰嘴山村的近六年,乔越瑶管事的六年…… 『17』第十五节 老浦离开刘正田家,院里只剩下江晓莹与奚小兰姐俩。刘正田在后山饲养场和员工们忙了一大天,在凉亭里吃饱喝足,都各自回了家。刘正田回到正屋又靠在墙上睡去,鼾声伴着梦香。也许今天不是打赌,大概应该是开庆祝会吧!反正像他这类同胞,在咱庄稼院,也就三件事:劳动、吃饭、睡觉…… 江晓莹阴沉的脸上,一天没见笑容,满打算,人客走净时候,和被刘畅苦苦留下的浦秋实说说心里话,唠唠久别的贴心嗑,像以前那样,说到说不到的老浦总是担谅着。撒娇时候的过头话,老浦从来没急过眼。今天我江晓莹先承认错误,然后争取他谅解,他拿从前大量劲的一半,事儿就好办了。他这关一过,再去家里给梁愔道个歉,这两个人,这些年总是好说话,这点面子总能给的。 没想到,昨晚上差不多是想了一夜,可刚才就这么两段话,让表妹没头没尾的两句话,给老浦搭个梯子,下去走人。一夜的准备白费劲了,咳!刘畅是把人留下了,又让他妈给放走了!想到这,江晓莹说:“我说小兰哪小兰,你知道你说些啥吗?什么没事了,说开了就好了?你这明明是给老浦把门打开,让他走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奚小兰没想那么多,因为她不是经事儿者,也没有那种感受。认为,只要双方说话了,就算说开了,谁知道还要说到多久才算说明白呀!表姐瞒怨的没道理。小兰想到这于是说:“表姐,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老浦不记恨你,不就没事了吗?那还想咋的呀!还想像从前那样对待你?做梦去吧!他不骂你就算不错了,还想达到啥目地?还像以前似的,帮你整商店,帮你种地,帮你张罗钱买车?除非他脑袋让门挤了。”奚小兰又接着,道:“大表姐,上几天我进城听浦馨说,你儿媳妇儿找一帮黑社会去砸她的店,到那一看傻眼了,原来这帮人的头头是浦继良的同学,老同学,又是高中同学,已经是成年人的同学。第二天黑社会头头又去给浦馨去道歉。你说你这儿媳妇儿,也是吃饱饭没事干,报复人家,人家浦馨不找你麻烦就偷着乐,好好过日子得了!还玩邪的。”江晓莹说:“你别听一面之词,田恬能那样?浦馨咒摆人呗,咋说佟仁也不能让她胡作非为呀!那样还是人吗?” 奚小兰有些看不惯表姐治家方略,尤其对表姐夫的贪便宜的沾奸取巧行为从不制止,任意而行,致使他的汽车运输活,没人再用第二次。又想到把浦馨拒之门外,引来这位娇小姐,自己上不去前儿,啥样你能知道。 小兰叹声道:“大表姐,别执迷不悟了,我又到佟仁那去问了个详细。佟仁根本管不了她和小青年在一起胡闹,有时候在外面夜不归宿。你说她还有啥事不能做的?”“好了,小兰!”江晓莹有些不耐烦地说:“眼不见心不烦,我也看不着,也不想看着,也不想听到,所以姐求你以后别提佟仁的事,就算姐没儿子,和他爹一样,窝囊废!” “我知道表姐心烦,有用吗?你没那份福,你知道浦馨现在能有多少钱吗?说出来你也不信,我估摸着,光房产也有百八十万,又给婆婆买套住宅楼。上次进料正赶上浦馨搬家,七十平米房倒不算太宽敞,但一个老太太住也算可以的。又给梁愔与老浦买一套,看样子老浦在鹰嘴山也住不长。大表姐,你的道歉即使老浦接受了,这一切都不属于你了。所以听小兰一句话,别再寻找丢失的从前。你什么也得不到的!已经到这份上,还往回找面子,还有用吗?表姐,你的处事方式,太欠考虑,我看,什么都别想。” 江晓莹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这次哭只是抽泣,没有声音,大概这是在别人家的原因。否则,不哭则罢,哭必大嚎而痛快! 表姐表妹二人,在夜幕降临时候也退出刘正田家院子里的凉亭。 江晓莹有感而发地说了几句埋在心里多时的积言,道:“彼一时,此一时,真想不到表妹有这份福份,县长常登家门,造化!造化!我江晓莹自愧不如哇!还用得着找小人物交谈吗?不要说浦老头,支书、乡长也该不在话下,表妹在县长面前给谁参他一本,还不够他喝一壶地,这就是命啊!姐认了!”奚小兰听了很不高兴地说:“表姐,这就是你的短处,我奚小兰靠的一双手和脑子,别的窍门也不会。县长、乡长和我没关系,我奚小兰没啥本事的话,用轿子抬谁也不会来,到我这来的,是学经验的,哪位都不是闲串门。有时候也挺耽误活,心里也烦……” 尽管姐俩观点不一致,毕竟还有一份亲情,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 江晓莹回到家看到佟家俊一个人在家里喝的酩酊大醉,斜躺在炕中央,呼呼地喘着酒气。满屋飘着浓浓酒味,估计酒精分子含量已超标,划根火柴准能点燃,窗门又关的严严的。见状,让江晓莹心里发堵,她重重地把门摔了一下,出去到院子里坐下来又开始沉思,眼望着星空发呆…… 江晓莹内心泛起波澜,为什么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错在哪了?和浦秋实,梁愔绝交真的错了吗?没错,为什么自从那以后,做什么都不顺,平常关系不错的朋友,现如今也疏远。身边没有一位说知心话的人,竟然连奚小兰也说我不对,十年上下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变化真不敢去想。改革之初,鹰嘴山村没人敢和佟家比,有钱有车有事业,天天门庭若市。现在再看看,十天半月也不见一位来者,如何这般冷清,以前常来往的张芹,一年里也不见踪影,不要说颜珍与春梅了。难道说真是我做了对不起大家的事儿了……屯子里威信高的人真的伤害不得,症结难道说,真就在这吗?看样子鹰嘴山容不得我江晓莹了…… 江晓莹在院子里坐到夜很深时候,稍有些凉意,只身回到屋内,合衣而卧到天明。一夜的梦应该是什么! 一夜半睡眠状态的江晓莹,早晨起来头昏沉沉难受,洗把脸,一点食欲也没有。看看一夜没醒酒的丈夫佟家俊,还仰面朝天地张着大嘴,哈哈地喘着粗气。不由得一声长叹,自语道:“苍天哪!为什么这般对我!”又站在地当央呆呆地望着窗外。想起昨晚表妹说佟仁两口子的事儿,说是不管了,天底下有狠心儿女,少有狠心爹娘。这个不争气的孽畜,真不长脸,妈妈为你可操尽了心,妈妈为了你的前途,十几年已经改掉的毛病,又捡起一把。妈妈为了你脸都不要了。妈妈为了你,伤害了一生中最忠诚的朋友。妈妈为了你,损害自己多少利益。可是,你怎能这般对待生活,对待家庭,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了!想到这里,她再也不能往下想了。走到佟家俊身前,轻轻地摇醒佟家俊说:“他爹,好好看着大鹅,喂饱猪鸡,我去县城看佟仁,真让人不放心…… 佟家俊也是夜不更衣,合衣而卧一宿,到也省事,一翻身坐起来,懒洋洋地伸伸腰,道:“你啥时候回来的,还没吃饭吧?”江晓莹说:“睡糊涂了!这是早晨!我在炕上都睡了一夜觉了,你竟然都不知道,你这个看家的是咋看的?我不在家你可别喝酒了,醉的像个死人真窝囊!” 浦秋实昨晚回到家里,王春梅、颜珍正和梁愔在说笑,老浦进到屋里,三个女人也没太在意,也倒是,二位是老嫂子,另一位是陪伴自己三十多年老伴,这茬人都五十多岁,平时这几位也没那么多弯弯肠子。见到老浦进屋,该怎么说还怎么说。 颜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道:“秋实兄弟,昨天小清去了县医院,检查身体,说是三五天就该生了,我说去医院,春梅说在家方便,梁愔妹妹说,过去这茬人都是在家。今儿个,你说了算,你说在哪就在哪。”浦秋实没有考虑,道:“如今条件允许了,还是去医院,母子平安有保障,在家谁方便?老太婆们方便。但母子安全系数可是要打折扣的。无论家中啥事儿,都不能和你们这茬人比,都在发生变化,虽然不明显,是我们没去发现,生活条件好了,人的膳食结构改变了。胖人逐渐多了。所以说,孕妇也改变了营养摄入成分,胎儿发育过大,出生的困难因素也应该多。所以,我认为还是去医院更好。”春梅笑了说:“是这个理,让秋实这几句说的是地方,明天咱收拾一天,后天就走。” 三位老人说说笑笑一阵子,各自散去。梁愔送走二位,回到屋中又和秋实谈起入县城之事。继良已经谈恋爱很多时日,准备结婚。梁愔高兴地说:“明天你去县城,帮助安排一下房子。顺便也看看浦馨和平原他们。把钱带上,安排好是要花钱的。” 老浦也感到高兴,儿子能有归宿,做父母的在情感中的慰藉得以宽松。老浦长叹一声,道:“迟来的喜讯,这一天终于来了。” 次日清晨梁愔早早地做好早饭,浦秋实草草地吃了几口,急匆匆地赶往昌盛汽车站,搭乘去县城客车,来的太早了,始发车上暂时还没人入座,司机打开车门。老浦坐在后排,耐心等待着时间。又不多时,江晓莹也匆匆赶来,发现浦秋实已在后排坐着。她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坐在身边,小声说:“冤家路窄,我看你好像不能躲开了。天意!这一个小时你归我了,以后这样机会不多,我今天必须把心里话晾出来,否则晓莹今生遗憾!”浦秋实的头靠在车座的后靠背上,半闭着眼睛,心里有些不自在,他现在想,这是为什么,干嘛非赶在一趟车上!既然这样,随她去吧,于是说:“老江,你随便说什么我都听着,放开吧,可能今天从鹰嘴山来的,就咱俩人,别人不可能认识的,别隐瞒,别留下心里话,都说出来,好听不好听的老浦能听下去。”江晓莹说:“好,够哥们意思,就刚才的一句老江称呼,足够我高兴一阵子的了。从前你总是告诉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吗?今天我晓莹栽到你手中了,为啥看不出来你饶过我的意思?” 浦秋实睁开眼睛,略带一丝冷笑,道:“老江,首先说老浦与梁愔二位没有和你吵架,这就够了,并且告诉孩子们,亲家不成还有朋友在,千万不要弄的剑拔弩张的,与己与人都不好。首先我纠正一下你的说法,不是你栽到我手上了,而是你主动绝情,可是我们一家人可从来没追究根源,也没问一次为什么。所以说,老浦已经做到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了。”说罢,他又半闭着眼睛,倾听着江晓莹唠叨…… 江晓莹发现车里人越来越多,但真没看见熟人,她索性往浦秋实身边又靠了靠说:“浦大哥,这是我一生的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的肩膀借用一下。”说着,紧接着把头躺在浦秋实肩上,令人看上去像一对恩爱夫妻,此刻江晓莹也半闭着眼睛说:“今生有这一小时,我满足了!不管你恨不恨我,这一刻算你对我的关爱吧!我江某到生命最后一刻都不会忘记!” 浦秋实没有反抗,他已经被逼到与车窗紧紧贴着,再躲就是车外,在无奈中听着她的不着边际的絮叨,随着客车颠簸,人在车内像肉团一样揉来揉去,身体各部位的接触也随着杂乱起来…… 下车了,临别前,又听到一声说:“浦大哥,希望以后常见到你。”随着妩媚一笑,满是沟壑的一张脸,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平江县旅游局家属公寓的一套住宅里,母子正在探讨一件事而争论不休。母亲江晓莹说:“佟仁,你越来越不像样子,为什么不制止,任其发展下去还得了,为什么要找人去砸浦馨服装店。” 儿子佟仁怒发冲冠地说:“别说了!望风扑影,哪来的事儿,没有那八出戏!” 母亲又心平气和地说:“你坐下佟仁,别遮掩了,是你小兰姨亲自和我说的会有错吗?另外,听说田恬还经常夜不归宿,佟仁你想想,你这样还像个男人吗?” “妈妈,你别急,现在城市里的青年人,哪个没有夜生活,哪个没去过歌厅、舞厅。凡是进舞厅跳舞的青年男女,哪个是和自己爱人在一起跳舞的,都是搂着别人的爱人,或者是和另外的男女在一起跳舞吗?”还没等佟仁说完,江晓莹急了,说:“别说了,成何体统!你回村看看,谁像你这样活着,整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有谁这样,还像个男人吗?”佟仁还在耐心与妈妈辩论着,说:“妈妈你在这住几天,看看现代人是怎么生活的。当你了解这一切,你会惊奇地发现,人类还有这等空间,看看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这些人吃的,穿的,听的,用的。妈,你该知道我们还差的远哪!看看你会明白的,妈!” 母子俩争论大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母亲江晓莹还是无声无息退出儿子住所,她怕儿媳妇儿田恬回来,不单是摔脸子,还会把她这个名副其实的婆婆撵出家门!她不想看到这种场面!自己在几处商场转到下午,有去昌盛的客车,准备回家。 下午往客运站去的路上,江晓莹正走着,迎面一辆农用汽车停在她面前,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奚小兰和女儿刘阳…… “小兰妹子,你们今天也来了。你看知道你们来车,何苦我跑到昌盛上车,走了四里多冤枉路,又挤了一小时客车,花着钱,遭着罪。”江晓莹嘴上和奚小兰说着。心里庆幸,多亏不知道你们车来,才能和浦秋实坐一趟车上,获得意外享受。在日后的回忆里,又多出好多情趣,给日后生活中回忆增添多少美妙作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估计今生以后不会再有了,这是用钱买不到的。也是对梁愔的报复。 江晓莹又接着说:“刘阳明天该上学了,今天这是?”奚小兰忙接着说:“是这么回事,刘阳上学多亏李县长给他同学打电话说明原由,他同学问李县长是谁家孩子。李县长说是他表哥家孩子,我是这么想的,刘阳上学要和李县长的同学多打交道,避免不了要问起李县长家事,咱一概不知,该多尴尬。莫不如咱认下这个表叔,这样都方便,昨晚宰了几只兔,又拿点鸡蛋,都是咱家出的。”江晓莹长叹一声,道:“咳!人就是命啊,咱刘阳想上大学,他咋就从天上掉下个表叔来。这门表亲值呀!县长在家呢吗?” 小兰说:“都在家,一家三口可热情了。” 江晓莹说:“县长也收礼呀?不说常下乡的李县长廉政吗?那咋也收礼呢?” 小兰说:“别提了,咱拿点家产的东西,县长夫人领着刘阳去服饰店给买一套衣服,化妆品,估摸着也得一千元左右,不要还不行。他家有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看咱刘阳诚实,县长夫人说让刘阳给做干女儿,人家说给女儿买东西,不让我管,也不让我去。就这些,我们走时县长夫人说,阳儿别忘了常来看干娘。这娘俩也是缘份,难舍难分的……” 江晓莹这时深有感触,表妹生来是吉人,吉人自有天相,让世人一眼看去就不像俗人,随感叹自语,道:“命中注定,一切都归属天意呀!我江晓莹自叹不如哇!” 奚小兰解释说:“表姐,我不信这些,我这一生有个想法,总觉得做点啥事儿,做文化上的事儿,妹子是不敢想了,多出力吧!起初也不知道咋做好,这些年还不是多亏了浦大哥,最初是他给出的主意。之后又养牛,又雇人,这些都是浦秋实大哥给支的招。女人的事,梁愔姐也没少操心。没有好人相助,也不知道应该做啥好!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被你甩掉的浦大哥。” 江晓莹听小兰妹子又说起梁愔,有些不耐烦地说:“别提梁愔,我不喜欢她,和她这辈子也谁也不理谁了,她没给我出过啥好主意。”奚小兰又反驳表姐说:“表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拿人家闺女没当回事,说要就要,暂时没看好就抛了,啊,还让人家当妈的给你说好话,天底下有这份理儿吗?梁愔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可拿女儿当回事儿的!” 江晓莹和奚小兰坐在驾驶室的后排座上,她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又想着儿子佟仁的对话,小兰的不同看法,不由得眼角处渗出几滴浊泪…… 一天里,江晓莹经历了几件都不能让她平静下来的事,长途客车上满足了报复欲望,自觉得是件很得意的事。 在儿子佟仁的家里,和儿子的言论交锋,在某种程度上是败下阵来。多年前对儿子寄托的厚望,从今天一个上午确认,泡汤了!而且,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感觉,让她有一种失落的酸楚。又怕儿子滑落下去,多了一层担心。一个人在逛商场时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把希望又寄托在女儿佟彤的身上,想起女儿即将毕业,给自己在灵魂深处又找到一处支点。 在表妹汽车里,听到小兰一路上的叙说,她又有一种妒火中烧的感觉。一路上边听着表妹奚小兰释说,内心在想的是:这等好事自己为什么赶不上。不要说是县长,就是乡长也到不了我家,连村长这些年自从换了曲文良,这小子是一趟也没去过,难道说是合伙跑运输时候伤着他了?为什么?我合伙做点啥没人配合我? 她是真的陷入沉思,小刘阳叫了两声大姨,她没能听见,又一次大声喊到:“大姨,傻了?想啥呢?我妈说那么多好话,你没听进耳朵里,可是浪费呀!大姨,我彤姐毕业做啥呀?”啊!车颠簸,我啥也听不着,我呀啥也没想,你彤姐打算在县城一家中学做老师,她对象的爸爸是县教育局副局长,这次我去打听一下你佟仁哥,他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江晓莹强做笑脸,和外甥女说着。心里烦乱,和小兰娘仨的心态极不和谐。 刘畅把车速慢下来一点,也和大姨搭讪着,说:“大姨和姨夫在鹰嘴山也待不长了,我彤姐结婚后必须得在县城安家,二老也得进城了,过天堂般生活,真让人羡慕哇!” “大姨我想在鹰嘴山养老,可是,村里人容不得大姨呀!”江晓莹很伤感,长叹一声,靠在后面,又闭上眼睛,又从眼角处流出两行浊泉。 奚小兰还再继续她的唠叨,道:“干嘛非把自己弄的那么复杂,让别人看着像是有多高深似的。大表姐,不是妹妹多言,我真看不惯你们俩,总觉着自己比别人强。习惯低头看别人,稍微有不随心的地方,就承受不了。有人比你强点,就像失去平衡似的,情绪一落千丈。” 江晓莹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大声喊到:“刘畅,停车!我下车方便一下!”刘畅把车靠边停下,江晓莹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随身小包,在路边往后望了一下,说:“刘畅,你们走吧!我在这等客车,你的车子坐着太难受。” 奚小兰走出车子,走到大表姐面前,说:“好大的脾气呀!咋了?说两句听不进去了?大姐,妹子说的不对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假如我说错了,我向你道歉,别人没人说给你听。能处则来往,你多少有一点瞧不起人的表现,谁还能靠近你,不用躲着你,不去你家不就一切都结束了吗?五十出头的人了,还和年轻时一样脾气,多少也得免点了,否则儿女也要离你远远的。上车吧!别耍小孩脾气了。”让表妹又撵到地下说几句,自己多少清醒一点,低下头,重新坐在车里,说:“我困了,谁也别打扰我,到家再招呼我……”于是紧紧闭上眼睛,一副极难奈表情。刘阳给妈妈做个手势,示意不要再说下去!浦继良和爸爸找了两天房源,终于选定一处公寓,双方价格商定,办理一切过户手续。进行一次简单装修,待择吉日完婚。 晚上继良和爸爸说:“我们结婚不准备操办,想出去旅游半月,不想搞仪式,挺累人的。 另外在平江县城除同学没有亲属,像馨姐那样多好,免得劳心神而得不偿失,不知道爸妈和馨姐啥意见?” 浦秋实沉思一会,道:“老爸只出银两,不干预你们生活,虽说结婚乃人生一大事,但时代不同了,用我们那套办法不要说在县城,在农村也吃不消。这一切你们酌量,既不铺张,也不能太寒酸,这就是爸妈意见…… 另外,平原和浦馨,最近还有人找麻烦吗?平时多注意一些周围人群,对那些爱集成团伙打架斗殴小青年,要敬而远之。千万不要求他们替你们摆平什么事,这些人虽然讲义气,一旦粘上,那里的麻烦事儿,时间长了,想甩都甩不掉。将会给你们带来无休止的麻烦。” 浦馨对上些天出现的一点不和谐音,现在想起也挺恶心人的,她很懊恼地说:“我真没想到,佟仁竟然用这等下三滥手段,也不知道是他老婆的主意,还是两个人蓄谋已久的合谋,现在一回忆起来,真是让人作呕!”浦继良若有所思的,道:“据山猫说,佟仁从一开始就反对他老婆的行为,但是他阻止不了他老婆的一切行动,自从何局长退出领导职位后,田恬对佟仁更是变本加利的管着,生怕佟仁移情别恋,更怕他旧情难忘和恐怕死灰复燃,才求到山猫一伙人的。”平原正忙着核对各门市账目,放下手头事也参加到聊天一伙中,说:“俗话说,龙道有水,虎到有食。浦馨的几次将要发生事态之前,都有好人相助,才逢凶化吉,这次是小弟一大功劳,有几位好同学,那位也称良子的小伙子在刑警队。小伙子交的甚宽,一位警察,竟是那个小团伙头头的好朋友、哥们,还是偶像。说来也怪,这位路良露面以后,闲闹事儿的少多了,这一晃,大概也十几天这般平静。咱这平江县城不太平,每天都有不该发生的事儿在发生。自从小弟毕业回城做事儿,我和浦馨心里踏实多了……” 浦馨每天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是做饭,然后收拾卫生,老爸来了,买了好多爸爸爱吃的菜,忙了一大阵子,爷四个又围着吃饭桌子,边吃饭,一边说着她们间永远说不够的话题。浦馨说:“爸,我和平原给你和妈妈选一套住宅,明天抽时间去看看吧。今年秋收结束后,把屯子里的事处理完了,把家搬过来吧!咱都住在这座小城里,该多好,也免得互相牵挂着。” 浦秋实面带喜悦,道:“老爸先谢谢平原和浦馨。还是顺其自然吧,你们这的事儿我和你妈暂时帮不上什么忙。继良结婚以后,我们俩也伸不上啥手脚。身体允许的话,我俩再种几年地,老爸喜欢种地,一生没做够的事儿,就是这两个字,种地。等种不了地的时候,一定来你们身边。顺其自然无所作为也是有益处的,无言的教诲,无所作为的益处,天下很少有人能够做得到。老爸现在是兑现自己的诺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能动则动,顺其自然。你们不要瞧不起老爸的人生观,虽然谈不上有什么价值,自己认为光明。做儿女的应该能够满足我这位老人的要求。买来的住宅我接受了,搬家的事往后推一推,几时想来,就住在新房子里,几时想搬家,再搬过来。” 这一家人欢喜言论,无尽头的探讨,不晓得,已是深夜,方才各自回房睡去。 老浦在县城没多逗留,于三日回到鹰嘴山,虽出去三日,让浦秋实在内心中感到改革后的十五年中变化,他并非去考察全国各地,更不用整天盯着电视去看新闻。就在他自己儿女的生活,工作现状,眼睛所见的,心灵所能触摸到的现实,是浦秋实八年前未能估计到的。女儿外出之初,从云游打工取经,到自己创办一番事业,短短七年时间,置下的产业,让久经贫困的浦秋实深深体会到:没有改革的宽松政策,这一切都很难实现。 浦秋实这位五十多岁的农民,饱经贫穷风霜之困惑,在贫困中翻身打滚地挣扎三十年,连做梦都是发家致富的事儿,终因国运不兴,他的美好愿望没能实现。今天看到了…… 浦秋实从客车站赶往鹰嘴山,一路上浮想联翩,心情激奋,嘴里哼着六十年代一些电影插曲,不知不觉中到家了。梁愔和张芹正在聊天,她二位刚刚送走从来没到过梁愔家门的张纯景。其实梁愔早就知道她的秋实与张纯景的浪漫史,但张芹听后感到新奇。认为张纯景在编故事,可梁愔的诚恳劲让这位直肠子女人,感到莫名其妙,一个屯子住着,平时来往密切,可几十年交往中,双方谁都只字不提。浦秋实又和乔路、张纯景交往密切。送走张纯景回到屋中,张芹还在摇头说:“梁愔姐,纯景婶和秋实大哥的事你真的早就知道?”梁愔与张纯景、浦秋实都是同岁,又是同学,梁愔比他俩出生年月日早两个月,所以在小学时代,张纯景也称梁愔大姐。今天早晨一大早,刚吃完早饭,张芹便来到梁愔家,让梁愔大姐帮她织件迎秋的毛衣给曲文良。刚刚坐下一会,张纯景推门而入。梁愔忙起身让座,道:“纯景婶是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快请坐。” 张纯景不好意思的说:“别叫我婶子,还称张纯景,我还是叫你梁愔姐吧。”梁愔还是微笑着说:“那怎么成,秋实喊你婶,你再喊我姐,在咱屯中的辈份也是不可乱的,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代表一下老少身份地位,咱四十年前是同学,五十多年又一个屯住着,虽然某种原因,把咱俩隔开四十来年,但你的一切秋实都和我一一学说。他不隐瞒任何事,这是我们俩四十年前的承诺:不许干涉对方隐私,实际也就没有了隐私。同时也有个约定,坦诚相待一生。啊,要不,咱回到同学时代,叫名字更好吗!张纯景。” 张纯景从二十岁那年,梁愔和浦秋实结婚以后,今天是第一次和梁愔这样近距离地交谈,人也是老了,不要说青春期,更年期已经过了,双方才面对面说话,她们中间隔四十来年的主要原因,是张纯景的一句愿天词:既生景,何生愔。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梁愔她不但没她想象中那样傲慢,反而这般客气,让张纯景多少有些不安起来。前些年她也试着找机会和梁愔接触。但从江晓莹那听来的消息,好像梁愔很讨厌她张纯景,也怕有一个外人在场让自己下不来台。秋实常来家里,很少提起梁愔的一切。所以张纯景与梁愔虽住在一个屯里,但像生活在两个世界中。前文也提到过,张纯景在青年时代对梁愔是妒忌心太重,给梁愔的感知是一种敌对状态,久而久之不来往。但是浦秋实和乔家交往不减当年。梁愔从来不干涉秋实行踪,因秋实在少年时代是张纯景护着成长成大人,这个过程的姐弟情谊,梁愔也很看重。梁愔在家里和秋实谈笑中,非常赞赏他和张纯景之间异性友谊…… 张纯景今天登门是另有它事,她说:“梁愔,谢谢你四十来年,不阻拦秋实去我家,满足我与秋实的姐弟情谊。我们都老了,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天似的走过来,想想有些事竟像神话一样,首先我告诉你,我和秋实的友谊从小到老是纯洁的,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们的心灵是清澈透明。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些,昨天月池和她对象回来了,这次回来是把我和乔路接走。她们在北京给我们俩买一套公寓,我是特意来和你道谢和告别,希望梁愔姐别介意。”梁愔始终是微笑着倾听,张纯景的诚意道谢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儿,她说:“张纯景,你又何必多心,秋实的朋友很多,青年时代他常在外乡做事,交几个异性知音是很正常的事。况且你们俩和别人不一样。秋实常说你是他心中放不下的朋友。小时候你护着他,像姐姐那样护着他,我们没结婚时候他已经和我说过,允许他常去看你。这是很早前就已经有过约定的。人都老了,怎能去介意或计较一则美好友谊。年轻时候,我梁愔从心里欣赏尘世间真有这般传奇的异性友谊,这样男人竟然属于我梁愔的,所以说,我总是说我是幸福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大约还在这块住几天,昨天才来,我也不好问她们,听她们说像半月假期。” “秋实不在家,大概今天下午能回来,等秋实回来,我们俩去看看月池,这一晃又四五年没回来了吧!” 纯景说:“第一次出去是三年才回来。走了以后在那找个对象,结婚已经五年了,今年想起来要个孩子,让我们过去,先熟悉一下那的环境,过了年再帮她带带孩子。” 梁愔与张纯景的对话间,张芹两只手拿着毛衣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像一尊美人雕像矗立在地中央的长椅上,靠南墙摆放着两支沙发各坐着梁愔和张纯景,中间隔着一支茶几,两人侧着身子,都看着对方还在继续谈心。 最后梁愔说:“张纯景,我会珍惜我们三个人间的传奇,可惜今天的对话少了主角,你们的友谊五十年没间断,难能可贵。我迟到加盟为之叹息的是,又要久别,让梁愔泪飞…… 张纯景也是说:“她们会常回来的,这里还有越瑶、李丹和孙女,也有你梁愔和秋实。” 梁愔与张芹送去张纯景刚坐定,浦秋实走进屋来。 『18』第十六节 昌盛乡的鹰嘴山村,自从乔越瑶回家乡主事五年多,没多少轰轰烈烈举动,你乍进村看着挺顺眼,沙石路面的街道,整整齐齐的住宅,院子里停放的农机具,还有一部分院里停放着农用汽车。倒觉着有现代新农村气息,你一定会想到,这个村的支部书记和村长一定很威风,很有气势,形象高大,才把这个村管的这么好。支书乔越瑶,外表形象很帅,一米八0个头,棕色皮肤,重眉毛,大眼睛,但是单眼皮,鼻直口方,棱角分明,平常不爱说话,一旦话一出口,不达目地,绝不罢休。 再去看看曲文良,前文已经概括介绍过,一米七五个头,黑黑皮肤,眼睛不大,双眼皮,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平时注意自己形象,乍眼一看,像个教书先生,可亲可敬的文雅风格,十八岁至二十一岁当过四年汽车兵,有一手过硬的汽车驾驶技术,和本庄张芹结婚十多年,没儿没女,落得一身清净。平时话语比乔越瑶还少,是乔支书的忠诚卫士,六年间从不背后评论乔越瑶的任何行为。本质工作做的不错,给村民的感觉是,平日里像是不知道支书和村长的存在,好像是党中央的政策直接说给自己听,村上的几位头目,像是忙活党中央的啥事?生活在昌盛乡鹰嘴山村的农民,知道屯里有几户种粮大户,其中种地最多的一户,近几年该属徐韬家,也就是喜子家,小东街外出打工农户家的耕地,大部分都是由喜子转包过来。喜子和父亲,岳父谭欣恬三人经营二十多公顷土地。母亲王春梅照料家中一切,岳母颜珍从去年开始,一年到头没在家住几天,小女儿谭洁和爱人又从天津去大连定居,家里也添个小宝宝,颜珍每年两地穿梭般来去。哪方女儿也放不下。鹰嘴山这户现代农户的标准家庭里又多了一位男士,喜子和谭清的儿子。这一家在这个村里男士最多,产量最多。这户也是乔越瑶经常关照的农户其一。是乔、曲二位插在鹰嘴山中一面种粮大户旗帜。 另外村民也知道,村子里养殖户弄的最好的还是刘正田家,这个由女人主事的家庭,把家的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儿子刘畅不爱管事,每天忙着拉饲料,和做妈妈指派的事。女主人奚小兰把饲养场办的十里八村也数上一二,年收入都在十五万至二十万元间。这户是乔、曲二位插在鹰嘴山养殖大户旗帜。 这二位别出心裁的管理方式,用头羊领着,农民的大部分看着他们心里的示范户,跟着走,照着学。村上领头的不去各家各户追着,赶着,今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上了点年岁的农民,看出点门道。 嗯!这是乔越瑶的执政之道,“不尚贤,使民不争。”为满足人们的温饱,净化人们心灵。 一大早,乔家大院里来了老辈常客,东街谭欣恬约上浦秋实来到乔家。 张纯景刚收拾完餐桌和厨房,要走进堂屋,看见大门外走来谭浦二位,忙向西侧房喊到:“月池,你看谁来了!”乔月池和丈夫凌一凡走出房间,看着大门外向院子里走来两位老者,说:“一凡,那位长着络腮胡子的是谭大哥,那位有点学者风度的,白发老人是浦大哥,本子上题词的那位。他俩一辈子不拆帮,巧了,又赶到一块了。这就是陪我三年村官生涯的守护神,谭浦二将,是爸爸妈妈一生的忠实朋友。” 乔月池和丈夫凌一凡走出房门,迎接二位,在院子当央对面站住,乔月池对着丈夫说:“一凡,这位是谭大哥,这位是浦大哥。”浦秋实说:“浦秋实,月池,你们是几时到家的?这位就是妹夫凌一凡吧?”凌一凡说:“鄙人,凌一凡,早闻谭浦二位大哥大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幸会,幸会。”乔月池高声说到:“别在这说了,屋里坐下,慢慢叙谈,二位大哥,今日一天时间都归妹妹了,不知是否可以?” 谭欣恬果断地回道:“别说一天,两天也没事吧?秋实,我是没事儿,不知道你怎么样?”浦秋实漫不经心地告诉他,道:“谭兄,咱再忙也得陪一凡和月池说一天话,咱也听听首都北京来客的新闻演说。”四人边走着边寒暄,已到了堂屋,越瑶和爸爸乔路不在家里,李丹走过来和几位笑着说:“越瑶和爸爸去佛仙镇买些酒菜,爸爸说,二位大哥今天一定来,得备些酒菜。并且告诉二位一定耐心等着,他很快的,他们开着一凡车去的。”说话间,李丹已经把茶具摆放好,月池给二位斟满茶,坐到一凡身边。 一辆北京切诺基开进院里,从车里走出乔路父子,大一包小一包的拿到上房厨房。曲文良也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乔路进得客厅看着诸位,道:“够早的呀!我琢磨着你俩小子得来,这不,起早去采购,一晃有半月没来了吧?” 谭欣恬急忙解释道:“最近零活多,没空闲时间,徐韬总不闲着,我也不好一个人待着。” 乔路指着浦秋实说:“这小子没啥充分理由吧?要不,你也说家活多,忙?” 浦秋实笑笑,道:“我倒是没他那么忙,出去几天,昨天才从平江城回来。听婶子说,一凡和月池来了,才搭谭兄一同来的。另外,听婶子说这次是来接你们二位去北京安度晚年,再忙也得和叔、婶说上一天离别的话吧!以后想是三天五日聚一起大概没那么方便了,这下子鹰嘴山的四人帮是不粉即碎了!”浦秋实的一番话说的一屋人看不出有离别的酸楚,都笑了。 乔月池在小声和凌一凡笑着说话:“一凡,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几位老人,他们四人小学时候谭大哥和爸爸是同学,好朋友,浦大哥是妈妈的同学,小时候听说是妈妈带大的,这四个人从懂事起就在一起,文革期间是学校小学生给定的性:鹰嘴山的四人帮,倒是没批也没斗,这地方把那场运动当儿戏一样闹过去了,这二位听说始终是主任副主任的轮着当,这些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应该在他们四位怀里呢!一凡你知道那时浦大哥的一句话让我思索到高中毕业,是‘顺其自然规律而为,乃天道。’那时候我念小学,问过老师,老师说反动,违反与天斗,其乐无穷。再往下,谁也不问了,免得引祸上身。”一凡告诉月池说:“好像不是原文,应该是和老子道德经里的一段意思差不多,要不就是佛学里的一段。我对这些理解不多,他们那茬人在青少年时代学的东西,课外读物多数都是解放前遗留在乡间的文学版本,咱们都没看过,以后咱多学点,有益处。” 在埋头与琐事,家务一身的张纯景今天很兴奋,她很早就想往大都市生活,可乔路对家乡这块薄土十分眷恋。经两年多张纯景的说服,终于在恋乡情怀上有些松动,上几天答应了迁往北京一事,这才用电话通告了凌一凡与乔月池,二位开着私家车,走了十个多小时赶来,张纯景十分兴奋,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张纯景这些年亲眼看到李桂贤在省城发展的现状,也听到颜珍在四五年中辗转于天津、大连两城市回到家时候,心怀变的多宽广,见识有多么多。自己连做梦都想到女儿生活的北京,亲身去体会一下都市生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从本意说张纯景不愿意,也舍不去这里的朋友,屯邻,儿子媳妇儿,孙女。但不能抵御外面的诱惑,最终是欲望胜于理智……心早就在长安街上游荡着,巴不得一步跨进天安门广场。仔细瞧瞧故宫博物院,摸一摸金水桥上的汉白玉栏杆。她这些不是梦想,几天后就得以实现。她想起这些时候总是笑,情绪总是亢奋中…… 大家坐了一会儿,月池便说:“二位大哥,和曲文良大哥,一凡是南方人,对北大荒,松辽平原有很多奇妙传说很感兴趣,尤其听说咱北方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和性格的豪放,直爽都想亲身体验一下。一凡在一家杂志社做助编,平时也下基层采访,都是在南方一些城市。咱北方,山海关以北这是第一次来,您别介意,今天咱一天聊天他都要收集起来,有时间再去整理,只是录音,你看刚才我爸爸进屋时候和二位大哥的对话,是一凡第一次听见,好朋友间,是一生的知己之间,用这种口语,这种方式,在平时他没见过,所以只是愣愣地听着,但是可都收录到他的录音笔里了。” 凌一凡起身给各位斟杯茶后,道:“别见笑,咱一天的聊天可能是各位兄长给小弟的最好的见面礼。我做的一些栏目内容多数是基层的,但是咱北方农村方面的事儿从来没刊载过,领导给我的任务是让读我们杂志的读者换换口味,刊载一些北方农村风俗,生活习惯和生活中发生哪些变化,奇闻轶事,主要还是八0后到世纪末这十多年中的变化……” 凌一凡转过身对浦秋实说:“浦大哥信佛教吧?对佛经很熟吗?咱这是闲聊天,我不做记录,咱都随便聊聊,别听月池胡扯,哪来什么助编,也就是一般采编记者。” 浦秋实一阵笑后,道:“一凡,何出大哥信佛教和熟悉佛经之言论,对佛教佛经,大哥和你一样,都是唐三藏的爱徒,只会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别的什么都不懂,六十年代入党的中共党员,多数都是唯物主义者,大哥一生与鬼神无缘,与佛门道家更无来往,一生不喜欢摸不着,看不见不科学幻想主义。”乔月池凑到老浦面前问:“大哥,我念小学时常听你和谭大哥,爸爸妈妈说的一句话,困扰我半辈子,找不着出处。” 浦秋实说:“我说的话,尤其是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说的话,你无从考证,都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胡扯,月池妹子干嘛那么认真?也不知道是哪句,冲撞了月池?”乔月池抬起头,看着屋顶,道:“就是那句叫‘顺其自然规律而为,乃天道也。’就是这句的天道,大哥可不是说一回两回,我小时候,四人帮到一块时常就听到说出这句,等我上初中以后谋害不曾听到,为什么又把这句话掖起来?” 老浦又是一阵长笑说:“那时候国家政策有时和二位的思维不同步,应该是谭兄和乔路叔的思维和国策不同步,长发牢骚,有时候要对着来,常言叫以卵击石。另一层意思是别去做我们做不到的事,做事一定要按客观存在,不外乎自然规律法则,能做到了,我理解为天道。和常人说的生财有道的道是一个道理。在大运动中,还谈何道?” 谭欣恬拦住浦秋实话题,道:“哎!秋实,把主角让给一凡,让客人给咱讲讲北京的事,别老提你那一套,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没意思,什么这个道那个到的,哪来那些道!大家凑在一起多不容易,今天你闭嘴。” 乔月池捅一下凌一凡说:“看见没,浦大哥说话谭大哥总是给卡着,一晃这些年,他们之间还那样。浦大哥从来不急不气。”凌一凡点着头和月池唠着:“所以他们这老几位能在一起走过五十多年,他们之中有柔有刚,相克互补,反倒能让他们活的有滋有味,我预感,爸爸在北京待不长,城里人缺这个,尤其在农村待一辈子的人,那种氛围不适合。” 哎,那怎么办?也不能让他们在这受罪呀! 嗯,这是你的认识问题,老爸不一定有你这种想法,也好,不愿意住,再回来,大哥也不走,两面都是家…… 这一大天凌一凡和乔月池讲了好多首都的奇闻,北京建筑的日新月异,有时他们在南方驻扎几月后回来,就有新变化。一些古老文化仍保留原样,大多数修缮后和最原始造型,颜色没一点改变,官方提法叫修旧如旧。 乔月池和凌一凡花八十万元在郊区买一套四合院,今年修高架桥正好绕过她的这套老宅区,说是这一带四合院被保留下来。政府说做地方文化遗产,政府统一收购。他们用这部钱给乔路夫妇买一套公寓。 说了一天奇闻轶事,凌一凡提出一个让人们没准备,也没想说的话题:“越瑶大哥,一天和昨天我听到的都是好话,好事儿。大环境的现状有目共睹,简单总结,好。大哥把琐碎的不和谐音符,捡一章说出听听,比如大碗喝酒,能体现实在、豪放。多了、醉了,除失态还有过份的没有,负面影响都有哪些? 另外,曲大哥给小弟准备一道美餐,你是村长,村民不懂法,做错事儿的案例类的给小弟捡明快体现法盲酿成大祸,或者在成祸之前被制止的,有例子,给说一两个听听。” 曲文良平时说话很少,今天一天都是听,可月池的对象提的要求,他满肚事儿说出来很困难,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给凌一凡说一出抓偷鹅的小偷一件事。 “那是一开春种地时候,从外地来走村串户收鹅毛,皮张,废品夫妇俩。开着三轮农用运输车。把屯子里一群大鹅赶到屯外,屯子里在家闲人很少,没人发现。但被在屯西种地一伙村民发现。其中就有二愣子,就是前文提到给老浦看化肥那位。这个主从来不怕事儿大。领几人向三轮车跑去,先把车控制住,然后把二位用车上绳子捆绑着,开上他们三轮车,送到村委会,绑在电视天线杆上,既不报派出所,也不等村干部到场,开始在阳光直照下审问,并用柳条把男方抽打遍体伤痕,女方一再求饶,免遭酷刑,但把外衣扒去示众。村民围拢看热闹。 乔越瑶从乡里骑摩托车急忙赶回来。当他听到张广合给他打去电话时候,听说是二愣子还再向二位施压发难。乔越瑶告诉张广合立即制止二愣子行为,同时向派出所报了案。等乔越瑶赶到时候,二愣子累了,停下手来,男子身上多处被柳条划伤,鲜血在流,女方已经羞的脸色煞白,汗水湿透内衣,二目紧闭…… 乔越瑶把二愣子叫到屋里问明情况,并批评他的鲁莽行为,同时告诉二愣子这是犯罪行为,还没等乔支书说完,二愣子说去撒尿,一去没回,跑到后山,串到外乡多日。制止及时,险些酿成大祸。 当乔越瑶把两位松绑让进屋内一刻,男方跪地求饶。并保证,永远不再偷窃,弄的乔越瑶哭笑不得。乔越瑶当即给派出所挂去电话告知,没事了不要来了,二位连连叩头谢恩。穿好衣服,开着三轮回家了……估计小伙子的皮肉伤没有个半月二十天的,恐怕难好。 咱东北这块土地上的百姓,不是个个都是雷锋,不懂法无知的你看也有,这里有文化的人少,一个屯子没几个大学生,考上毕业,也没人再回村,高中生也很少。一凡,这些你就别记了,宣传出去起负面影响,这种事也不多。” 曲文良说完自己觉着后悔,一再叮嘱凌一凡,千万别宣传这些坏东西。 乔月池听着,问到:“后来怎样了?没有起诉吗?” 越瑶笑着说:“起诉?起什么诉?他连打他的人叫啥名都不知道,他起诉谁,没送他去派出所,他就感恩戴德的叩头致谢,像这样百姓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权利,什么是法律,只知道赚钱。他的生存只是为生存,和二愣子差不多。这样同胞其实也挺可怜的。 凌一凡在思考中说:“哥哥,你们一年能集中学点法律吗?开会时候宣传法律吗?” 乔越瑶叹口气,道:“一凡别见笑,我当六年支书,连选举时候人都来不全,平时学习,你花钱雇他也不来。不过,村上有点啥大活,给个通知都来,大家到一起热闹着呢。七言八语说笑话,天南地北侃大山,借机会说点事,哪还有学习机会。” 凌一凡说:“这就怪了,你用什么办法把这个村子管理的这么好,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控制大家的,大家也就是村民百姓凭什么听你的?” 乔越瑶有感触的说:“这就是中国农民好的一面,只要你不贪不占,腰板直着做人的领导,大家看着顺眼的村干部,准是好干部,发号施令时代过去了,服务型头头受欢迎。让自己在平常也不知道自己是村官,准是个好村官。 另外必须得压住邪恶势力,凡是有人群地方,就有害群之马,必须学会驾驭他!” 凌一凡点头,说:“有道理,管农民和企业事业有着天壤之别,这里也有学问。那你们想要发展现代化农村,这套办法还适用吗?”乔越瑶笑了,说:“我料到一凡要这么问,在三五年内的经济基础还不行,条件不具备不能乱来。和举重运动员差不多,力量不够,不能硬来,否则不但没成绩,会伤着自己。一句恰当词该是水到渠成吧。” “嗯,大哥的观点有些道理,一样的高中生,一样的农民比月池看农民正确。”凌一凡还是要乔越瑶讲几个或一个喝酒失态,咱东北人都集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其实就这类话题让乔越瑶很难回答,喝酒过量时候,失态的现象并不单单东北有,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都存在一个共性问题,刚刚入席,每个人都是君子,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是仙子,有醉意不倒时候也就都成了疯子。东北农村没什么例外。多一点差别地方是,冬天寒冷,时期又长,老一辈延续下来的喝两口暖暖身子,在南方比较少见。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倒别的与众不同地方。 乔越瑶想一会儿,说:“一凡的问题提的好,我不曾饮酒,但这种场合我常参加,咱东北男人待客第一注就是酒,而且多是烈性老白干,无酒不成席吗?遇到知己,一醉方休。但失态者应属极个别现象,在咱鹰嘴山村此前还没发生酗酒伤人事件,说醉话者倒是频频,这些事平常我不去留意他,只要不出格,还是给百姓一定空间为妙处。 一凡又问:“大哥,你说的出格都指的哪些?是指违法吗?” 此刻乔月池和李丹也在静听着,李丹说:“月池妹子,我听着咋有点像《焦点访谈》栏目街头采访似的,听着挺好玩的。”乔月池也觉着气氛不对,道:“一凡,别刨根问底的,是不是职业病又犯了,三天没采访任务,心里不落底呀?别忘了,这是探亲!” 乔越瑶笑着说:“小妹此言差矣,哥习惯这种方式交谈,有现代人气息,当然和农民这样聊天,对方不会驻足多久,即刻调头东去。 一凡说的违法不在出格之列,酒后骂街,酒后出丑,比如,调戏女人,借题发挥说事等等,这已经是既不道,也无德。就够出格的了。” 凌一凡生在江苏,在上海念完大学一直在深圳一家杂志社做事,不要说是北方民俗,南方农村他也很少光顾,他的服务对象是城市企业。商场风云变幻大事小情在他笔下层出不穷,沿海城市发展中的奇闻轶事,署名一凡的文章不计其数,可是对农村、农业、农民的事知之甚少,几乎是脑区的空白处。和乔月池结婚几年里也是离多聚少,偶尔两人在一起的一天半日,农民的天大事也很难挤进久别如新婚的甜蜜词汇之中。节假日得闲有时候月池说给爱人一些家乡奇闻,一凡听着像似读天书那样,不解其中道理,样子十分可笑,呆呆傻傻的。月池发现后先是笑,后来犯起难来。心想,一凡对家乡这种表现,会被家乡父老笑掉牙的,从那时起,有空她就讲给一凡东北农村的事,经过三年多时间的潜移默化,一凡对东北农村,有了基础性认识,乔月池才把一凡带过来见父母兄嫂。 尤其让凌一凡感兴趣的是月池经常说她父母的两位少年朋友,所谓鹰嘴山的四人帮,各有其特点:父亲乔路常常以长辈自居,和谭浦二位的说话方式,谭浦二位以小撒娇的无拘无束行为,母亲像粘合剂一样的调解他们三人之间关系,让四人之间关系一直维系几十年,经历过暴风骤雨,在人生坎坷路上不离不弃,友谊的纯度如泉水般清澈见底。乔家一家人,包括越瑶和月池,谭欣恬也都受到浦秋实人生观的潜移默化而影响。几人背后称浦秋实老夫子,青年阶段浦秋实的读物里,孔孟之道多了一些,平时从话里捎带出来孔孟道德经多一点,二位,尤其谭欣恬总是截断浦秋实章节论段,落下病根,到现在浦秋实说话也没有自己结尾时候,除非谭欣恬不在场…… 当凌一凡在乔家的三日里,他特别注意地也是岳父岳母和谭浦间的细微地方,他在第二天发现这些没人提起岳母与谭浦二位夫人的连带关系。女人与女人之间应该有更好友谊,可是在乔家人嘴里,也就是乔月池这些年说起过,老浦的老伴,她叫梁愔嫂,家里人两天里从没人提起过,凌一凡又出于好奇地问:“浦大哥,梁愔嫂怎没随你一起来?” 浦秋实听到凌一凡的问话,他当时一愣,想到,一凡怎没对自己家事这么清楚,老伴的名字,这几年鹰嘴山人都不曾叫过,随着年龄一天天老起来,称名字的屯邻逐渐少了起来,一位外乡又不经常有语言交流的人,能叫名字带出称呼来,可见乔月池在家里一定讲起这里的故事。浦秋实低声道:“她说今天来,也应该来了,我出来时候,她在家里打扫卫生呢。” 张纯景也听到了一凡和老浦的对话,尽管屋里这多人,年龄已过半百,心里还装着秋实属于她的那份情感,她总是在意他的存在,无论声音压的多低,她都能听得见。于是说:“说的好好的,今天她来家里做客,四十年的冰山,终于融化了……”对于妈妈少年时代与秋实之间的瓜葛,乔月池只知道,浦秋实三岁丧母,是姥姥帮助喂养大,妈妈一直是像带小弟弟一样带着,上学都在一起,一个桌子坐六年,以后的事妈妈没说,她也不清楚。 乔越瑶只知道尊敬浦大哥为人品行,文化修养,和对事物发展的前瞻性,至于和妈妈之间的恩怨他从来不多想,也不问,因为那是爸爸的心腹人物,他们父子间的大事小事都是由这位老大哥给沟通。给自己解开好多死结,为自己在西岭时候想家回不来,浦大哥操过不少心,自己和李丹结合一起,没有浦大哥给爸爸说得开,不知道有啥后果,每当乔越瑶和李丹想起这些时候,就不光是单单对老大哥尊敬了,又多了一层感激之情。 张纯景的一句四十年冰山终于融化了让外来的凌一凡听了一片茫然。此刻月池也在深思着一个问题,对呀,从小到大怎么没见梁愔嫂来过家里,也未曾见过妈妈去过浦家,浦家的大事小情都是爸爸应着,这里故事在哪?晚上问个明白。 可是凌一凡并没有等到晚上,因为他不知道家里的一切。也不是出于好奇,只是随便地一问:“妈妈,四十年的冰山是指的什么?”乔月池觉着有些不太礼貌,完全是职业病,这可是妈妈的隐私呀?二十年书你白念了,怎么这般没老没少的,一急之下说:“一凡已经提醒过你了,这是探亲不是采访,干嘛没大没小的刨根问底的,烦人不烦人!”大哥乔越瑶便接过话来,道:“小妹,这不怪一凡,这四个人的故事太多,今天就让妈妈给解释开咱俩一直认为的谜,让妈妈把谜底揭开吧!人都老了,还准备瞒啥时候。” 屋里十多人寂静起来,十一岁的孙女乔小娇东瞅瞅,西望望的说:“爷爷,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小娇做错什么了吗?” 乔路把小娇抱在怀里,道:“乖孙女,你没做错任何事儿,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儿,去到外边玩去吧,没你什么事了。 浦秋实呀,你简单的把纯景与你,梁愔之间曾经有过的历史说给大家吧!这又不是什么丑事,让他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好好规弄一下,也许是一部好小说呢!” 浦秋实沉默一时说:“既然乔路叔点将了,那从头说起吧:在东北解放的前一年,咱这一带土匪猖獗,家里去了一伙土匪,把本来不太富裕的家,洗劫一空。从那一天起,妈妈被惊吓,病倒了,一月后离开这个世界。我当时只有三岁,家里有爷爷,爸爸,老少三代,三个男人。 东院住着干妈一家,就是纯景婶的母亲。爸爸白天把我放在东院,由干妈喂养,叫纯景婶景姐,这样生活方式一直延续小学六年毕业。我白天是张家儿子,晚上回到爸爸身边,又是浦家儿子。纯景婶的景姐称呼一直到景姐和乔路叔结婚,是爸爸让改的称呼。那时候爸爸说和乔家有世交,不可乱了辈份。干妈也不在了改就改了吧。 又过了一年,我和梁愔结婚,不知道梁愔和纯景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两个人互不往来。但是不影响我和乔路叔之间友谊。逢年过节的都是梁愔备份礼物让我送过来,头几次我说过梁愔,既然你和纯景婶之间有那么深的隔阂,我也就免了吧!梁愔的回答是,这是两回事儿,你浦秋实不可忘恩负义,纯景比母亲照顾你时间长,一直到你结婚她才不情愿的交权,你免了合适吗?我就另当别论了,她不喜欢我,见到我会生气的,你们的情感不单纯是友谊,还有一层没有血缘的姐弟亲情。 梁愔和纯景婶三十多年前发生过啥事,我从来不问两人,我想,女人之间的事儿,咱男人别往里参合,她们间让她们自己慢慢去解决吧!真没想到,这一放就是三十多年,时间长了,冰山结冻原因我不是推脱,真的不知道!” 张纯景哈哈大笑起来说:“啥事?其实就是打一次嘴架,那时候才十八岁,也是不懂事儿。我就是想不开,凭啥我从小哄大了的弟弟归她了?有一天被我堵到一处没人地方,我就直接骂她说,不害臊,不要脸,我哄大了的弟弟凭啥归了你?你是给洗过衣服,是给做过饭?让你捡个现成的?我越说话越多,越说越难听,梁愔双手捂着脸哭了,跑了,从那以后,谁也不理谁,一直到四十岁左右,我才想起来,应该给梁愔道歉。我找到江晓莹,探听一下梁愔是否能接受道歉,江晓莹告诉我,梁愔这辈子不会理你,你多余去找不自在。又放下十多年。前天月池回来,说是接我们俩去北京,我一想,我张纯景在鹰嘴山,对不起的人是梁愔,我走之前必须得去赔礼道歉,不管她梁愔接受不接受我都要这么做,其实梁愔还是像小学同学时一样善良、温和可亲。是我放不下架子,怕被梁愔回敬几句。其实在二十岁时候就知道是自己错了,才明白过来,我太自私了。说句心里话我是怕别人伤害和我一起长大的弟弟。在小学念四年级以前,我还认为我和秋实都是妈妈生的,也是那一年和同学打架,同学说我不害臊,整天拉着男生不松手,我说我弟弟我愿意整天拉着手,你想拉手你没弟弟拉别人,人家让你吗?同学说,你姓张,他姓浦,他咋就成了你弟弟了呢?不知羞耻!回到家里问妈妈,妈妈告诉说,人家说的对,秋实是妈的干儿子,不是妈妈生的。不管秋实是谁生的,他是你弟弟,你应该护着他,不许任何人伤着他。 从那时起,自己知道是怎层关系,但后面妈妈说的话,我也牢牢记在心里,谁也不许伤害我弟弟,尤其有女生接近他,我更是不能接受,这种逆反心里持续到结婚后第三年。知道梁愔是对的,明白过来也晚了,人已经被我骂的生气了,大家看,我在青年时代做的啥事儿,就我和梁愔两人知道,不但秋实不知道,我没和乔路说过,他也应该不知道……” 倔犟的乔路在倾听中思索这:老伴和自己已经结婚了怎么还牵挂着另一个男人,亏得秋实的人品性格让朋友放心,否则你张纯景不红杏出墙才怪呢!嗯!这一生有秋实这位朋友足够了,人老了,这一切像一场长梦一样,是一场永远也醒不了的梦……假若人有来生,张纯景还能选择我乔路吗?秋实和梁愔这一对来生又都做何选择?谭欣恬和自己一样,是俗人,和秋实不能比。俗人对伴侣的选择,赶上谁算谁,能过日子就行…… 乔月池听完心里在想,妈妈其实在青年时代是爱上了浦秋实,为什么不嫁给他,是浦大哥不爱妈妈吗?不对,小时候看他们间讲话那么亲近,难道是纯洁的吗?就没有一点爱情色彩?好像没有,因为他们的亲近爸爸都在场。每次妈妈一说这些日子秋实怎么不来了?爸爸总是说,也许又出差了。否则会来的。真要是这样,这个世上还真有异性的纯情友谊。 越瑶媳妇儿李丹把眼睛瞪的大大,双手托着下颌,看着自己的婆婆心里在想,原来婆婆的青春年华如此浪漫,怪不得她永远年轻,五十多岁的老人面容上像四十左右那么美丽动人,原来婆婆有异性朋友,但她不该嫉妒梁愔嫂这等好人…… 乔越瑶听妈妈与浦大哥一段故事时候心里在想,这代人的浪漫生涯为什么这般苦涩,妈妈与秋实大哥要是放到现代,还能那么纯洁吗?十几年手牵手生活在一起,难道谁也没提出来过将来,美好的憧憬对她们没一点诱惑吗?也许没有,真要是有过美好憧憬与未来…… 凌一凡这一阵听的很仔细,并且他已打开录音笔,浦秋实的讲话他认为太简捷了,简捷的都没有了内容,岳母对梁愔的两次行为倒是很实质,为了弟弟不被别人占有,出口伤人还是有情可原,道歉也一定很诚恳,中间相隔四十年,这时间太长了,一个人一生有几个四十年。在二十年时候又出现一个人物江晓莹,这个人又是何许人也。她的一句话,让本来就没信心走出这一步的人,又把本该二十年前就应该赔礼道歉,又往后推了二十年。四十年中两家人中的女人情节应该有太多故事,难怪月池平时一拿起日记本看到浦秋实的题词,总是热泪盈眶。他们一家人,和浦秋实的情节这么深远。原来塞北农家院里的故事,也有历史渊源。就乔浦两家准够收集一本小说…… 一屋中人,曲文良与谭欣恬此刻也没了话语。这二位不想这些,曲文良比他们那茬人小二十几岁,又比乔越瑶小一岁,对谭浦乔三位青春时代没多少记忆,只知道梁愔与张纯景在鹰嘴山村当年是美女。让好多男性青年望尘莫及。这两位怎么是:一个是浦秋实老伴,一位浦秋实知己朋友,又是姐姐,婶子的转换着。可乔路他们四人帮里,看来老谭是硬夹进去的,也不对,老浦总是高看老谭,总习惯把老谭摆在前面,他们间的关系,可谓是牢不可摧! 谭欣恬对人与人之间情感瓜葛从来不往深层分析,张纯景与浦秋实之间友谊在他心里的概念是,人与人之间,男人女人之间本该就这样,何苦弄的太复杂。像他俩这样交往多好! 当张纯景讲完一段故事后,屋里没人接腔说话约三分钟,这是少有的寂静,还是凌一凡掀开尴尬局面说:“爸爸妈妈的青年时代生活也够丰富多彩的,你们一代人的友谊是这般少有纯情,令现代青年人感叹,自愧不如哇!” 乔路长叹一声,道:“人生难得知己呀,我这辈子有谭浦二位贤侄足矣!” 张纯景坐在地当央的长登上,两眼望着窗外,忽然她站起身说:“真来了!”人随话音走出屋外,在院子里把梁愔迎进屋,屋里人骚动起来。纷纷给稀客让座,月池凑过来说:“梁愔嫂,妈妈往外看你半天了!总算把你盼来了。” 梁愔和各位寒暄几句,又同凌一凡亲切问候,最后邀请纯景与月池等人,次日到家里做客,这时别人还没什么反应,凌一凡确欣然接受。 『19』第十七节 昨日一天的乔家聚会,一直延续到深夜,人人都觉着十分疲倦方才散去。梁愔回到家里浮想联翩,三十多年中和张纯景所发生的一切,都源于睡在身边的秋实。在这种状态下昏昏入睡。 她大脑中出现幻觉,风华正茂的青年浦秋实手挽着张纯景漫步在家西大草原上,两个人走着,说着,对视着。有蓝天白云装饰着的绿草地,长满各种颜色小花,伴随郁郁葱葱的绿草,是大自然给她俩特制的地毯。百灵鸟在高空中盘旋着鸣叫,是为他俩特邀的乐队,好像有一股轻风吹过去,飘飘欲然飞来一些粉蝶为他俩起舞,秋实和纯景在草原中间,如无人之处,随着百灵鸟音乐翩翩起舞。累了,秋实坐在绿草地上,纯景斜靠在他身上,轻声说:“小弟,咱永远也不分开,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到咱俩头发都白了……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她听不见,自己就在一旁看着他们亲近的抛开的自己,不理自己,心里很难过,眼泪也禁不住地流了出来,顺着两腮,浸湿了枕巾,又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 梁愔在浦秋实身边已经有三十七八个年头,从来不为此类事伤过心,流过泪,可今天一天里和张纯景间的对话中发现,张纯景的当年嫉妒心理,存在着浓浓的恋情,只不过是浦秋实没有感觉到罢了,话中的很多含意还是她梁愔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自己又不能解释,其实不用解释,是你张纯景结婚以后,自己才和浦秋实走到一起,每当梁愔想起这些,心里对张纯景还是有些厌恶感觉,也觉得不应该亵渎你张纯景和乔路的婚姻。一天两人交往情感中,没有一句离开十八岁至十九岁之中发生过的一切感情纠葛,但是有一点,还是让梁愔心里得到一丝安慰,是张纯景地诚恳歉意,一再赔礼,但在这其间,也应该隐瞒一些对方不能接受的坦诚,也就是这些才让梁愔在这种意识领域里入睡,产生幻觉,入梦,流出伤心泪,哭醒了睡在身边的老伴浦秋实。 浦秋实在半睡眠状态中,隐约听见梁愔哭声,他机灵灵打个寒颤,忽地一下子坐起来,打开卧室顶灯,看见梁愔还在哭泣!老浦便急忙叫醒老伴梁愔,道:“你这是怎么了,梦见啥伤心事?哭成这样?快坐起来精神起来!” 梁愔睁开眼睛看见秋实坐在自己身边,抱着老伴浦秋实还在抽泣!说:“做梦让你把我气死了!”梁愔揉揉眼睛,定了定神,破涕为笑说:“这一天,像谈判似地叙谈,全是你和张纯景之间的事,这刚刚入睡梦里竟是你们俩在一起谁也不理我,我就站在你们身旁,你们俩像似没看见我似的……”张纯景与浦秋实出现在梁愔的梦里,这不是第一次。三十多年前,也就是张纯景在和梁愔吵架的那次以后,梁愔时常就梦见过张纯景牵着浦秋实的手,躲着她,绕开她,那时候结婚还不到两个月,她知道,十四岁前张纯景确实是天天牵着秋实手,上学放学。那时的一幕幕总是在眼前晃动。有人和浦秋实打架时候他喊姐姐,一旦被张纯景发现,她会拼命护着这位弟弟。时间常了,浦秋实喊姐姐的习惯被同学们视为喊妈妈。 梁愔在青年时代也很羡慕这对姐弟俩的友情,她对浦秋实从学生时代也产生过爱慕之情,不过在那个时代的青年人,受旧礼教熏陶的太深,心里想到的,就已经够出格的了,谁还敢有语言表达或暗示。 夜很深了,两位还在说着白天的事,也在回忆他们大半生在社会发生一系列变革中,他们所经历过的坎坷路,如崎岖的山地,长满荆棘,从艰难困苦中滚爬过来。能赶上今天好政策,也是一生中幸运的事儿。 他们遇到不顺的事总是这样长谈,对此,精神转移,最后达到心平气和,这也是两个人大半生中,从来没有隔阂,也不互相猜疑,在这样前题下。至于梦里的事儿,梁愔知道,那不是事实,她也从来不把梦里的事儿放在心上,但是,四十来年,这样梦还是不断地出现。 梁愔和秋实心平气和地说:“睡吧,快亮了,明天还要接待客人呢!”清晨,浦秋实大半生的生活习惯,黎明即起,这一夜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迷迷糊糊地把院子打扫干净。把小动物们,鸡鹅猪喂喂饱,饮好水。两人收拾一些简单饭菜,一切准备就绪,又检查一下冰箱食品,不足的又去了屯子里商店。做好一切准备,二人等着远方客人到来。 昨晚乔月池与凌一凡待客人走后,一凡又把一天的经过,梳理一下记在采访册中,以便回单位时候整理录音笔记录时候做参考。 月池笑着对一凡问到:“怎么样,记者同志,这几位的故事好吗?他们是受约束,听得出来没有,浦大哥是你不问他不说,谭大哥说话总是见缝插针,曲文良是和越瑶哥一样,闲话很少,但是有弹不需发之势,咱爸是不说则以,说话不是压别人,再就制止别人兴头上的谈话内容,一般时候总是听。 另外,梁愔嫂和妈妈唠了一天,三十七年第一次交谈,也不知道你注意听没有?” 凌一凡点点头道:“她们二人的谈话,我是专用一支u盘记录的,有意思,很有特色,有传统女人特色。她们的风格和南方人区别太大了。今天在家里这些客人,还是浦大哥的风格、交谈方式,适合在公共场合,有些大家子风度,太不像传说中的农民了,也不像爸爸身边的农民。一两句话总结不出来浦大哥的风格。总之,他不是农民……” 乔月池补充一凡谈话,说:“浦大哥的大半生没离开土地,十几年前,他使用大型机械给集体种地,应该算农民,再往前做农民头头,更算农民,从公社、乡里回到村上,自己开垦荒地,耕种十多垧土地,是用机械,又该是现代农民。你看看,一凡,浦大哥是不是农民?不过有一点和一般人不一样,就是,浦大哥经常看书学习,他的学习方面又比较广泛,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啥都想知道,所以他啥都学。门类比较多而杂,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我乃凡夫俗子,学而为己,不必精通。浦大哥是这样一位农民……” 凌一凡在听着月池说话中睡去,睡的很沉,很香,带着很多满足进入梦境…… 浦秋实家里高朋满座,几家人都聚在一起,今天梁愔特意把春梅、谭清也找来,喜子和爹爹徐韬在农闲时候从来不闲着,初秋小杂粮又开始上市,爷俩每天又活动在各乡村中,他们家与前年已经添置了汽车(农用型)。做起生意来方便快捷。喜子自从有了儿子后,他的大名徐双喜才从老浦嘴里叫出来,别人还是原来称呼。颜珍去了大连,没在家。浦家请客,一般少不下张芹,梁愔特别喜欢的两个朋友,春梅和张芹,她们间是用一生筑成的友谊。虽然张芹在年龄上和梁愔不在一个等同线上,但彼此的性格与语言交流的合拍,互相吸引着对方。 老浦的客人少支书和村长,二位接到通知去乡里开会不能到场,李丹是第一次登浦家门,年纪虽轻,但几年里多少知道一些婆婆与梁愔间互不往来,所以她不敢冒不孝之忌,也只好望而却步。婆婆与梁愔和好如初,李丹早早地把女儿小娇送到学校,一切收拾停当,随妹子、妹夫一同来到浦家。 李丹约好张芹,二人担当今天主角,这是李丹在老一辈面前表现自己的最好时刻。因为她总觉着自己像似欠这家人家点什么,这些年间没有表现机会。 张纯景和王春梅、梁愔三人去了卧室单独聊起她们间多年误解,能在今天达成谅解,对张纯景离开鹰嘴山去北京,是极大的精神解脱,真该这般庆祝一番,春梅在其中也倍感高兴。 能来浦家做客是凌一凡和乔月池的心愿,当凌一凡来到岳父家里时才发觉乔家一家人,岳母和月池还算有语言表达能力。岳父不善言表,大哥乔越瑶虽然是高中生,和大嫂李丹一样,都知道说话的价值,从不轻易表达任何观点,尤其是自己需要的东西,二位很难告之…… 乔月池若有所思地问起,说:“浦大哥,曲文良和张芹是谁的毛病,到这般年龄还不要个孩子,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医生?” 浦秋实告诉她说:“听你梁愔嫂说,她们俩谁都没病,是曲文良根本就不想要孩子。” 凌一凡觉得这个曲村长少言寡语,像似有一种孤独症反应,在举止谈吐上和正常人有区别,并不像简单的内向性格,又引起他职业的好奇心,于是说:“浦大哥,曲村长是本地人吗?” 浦秋实觉得凌一凡又开始刨根问底了。一想也是,这一天天的说话,并没有主题。那就顺从他的意愿说下去吧!这样也好,反正也不是外人,免得他们在猜疑中,在八年前乔月池问过谭欣恬,被这位谭大哥批评几句说,姑娘家什么都想知道,告诉你有用吗?那次浦秋实就说,知道就说呗,怎么就没用,你不说我说,老谭急了,把老浦也说了几句:“什么好事,就他那个爹,你永远别提他!”老浦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可今天一凡问起曲村长是哪的人,老浦觉得应该告诉他曲文良的一些事。 老浦又看看乔路,问起谭欣恬说:“谭兄,八年前月池妹子问过你的事儿,你还记得不?”谭欣恬说:“别提文良他爹的事,让人听了心里发堵!” 浦秋实说:“乔路叔,谭兄,咱有责任帮助曲文良和张芹二位,现在他俩还有生育能力,应该要个孩子,男孩女孩得有一个,到了晚年时候身边有个孩子,不孤独,这个曲文良脑子里有负担,怕有了孩子像他童年的遭遇,这种受父辈不健康行为的影响,像影子一样,伴随着他。依着张芹,他们的孩子也应该有小娇那么大了。可张芹一提要孩子,曲文良就十天半月不回家。所以张芹事事都依着他。其实张芹心里苦着呢!有时候为此事也常和梁愔落泪……” 乔月池也想起八年前,当她问起文良大哥家事时被谭大哥挡住话题的一幕。她于是说:“谭兄,一个话题撂下八年,今天给小妹说说吧。” 谭欣恬看着乔路叔和凌一凡,对着浦秋实说:“这个故事还是你讲给她俩吧!这回我不拦着,就当给大家听评书了。” 浦秋实长叹一声,道:“说起来话可就远了,那还是六十年代上叶的一九六五年。文良刚刚四岁,他父亲是三小队队长,和本队女青年交往甚密,两年多后,达到一日不见,饭不下咽,夜难眠地步,文良妈妈早有发觉,但劝说无效,最后,文良爸爸和妈妈终于分手,当时四岁的曲文良由爷爷照管,父亲和王某顶不住乡亲舆论的压力,与一天趁夜色,逃出鹰嘴山村,至今下落不明。文良妈妈跑到大兴安岭以北,不足五户人家,一个偏僻山村,和一位猎户的后生生活在一起。后来给张芹爸爸通过信,询问过曲文良的现状,她们所住地址不通邮,她们要跑到二百里外去邮寄。(是她们一家亲戚) 再后来,由于通信不便,双方信息互通越来越少,到了七十年代中期时候,消息就一点也没有了。 曲文良九岁那年冬季,爷爷思念儿子,也想儿媳妇儿,一病不起,不日归天。曲文良落得个孤苦伶仃。张芹的爷爷和曲文良的爷爷在解放前是磕头拜把子的把兄弟。虽然老人都不在人世,但是那种友谊在他们下一代,也就是张芹和曲文良的父辈还有着浓浓的亲情。在文良爷爷病重期间,把张芹的爸爸叫到身边,说明自己心愿:“自己有朝一日不在人世,希望你能收留可怜的小文良,让他给你做儿子,你就把他改姓张,做女婿,后代也应该姓张,我曲家不配留下后代。”几日后爷爷走了,九岁的曲文良随张伯伯去了张家,由大他五岁的张芹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尽管张家日子过的也不宽裕,还是供曲文良上学,一直到曲文良初中毕业,他的张伯伯也没让他参加劳动,但在十八岁那年曲文良报名入伍,参加解放军这座大学校又做了四年军人,学到一手优秀汽车驾驶技术。在服役期间,张伯伯因病去世。在这个世上,曲文良只有张芹一位无血缘亲人…… 曲文良退役那年才二十一岁,也就是一九八0年,由谭欣恬和浦秋实做主,简简单单给张芹和曲文良举行一次结婚仪式。梁愔又找来江晓莹、王春梅几人给做一些床上用品,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都由梁愔牵头和几位青年妇女给收拾妥当。曲文良和张芹从此以夫妻身份,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张芹和王春梅、梁愔、江晓莹几人从那时就成了好朋友。 那年代,农村并不富裕,但还能解决温饱问题。曲文良的内心世界,对张芹充满感激之情,夫妻间的生活中,曲文良对张芹始终抛不开感恩的情怀。他们间的夫妻关系到现在还维系在那种情怀中。 月池妹妹及凌一凡小弟,曲文良的童年,青年时代是在这样环境中成长的。那时候的小文良很少和任何人说话。小时候也不见他和任何人交往。给他们张罗结婚时候我老浦还在乡里的一家企业做事儿,对咱村里的大事小情知道的还真不多,他们结婚时候月池好像也在家,应该是高中毕业回村了那年。” 乔路叔说:“是这么回事,现在文良的爸爸应该还活着,他比我只大两岁,那人不地道,长个好看外表,大个头,身体强健,模样俊着呢!整天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我瞧不起他!” 谭欣恬憋着一肚子话,但一句说不出来,只见他双眉紧锁地,还是把火发到秋实身上说:“你看看,让你说说曲文良不要孩子的事,你非把那个混蛋说出来干啥!那位是人吗?亏得你记这么清楚,我早把他忘了!” 乔月池咯咯地笑个不停,凌一凡问:“你这是怎么了,你没见谭兄又发火了吗?好像爸说的不地道那位是秋实大哥,谭兄又冲他来了。” 月池收不住笑声,边笑边小声和一凡说:“这回浦大哥说话谭大哥真没拦着,还不如拦着了,他这一肚子气也只能往浦大哥身上撒,别人谁受得了?” 浦秋实二目没离开谭欣恬,看着他这位可爱的谭兄把话稍停顿下来,便问到:“说完了吗?往下还有吗?”谭欣恬本来没多少火了,可让秋实这么一问,又来劲了,说:“谁让你说这些没用的了,是让你说出文良为什么不要孩子?你看你把他爹翻捣出来,是他爹不让要的吗?” 浦秋实冷笑一声,道:“我这说的就是原因吗,他脑子里的不健康东西哪来的,是他不负责任的父母给造成的。曲文良和张芹说过:‘爷爷临终前和张伯伯的讲话他记的真真的,我曲家人不配有后代。’他自己也怕有了孩子,一旦有啥差头,孩子要吃好多苦。他的这种心理影响着他的正常行为,你见过曲文良笑过吗?你见过他流泪吗?其实他属于有心理疾病一类人群的一员。谭兄,我不讲出他爹怎能知道他的心理活动,除了这些,你还能找出别的原因吗?” 谭欣恬低头不语,沉默一阵子道:“是这么理,你后面这几句,这么一解释我才明白。对不起秋实小弟,我一和你说话,总好急眼,让妹子妹夫见笑了!”二位这一段对话把个乔月池笑地前仰后合的,双手捂着肚子说:“哎呀!这种享受八年没有了,真过瘾!一凡,看见没有,我妈要在这,又该把谭大哥骂几句了,谭大哥让妈一骂,当即就给秋实大哥赔不是,今儿个,谭大哥自觉了,没人骂他,也知道说对不起!”谭欣恬看着乔月池笑的没样了道:“笑、笑,三十来岁的姑娘家笑起来没完。婶没骂我,我怕叔揍我。曲文良的老爹不是东西,我拿人家浦秋实撒什么气!不赔礼,一会儿笤帚把子又上身了。五十多岁人了,也该知好歹了。” 乔路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说:“人都老了,谁还喜得打你,这要是倒退五年,不把你屁股打出包来才怪呢,秋实一讲正事,你就胡搅蛮缠。你说秋实找出来的原因不对吗?以前,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你婶也说是年轻人赶时髦,叫那什么来的,叫丁克家庭。今天让秋实这一分析,在理,咱得帮帮他……” 浦秋实又有感叹地,道:“我和梁愔在五年前和文良说过,每当提出这些话题时候,文良的脸色相当难看,表情非常恐惧。最后总是一句话,我不想看见我身边有童年出现,谁也别再说了。从那时以后,我们俩谁也不再提起此类话题,尤其是张芹说过,她俩人提起要个孩子时候,他不吱声,不说话,开门就走,时间长了,以后她也不再提起此事。”一直听故事的凌一凡,此刻觉得曲村长主张丁克家庭大致也就是这些因素,他认为这个话题可以告一段落。他要知道很多农村中民众素材,各类人物在这个历史舞台上都扮演着各种各样的不同角色。所以他要利用有限时间,了解不同人物,在这个特殊时代,做出的不同反应。在他思维中已经拟出一个小说连载的雏形。于是一凡把话题一转说:“秋实大哥,昨天妈妈提到一个叫江晓莹的人物,是你们中间做什么的?现在还在这个村子吗?” 乔月池接着说到:“一凡,今天别刨根问底的好吗?你让他们随便聊多好!别提江晓莹。”浦秋实淡淡一笑说:“月池妹子,咱这故事里没她不热闹,问吧,你嫂子又不在这屋,我不忌讳这些,咱多给一凡提供一些素材,他要知道不同类别的人物,至于我们老几位的事,你们随时都可以由你说给一凡,咱要说一些他不知道,和以后问你也不清楚的事。反正咱都是聊天,说什么都一样……” 乔月池:“浦大哥,浦馨还好吗?”浦秋实:“生意上蛮好的,家庭和睦应该算很好,她们已经有了宝宝,由奶奶看管。” 月池又问:“嫂子和江晓莹还不来往吗?”浦秋实:“她们原来就不是一路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再去修补友谊中产生的陌路,在实质上是最难办到的!”乔月池有一种惋惜地表情说:“我在家的那些年,看到她和你们一家人的亲近劲,令我羡慕。每次我来你们家里时候,她都在,真像是你们家的一个成员一样。真没想到,像浦馨这么好的姑娘,她竟然置之门外。从哪个角度上去分析,她都不应该。”凌一凡没听明白月池和老浦说的是谁,于是他便问起,说:“你们俩说的是江晓莹吗?” 乔月池叹口气说:“还能说谁?你不是对这个人物很感兴趣吗?咱就再把她说透,满足你的好奇心,你看怎样?” 凌一凡笑着对月池说:“那样最好,我凌某先谢谢月池夫人了。这个人今天能来大哥家吗?她和大哥家是啥关系?”乔月池很平淡对一凡说:“这位六年前是这个家的常客,她的儿子和浦大哥的姑娘十年前就自由恋爱,两家大人也都高兴支持,就连我看着心里也暗暗为她们祝福。后来她儿子在平江县旅游局谋份差事,一般办事人员,又做了局长的外甥姑爷,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策划的,你说,一凡,她还能来这个家吗?这种离婚方式太卑鄙了!” 浦秋实打断月池讲话,说:“月池妹子,我打断一下,纠正妹子的口误,她们的做法叫毁弃婚约,不够成离婚一词。” 凌一凡接上一句说:“有四五年的恋爱历史,和离婚差不多,但是不准确,浦大哥的解释我才明白,没有结婚,应该定为毁弃婚约更准确。”月池又接着说:“一凡你不用做掩饰,我习惯大哥的纠正,八年前就这样,你看屋里这几人,都是我小时候伴我成长的男性长辈,女性长辈今天有特殊意义,就现在几人里,属爸爸管我少,对错不褒不贬,其实这些年在月池心里给爸爸的评语就四个字,不负责任。” 谭欣恬此刻也有感而发说:“这就不公平了,不负责任你是咋长这么大的,哪样不都得想到前面?乔路叔和我性格差不多,家里外头不爱吱声,谁像秋实那样,一说不可收拾,舌头不在嘴里,哪回我都得给他栽下一段来!” 凌一凡看着这几位说话时候,他在一旁总是微笑着在想:在农村这块沃土中,也能茁壮的生长着各种各样人才,这几位凑在一起,给偷拍下来比导演指挥的应该更好看,为什么浦大哥说话,谭大哥自己也说都得给栽下一段来,谭大哥的态度,他浦秋实不急不气,反倒笑,他的笑内含啥意思,是嘲笑?不可能。是喜欢他这种说话方式?也不可能。那该是习惯吧!反正是找不出正确解释…… 这几位真够令人费解的,岳母和秋实大哥又是那种关系,两个人到一起说话的亲热劲,岳母对秋实的关心程度,比关心岳父还多几分,可岳父看在眼里,还能笑在表面,难道他的内心世界真那么平静吗?就没有一点酸楚?他们之间竟没有血缘关系,做出一些出格事儿来都是在情理之中的,四十多年,真让这一代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再去看梁愔嫂,知道自己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走的那么近,不但不去制止,听说逢年过节的,她还主动准备礼品让自己丈夫去送给对自己有嫉恨的女人,这里边有哪些因素?难道说真就是一种感恩情怀吗?要不是答谢青少年的关怀之恩,还能有别的啥秘密呢?难怪月池在家时常说,四人帮的故事太多,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简直是一小撮怪人…… 凌一凡在旁正陷入沉思,谭欣恬还在和月池打嘴架。乔月池指着谭欣恬,道:“谭兄,停!咱老哥俩别讨论这些,你看这一位硕士,一位土博士,瞪着眼睛看热闹呢?”凌一凡看了看乔月池道:“月池,对浦大哥尊敬点,博士干嘛前面加上个土字,浦大哥知识面应该比你我宽,应该看到浦大哥的高强度适应性,你比如说,做过领导,管过企业,还当过优秀拖拉机手,做过老师,现在是农民,而且做的很出色!有过以前那些经历的人,再去做农民,而且做的很好,一做就是十几年,真是难能可贵!”浦秋实急忙制止,道:“往下再说就成了神人了,什么难能可贵!应该叫实逼无奈,有此结果,应该说以上都没做好。”凌一凡凑到浦秋实面前,道:“秋实大哥,你对江晓莹在儿子和对象之间做的一切是怎么看的,你对江晓莹的评价能给小弟一个公正的诠释吗?”浦秋实看着谭欣恬说:“谭兄,我今天和一凡的谈话希望你别给裁去一段,说点有用的。” 老浦又接着说:“对江晓莹的所为,首先我认为她是个好母亲。为了儿子的前途,她可以做出一切,包括牺牲朋友的友谊,人与人之间的诚信,做女人的基本品质。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另外,不知道一凡是不是党员,月池,谭兄加上我,都是鹰嘴山村的老党员,作为中共党员,尤其是农村党员,咱知道,咱共产党对农村做农业的农民欠账太多,建国三十多年,说给农民最初的承诺,咱兑现多少?所以包括江晓莹在内的农民,想要摆脱贫困,脱离农村的现实条件,走捷径进城,做一名拿工薪的国家干部。但在江晓莹这位女人做的时候,手段有些欠缺,所以伤了好多人,也激发浦馨走出去闯世界的决心。 从她在佟仁与浦馨之间在分手之前,假设她不去攀高枝、权贵,鼓励他们走出去,到外面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后果可能不是现在这样。在这个世上,无论是男人女人,也包括她江晓莹在内,在一些重大事情决策时候,走错路,是很难挽回的。据说她也后悔过,也为她自己的错误行为哭过,还不止一次。但是在这类事儿的决策中犯下的过失,是没有改正的机会的。 江晓莹今年也有五十岁,有个标准的外壳,这是做女人的第一资本,但是她没利用好,没受过良好教育,年轻时代也正赶上时令不好,自己再没有良好的修养,有很多表现属于奇形,对社会、朋友,自己表现出不负责任态度,一个女人玩世不恭是犯大忌的,但是,那时候我和梁愔还能经常提醒她,所以,滑的不远。这些年没人在她耳边提个醒,任自己个性发展,听不进不同意见,一些所为更让她自己都不能满意。一凡小弟,对江晓莹的概论,大哥基本就能说这些,也不知道你还有哪些不满意地方,希望提出来,大哥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凡想想秋实谈话中提到对农民欠账太多感到疑惑,所以他把谈话主题转到三农中来,又向浦秋实开始发问农村问题,道:“秋实大哥,您刚才在讲话中提到的,中国共产党对农民的承诺,兑现的太少,欠账太多,是指的哪些方面?能具体的说出几条范例吗?” 浦秋实慢条斯理的说:“这个不难理解,凡是常到农村来的,我说的不单指一个鹰嘴山村,也包括大江南北的大多数农村。建国初期时候,国家有过三个五年计划,对农村也有标准,像改善住房条件,道路交通,医疗卫生,农村教育,搞现代化农业等,目前这些应该都是欠账。有过的承诺不能很好的兑现,这应该算欠账。让南方的小岗村闹这一下,把土地承包给了农民,还不错,温饱问题总算解决了。其它的一看就知道了,比方说,谭洁领对象回娘家住两天,吃饭好坏都能挺过来,但生活中每个人必须有的不光是吃喝,还有拉撒睡。后三样大概大都市来的骄子吃了不少苦头。另外,医疗卫生,农民的小病小灾弄几片镇痛退热药,还能应付了事,再难点就只好硬撑着了。所以城里人说农民,干一辈子,钱没攒下,倒是攒下一身病。这是因为农民没有定期健康检查的习惯,倒也是,去哪检查?农村什么设备都没有,到城里检查,这笔费用暂且不说,怎么去?现在都不通车,这两年有了私家出租车,可农民手里的钱并不多,他们能挺就挺,等实在挺不住了,也该是疾病晚期了。再去看看农村教育,小学还说得过去,初中大概说不过去的可不单单是咱鹰嘴山村了,大概在南方也能看到农村中学,不是每个屯都有,有的地方要翻山越岭走上两三个小时,这些是有目共睹的,再说说农村农民的文化生活,自从杨树走了以后,田里、路上听不到歌声,其它娱乐活动就更不用说起,这些是看得见的,摸得着的,农民老了,病了,是件大事,就这些让共产党人不能理直气壮地和农民说,我们尽力了…… 我说这些是以一名中国共产党员身份讲出来的,放在二十年前,打死我也不敢讲,还是那句老话,那个年代有人给戴帽子,没人给摘,所以在三十年前的年代,见到的心里装着吧,话在肚子里烂掉比说出来好的多!” 凌一凡静静地听着,一位北方农民对农村的另类评论,他还是第一次直接听到一位平凡农民敢说出中国共产党在农村工作中的不足部分,常能听见赞扬、歌颂党在农村的丰功伟绩,听着顺耳,可今天听到的自己觉着好像是这么回事,今天来农村四天了,也觉着生活中的不便太多,医疗卫生虽然没有触摸到,估计秋实大哥说的不算过分,教育是明摆着地不行。看来这些事也不用太多了解,自己的刊物决不会报到这些,民风民俗上应该多知道一些。 凌一凡清清嗓子,又活动一下身子,看看众人,岳父大人几天里话很少,谭大哥很听话,这次他真没拦截浦秋实的高谈阔论。一凡问:“谭兄,对秋实说的评论你持什么态度?” 谭欣恬点点头道:“这话放在以前,准有人给他绑起来,亏得他想得出来,欠账,欠什么帐?谁欠你的帐?你没干好,没挣来你怨谁?满腹牢骚!” 浦秋实对谭欣恬的满腹牢骚给更正一下说:“谭兄,中国共产党中央的哪章指示我说不出来出处,大概有那么几句,讲实话,办实事,实事求是你不该否认吧?” 老浦又说:“我说的欠账不是指你我,或者某个人,是对农村、农业、农民。别和谁欠你帐混淆不清弄到一块去!”乔月池和八年前一样就爱听谭浦二位斗嘴仗,每当此刻的浦秋实的话锋总是咄咄逼人,弄的谭兄哑口无声,今天终于又有了。当谭欣恬不接着时,月池又说到:“哎谭兄,又轮到你了,该你说了!” 谭欣恬真的有些生气,想想往下也没法再接下去,他索性把一股邪火发到乔月池身上,说:“月池妹子,你多大了?都过去十来年了,还没忘掉臭毛病,挑、挑火!”李丹和张芹忙完厨房的活路,端着茶具到屋里,大家看到刚才这一幕,逗的几位女人捧腹大笑…… 凌一凡也随即笑起来,他又转入另一话题,道:“秋实大哥,现在城乡青年人,普遍存在离婚率上升趋势,婚姻问题当做儿戏,尤其在城市突出,咱农村是个什么状况,不知道大哥对此事有哪些看法?” 浦秋实又是一笑说:“这类话题是一个老话题,往上可追查到公元前二百年,京戏里唱的《马前泼水》距今有两千二百年,说的是穷书生朱买臣被妻子崔氏逼着写下修书。一纸修书,终结了朱买臣与崔氏的夫妻关系。当时的修书和现代的离婚证书,是起到一样的效果,不过两千多年前国家机关不介入此事,结婚、离婚(名称不同,其事实都一样)都是由民间自行解决。 再近一点说一千一百多年前诗人陆游的婚姻,其陆母对其儿妻唐氏产生恶感,逼其儿陆游写下修书,将陆游第一夫人唐氏贬出家门,才有陆游的千古绝句《釵头凤》,供后人品味大才子陆游的爱情悲剧。像这样例子太多,离婚在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的很多,民间没记载的当然不被人们发现。名词不一样,现在一提起离婚一词,有人反对,有人大放噱词,好像天塌了,不得了。其实,有的死亡婚姻是很不道德的,男女双方都受到伤害,不如好散,分开也许成为好朋友……另外,在农村和城市都存在家庭暴力,深受其害的是妇女,在中国社会,农村的农民是最底层,而且妇女又是底层的弱势群体。当然无论城市还是乡村,还是和谐家庭占大多数。比喻不恰当,就像一曲交响乐,有一个不和谐音符发出怪声,这支曲子还能好听吗?农村的离婚率比城市要少的多,家庭暴力比城市多的多。 一凡,也不知道大哥这样回答你,满意不满意,这些乱七八糟的解释是否正确,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是聊天,你和月池也说点让大家听了高兴的事。我说了快一个上午,我自己都觉着心里发堵。 凌一凡与乔月池的北方之行结束了,越野轿车行驶在通往北京的高速公路上,乔月池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在行驶中,她一边帮助了望路况,一边在回忆一周的农村生活中收获。后排座的乔路夫妇俩,眼睛从车窗外收不回来。欣赏高速路两侧风光,隔离带中的花草。老伴张纯景老人这是生平第一次外出,也是第一次坐过轿车,外面的世界真精彩!张纯景醉了。 乔月池示意凌一凡车速慢一点,她回过头,说:“爸爸,谭大哥、浦大哥和咱家有啥历史渊源吗?我总觉着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无形东西牵着,尤其谭大哥和浦大哥之间,这种牵连显得更明显。” 乔路正正身子,把眼睛从车窗外收回来,看着回过头来的女儿,道:“其实也不算什么牵连,是老一辈从关内闯过来时候,经过九死一生来到现在住的鹰嘴山。听你爷爷讲是四家,还有你姥爷,乔、浦、谭、张四家老一辈在山东省,举家北迁,老哥四个在途中结拜把兄弟,互相照应,一路走来,到鹰嘴山落下户。几十年过去了,老人走的时候都说起把友谊延续到下一代,其实,就现在社会形式,用不着那种关怀和照顾,这些故事以后再回家时候让你浦大哥给讲吧!老爸说不好。你姥爷要是活着他最清楚。 轿车载着乔路与老伴张纯景,去北京安度晚年,乔月池与丈夫凌一凡,此次北行达到了目地,月池能顺利把妈妈爸爸接到身边。凌一凡脑子里,录音笔里装满了故事。这是北大荒人给一名记者最丰盛的一顿招待餐。轿车在平稳运行着,载着乔家老辈的心愿…… 『20』终结篇 一九九八年八月份中旬的一天早晨,五十五岁的浦秋实起的很早,二位刚把窗前清扫完,准备早餐,西街正田养殖厂主管奚小兰风尘仆仆地走进浦家,梁愔迎进来面带微笑的小兰妹子,取笑说:“刚想做饭吃,一看兰妹子美丽动人,又动心的模样,嫂子的胃里饱了,看着咋越长越年轻了!刘正田真有福份,守在你身边,干啥都不知累!” 奚小兰在这十年里,也真让她活的有滋有味的,饲养场的育肥黄牛,每年能剩五万多元。给她盛满第一桶金的皮毛兔,哪年都剩六七万元。雇来的农民工按月给开满工资。又从平江县城雇来一名兽医,乡亲也跟着沾光,家里养的鸡鸭鹅猪都免费给救治。老辈人也常夸小兰说:“这个女娃呀!从小就知道她有出息!” 儿子结婚尚未生子,媳妇是西岭姑娘,李丹给张罗的,十里八村也挑不出比刘畅媳妇强的姑娘,自己还不到五十岁,这十年是一年比一年顺当。姑娘毕业前天从县城回到家里,昨天告诉妈妈说,被留在畜牧局工作。她听到好消息后,第一个想告诉的就这位浦老头。 这几年脸上的笑容总这么挂着,今天浦家之行可不是着意表现。梁愔也是不常见到小兰,这位平素也太注意自己形象,所以啥时见到奚小兰都是这样光彩照人。因为说不准哪一天有来取经的,学习的,也有签定购货合同和取货的。一个女人,形象还真马虎不得。有时小兰想到的是,自己在外乡人眼里,也代表鹰嘴山人形象,不能让外乡人背后说三道四的。 今儿个这一大早的让老嫂子逗的有些害羞的说:“梁愔嫂愿意看天天在妹子身边看,妹子给你开一等工资,什么都不用干。”梁愔忙问到:“妹子这么早来,嫂子不该耽误时间,指定有急事吧?” 奚小兰还是笑着说:“其实啥事也没有,妹子今天找几个人在家里说说话,特来请梁愔嫂和秋实大哥去做客,不知二位是否赏脸?”浦秋实从厨房走进客厅问小兰说:“又是庆贺吗?否则小兰妹子可是惜时如金的人,说吧!大哥和你梁愔嫂会鼎力相助,或是立足助威。” 奚小兰告诉老浦说:“刘阳毕业留在县畜牧局了,我想把你们几位请到场,今天特意把谭欣恬也找去,现在妹子想明白了,老谭和颜珍不一样,颜珍看人和他老谭不是一回事,我不能,唉!年岁大了什么都想得开的……” 刘正田家院里的凉亭经过三年修缮,从外表看去有点现代气息,中间一张大理石桌子,摆放几种饮料和上等红茶。支书乔越瑶,村长曲文良还有二四队的原队长。谭欣恬也被请来。浦秋实来到刘家诸位已到多时,这些人到一起说起没完的总是忆当年。和今天的气氛有点文不对题。奚小兰和女儿刘阳来到桌前给大家斟茶倒水,浦秋实借机把话题转到今天主角上。他说:“刘阳,说说以后打算吧!首先大伯恭喜大侄女寒窗有期,咱不说功成名就,但这是凭真本事拿到的文凭,县长给你的担子,在今后可能要咬牙撑着吧?” 刘阳很乐观地对大家说:“大伯,我回家两天多,你是第一个猜到真相的,事情是这样——在上学时候,李县长和他同学说是他表哥家孩子,当时自己有档案和过期的入学通知书。还是大伯给提的醒,得先去县长家认认门,既然是县长的表哥家孩子,表叔家状况没理由不清楚,一旦到校后教务处主任问起他同学家事,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很尴尬的。(到校后主任还真的好顿盘查。)妈妈陪着到县长家,李县长夫人要我做她干女儿。一下子我就成了李县长的女儿了。消息不翼而飞,每当放假回家到县城,要先去看干妈,之后待上一两天,陪干妈谈心。 毕业了,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有人说给县长让把我安排畜牧局做副局长,干妈和县长没同意,李县长说可以先做局长助理,下到基层抓几个像样的示范户,工作有了成绩,群众必须认可之后再和组织部门请示,走正常录用手续,李县长说,给他做女儿,要准备吃苦,还要积极向上,要明白自己是为谁辛苦。工作目地要明确,给我带回一大堆,党在近几年指导文件。又把我领回老家认爷爷,爷爷今年六十二岁,还承包一垧地旱田。从农村回到县城我才知道认爷爷的目地。是让我知道,他是农民儿子,至于我该怎么办,浦大伯、谭大伯、乔大叔、曲大叔,我上大学的初衷是做一名兽医,给家里养殖场服务。浦大伯的一句‘玉皇也问凡间事,王母赐予骄阳花’,让我心里又开阔一点,毕业为鹰嘴山村服务。县长让我去看他的农民老爹,又把我推到再广泛一层,为平江县百姓做点事,您看,我的命天生就不是清闲坯子,看来,给李县长做女儿,不一定有给我的农民老爹做女儿清闲,还没到任呢,就觉着累的荒!” 此刻的乔越瑶支书站起来说:“咱鹰嘴山能有刘阳这样大学生,我心里高兴,这是第一个给咱农民做事的大学生。咱盼着这一天,已经和村长商量了。今后咱村上大学生的学费,由村里给解决,全由村里报销。这笔经费由机动地承包款中核销。能回到咱鹰嘴山做事的大学生,更要特殊照顾,首先解决住房,给安排专业对口的实验项目基地。 另外,咱有门路的请进懂种药材能手,种菜能手。北方的冬季蔬菜咱也学着做,咱有土地,就缺人才。刘阳侄女,在咱家这你得帮帮忙,养鸡、养猪,在技术指导上,乔大叔和曲村长可就指望你了。给咱村先搞出个示范户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当然,咱村的党员干部不能袖手旁观。” 奚小兰在一旁笑着,听着,也插嘴道:“刘阳去外面做事也不方便回来,咱村的养殖上的事让我家请来的张兽医帮助搞吧!他也是大学专科毕业,有经验,工薪我再给他加二百,做的好,我再给他年终奖金多加一些。谁家能做好支书和村长安排,通知我一声,我奚小兰马上把人派过去!越瑶和文良你俩看这样行吗?” 曲文良说:“小兰姐,你在村上挂个副职吧!做副村长,生产上的事你比我懂的多,帮助乡亲们致富也名正言顺。” 奚小兰急忙摆手示意地说:“不行,不行,在咱这老百姓爱说闲话,以前我听到说过,‘骡子驾辕马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我是听不了闲话的人,可千万别提让老娘们给大伙当家,能做好的事也得弄的乱七八糟。再者说,我们家离了我也不行。你大哥你们知道,就知道三样事儿,吃饭、劳动、睡觉。别的做梦都梦不着。离开一天,正田也支不开套。 另外我每天也是提心吊胆的,怕有朝一日再来工作组,像对待我爹那样,弄到人群前面去说说事儿,非火死我不可。” 刘阳把妈按坐在凳子上说:“妈,你看你都说的啥呀!平时让你看电视,你总是说没工夫,又不学习,不看报纸。脑袋里装的还是二十年前的事儿,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中去的指导方针,党中央都说多少年了!到现在妈的脑子里还装着那些乱七八糟东西,活的多累呀!你看浦大伯,比你岁数大十多岁,人家经常学习,看报纸,看新闻,跟上时代了,咋跟你说,你也不听,才四十六岁,比人家五十六人还落后,看面相年轻,说话还是六七十年代的水平,咱可千万不要把心放在那方面上,永远都不会再出现那样动荡国情了……” 早上的太阳,斜着从东厢房顶把它的光线弄到凉亭外边来,亭子里人已经凑到十几个,虽说是初秋,有阳光照过来还是显得有些干热。刘阳差妈妈奚小兰,去上房客厅取些冰点,冰柜里是昨天刘畅在平江县城平江冷饮厂刚取回各类冷食。今天的招待是早有准备。 正田家客人聊天地热情,几盘冰点没降下多少温度,今天来者里谭欣恬是一言不发,老浦的几次讲演未见他裁下一句。可见谭欣恬对浦秋实的约束是有选择的。一是地点不对,二是周围人群不对,最主要的是大家一跑题时候,浦秋实要插嘴把大家思路拽回来,谭欣恬悟出一个道理来,曾经被人看得起的人,在众人聚会时候是这样,这是自己一生缺少的。 佟家俊也来了,坐在角落里不言语。江晓莹今天没在院心的凉亭中露面,自己觉着身价凑在这伙人群中不太合适,出于对奚小兰这个表妹的情份上,外甥女这么大块事,人得到场表示祝贺,一直在后厨做帮手……。其实,她太多虑了。自从佟仁去县城工作前后,她不知道旅游局的一般办事人员是个几品官,炫耀的有些过头,在以后几年里,有人托她办事,她去找过儿子才明白,儿子在县城的地位,和农民在农村地位差不多,什么权利也没有,什么事也办不成。从那时起,再也听不到她夸儿子的声音,随之年龄一天天老起来,情绪也逐渐的一天天低落下去。昨天当她接到表妹的邀请,这一夜未眠。两只眼圈青青地,面容十分憔悴,五十一岁的江晓莹在睡不着的这一夜里,自我反省了一夜,但也是想不明白,表妹从三十岁以后不见其人张扬,妹夫和家俊比起来,几个刘正田也比不上一个佟家俊,为啥他刘正田钱有几十万,儿媳又这等随心,孝敬老人,女儿摇身一变成了真正的国家干部,又和县长搭上亲,她奚小兰在三十岁前哪点儿能和自己比,难道说真是命吗!我的命为啥这等不好,儿媳妇从来不正眼看自己,儿子根本管不了,哎!这步棋我江晓莹走的这么惨哪!该死的贺岚飒!是你把我拖到这步,对,我江晓莹决不会饶恕你!你虽然死了,等我也做鬼那天,也要找你把帐算清……江晓莹的一夜反省,最后把过错都归于已故的贺岚飒身上。 前院亭子里的笑声高一阵低一阵,浦秋实仔细观察人群中的佟家俊,在一旁还是一言不发,看着大家,他主动地问起,说:“家俊,晓莹没来吗?” 佟家俊站起身来回答,说:“啊,来了,可能在后院忙着呢!我们俩一起来的。我梁愔姐今天没来吗?”浦秋实笑着回答,说:“你梁愔姐今天去平江了,继良媳妇今天可能要生了,已经住进医院,刚才来车把她接走,我于明天晚上也去。” 浦秋实又和刘阳妈说:“小兰妹子,把你大表姐叫过来,大家在一起说说话,厨房上的活让小青年们多做一些,也五十多了,做活的事应该让给后人。” 奚小兰忙站起身往后堂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还自言自语说着:“大表姐也真是,做活的已经安排好了,非得在那凑热闹。” 不多时,奚小兰回到前院亭子里,伏在浦秋实耳边小声说:“秋实大哥,我大表姐说,你还瞧得起她,你就去一趟客厅,她在那等着呢!你要还讨厌她,就免了,决不勉强。她想和你说几句贴心话。”浦秋实长声叹气说:“人生苦短,又何必这般作贱自己,错事儿都做过。总是在误区里走不出来,真累!”说罢,他站起身来说:“诸位,老浦去上房坐坐,失陪、失陪。”小兰的客厅春夏秋三季,这几年中很少有人常坐,家里人休闲也是在院心的亭子里,四面玻璃窗,中间大桌可坐十五人,周围一圈条椅,在这个地方一坐视野开阔又凉爽,有浓浓花草香味扑进来,真是休息好去处。所以时间一长,家人和来客也就习惯顺脚地,自主走进这处宽敞大亭子里…… 浦秋实走进客厅,见晓莹坐在沙发里抬头二目平视,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见老浦走进来,低声地说:“来了浦大哥,看来你不算讨厌我,坐下吧!晓莹求大哥宽恕我的过错。” 浦秋实坐在江晓莹对面,面部表情有些严肃的微笑,道:“何出此言,滚滚红尘,悠悠万事,对错难分。何苦自责,不能自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生一世,福祸难料。希望在以后岁月中,都能从近十年中的记恨阴影里走出来,咱们人生路还很长,总是局限过去恩怨之中,那样生存在现实生活里,未免太累了。 江晓莹眼圈有些湿润说:“我的大半生,最对不起的人是梁愔大姐,每当我回忆起这一切,晓莹我只有忏悔地泪水,我恨自己不知道朋友间友谊该有多重要。当我失去这份友谊时候,才明白过来,它的份量这么重,这份不可挽回的友谊,是无法用金钱买得到,是我江晓莹失去的最珍贵一件事。我不求大姐宽恕,我知道她也不会宽恕我,今生今世我将带着这份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浦秋实深深出口气,道:“到人群中去,多和人们交谈,把不愉快的事儿逐渐地淡忘它,我和梁愔不去计较过去的任何事。打起精神来告别那些阴霾时光。换一换环境,在结识新朋友时候,把过去的作为教训。一定要从不愉快的阴影里走出来,好了,到前院去吧!和大家一起,为刘阳的明天去祝福吧!” 热闹的一天中,小刘阳给乡亲们留下极好的印象,刘阳可不单是长的漂亮、阳光,有学识,有远见,有一颗承载着农民百姓的心。李县长不愧是农民的儿子,看他给咱农民挑选的领路人,今天来的乡亲们看到了,刘阳一定比她妈妈能干,比妈妈的视野更开阔…… 天色将晚,乔越瑶和曲文良起身要走的一刹,像想起一些事儿来说:“秋实大哥,我爸来一封长信,在家里,当我和小丹打开后,发现内装一封厚厚的信,用牛皮纸信封,缝纫机扎口,写明,秋实大哥亲启,我们没有打开,可能爸爸妈妈想你了。给我们的两页纸里说,二老想家,想小娇、小丹,二老咋没说想我呢?并嘱咐我不要拆开给你那封信。” 浦秋实笑着,道:“没说想你,其实是放不下的就是你,你是二老的心,还用文字去表白吗?看来你真傻,做了父亲的人,这点事还用问,回家睡不着好好想想!” 喧闹一天结束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分。浦秋实从奚小兰家里走出来,和乔支书、曲文良又去了乔越瑶家,越瑶媳妇儿李丹正给上初二的小娇辅导数学看见有人来,便让乖女儿自己学习,走过来和秋实大哥说话。时间把年轻漂亮的李丹从姑娘、媳妇儿运载到中年妇女,一位活泼开朗的阳光女孩,为了忠贞的爱情,心甘情愿放下去城市发展的机会,苦苦守在丈夫乔越瑶身边,当她看见浦秋实走进公公曾住过屋里,和越瑶、曲文良一同说笑时候,她从抽屉里拿出曾经想要拆开,并未能拆开的加封口信笺,走进屋里笑着对浦秋实说:“秋实大哥,这是婆婆给你的信。” 越瑶便接过说:“你怎就知道是妈妈给大哥信,应该是爸爸给大哥的。” 李丹说:“爸爸上次来电话说,他右手右脚不能自如活动,吃饭拿不了筷子。一切活动都要妈妈扶着。那样写信能拿笔吗?再者说,秋实大哥,咱应该叫舅舅,那是妈妈的弟弟,姐姐给弟弟写封信又怎的了?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乔越瑶说:“这些我知道,我怕那些不知详情的青年妇女拿着当新闻说。” 李丹说:“这怨谁,都怨爸爸愿意攀大辈,明明是小舅子,非要当侄儿叫。你说老一辈谁不知道,秋实是老张家和老浦家两家的儿子。真就怪了,没亲没故的硬升上一辈。从现在起我叫大舅,秋实大舅!” 浦秋实急忙拉住李丹的激动情绪说:“小丹,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完,你再和越瑶辩论。在很早前,我的爷爷和越瑶爷爷,谭大哥的爷爷,越瑶的姥爷,在山东省一次人口大北移时候,结伴同行,互相照应,历经三年多时间,辗转迁徙,才落足咱现在脚下这块土上,旅途中磨难重重,四位老人当时是正当年的青年汉子,长时间的友谊,让这四位老人结下盟兄弟,他们那一代,也就靠这一点精神支撑着,度过重重难关,我记得我父亲说过,越瑶爷爷最小,乔路叔是在迁徙途中生的,四周空荡田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取名大路。谭大哥爷爷是老大,我爷爷是老二,越瑶姥爷是老三。他们的顺序挺顺口的,谭浦张乔。在你公公婆婆结婚时候,老一辈都不在了,我的干妈也不在人世。我父亲和乔路叔来往密切,是他二位商量好的,我才把姐姐叫的婶,但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姐姐,是从三岁叫姐姐,大哥在很小时候,曾拿姐姐当妈妈看,小孩子在一起打架,吃亏了,我喊姐姐,别人笑,但那时候大哥不知道母亲,只知道有人欺负我回家找姐去!后来大了,姐姐出嫁了,父亲非要改叫婶子,父命难违呀!一想也对,乔路是叔,能叫啥?叫婶子一点说道没有,李丹,就是这么个过程,你和越瑶接着争论吧!” 乔越瑶听完后道:“就这么几句把历史给说全了,这些事我也渺渺知道,总觉着太深远,不知道从哪入题说给你,小丹,你明白没有?” 李丹说:“按实理,不合逻辑,公公和婆婆不是一代人,不该结婚。”乔越瑶又接着说:“把兄弟的爷爷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不能结婚?” 李丹还是不服气地说:“那秋实大哥咋不把叔叫姐夫呢,于情于理都合,是姐姐给弟弟洗涮十几年,要改也是改男方!”浦秋实笑着,道:“你看,你们俩还没完了,好了,这回好,离这么远,我咋喊姐姐她也听不着,也帮不上我了,我得回家收拾一下,明天去平江,不听你俩争了!”回家路上浦秋实还在猜想,纯景婶在信里会说些什么?大概是思念家乡、亲人。也许是诉说衷肠,为什么人要有聚散离合?为什么人类要被一个情字困扰一生? 浦家宽敞大房子里,孤灯下,浦秋实拆开张纯景的来信,看笔迹是张纯景亲笔,写到: 尊敬的秋实小弟,近日可好: 想念你的景姐总是梦到七岁前的秋果。七岁后你才改成秋实,梦里呼喊秋果小弟把乔路吵醒过,他从来不生我气,包括五十年来的岁月中,我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乔路总是理解姐姐疼爱弟弟,他从不猜想纯景真爱弟弟。秋实,我一生总是怀念十七岁前那段日子,我梦里出现的小弟,景姐总是喊秋果,景姐曾憎恨过时间,为什么要把我们俩渡到七岁以后。三年前和乔路来京,只给你来过一封信,几次拿起笔都无从下落,我没有勇气写信,景姐的灵魂深处有一处肮脏,从不敢暴露出来。昨天和乔路谈起和梁愔结怨的起因时候,乔路说了真话,他知道我心里装着小弟,也知道我和小弟的感情不纯洁。但是乔路说他有个好知己秋实,所以他一生不会有任何疑心。果真是这样,我真后悔不该和梁愔结怨,而且梁愔的胸怀是那样豁达。所以让我无地自容,悔恨我骂过她,还打她一个嘴巴,我现在就是用打过她的手写信,再次向梁愔道歉。这一切我不说,她决不会和你说的,这一切我不说,心里总是承受一种载荷,今天说出来,心里轻松多了,方才知道卸下包袱的轻松感觉,请你原谅景姐的自私。 另外,乔路的脑血栓好多了,我扶着他能走出户外散步了。自从我俩来到北京,月池和一凡不常在家,出出进进就我俩人,如进入人际孤岛,人的生份,路也陌生,没有去处。 一凡把我们的故事在《阳光》杂志上做了连载,小说刊登了十几期,我都剪裁下来,标题是《红尘知己》。写的朴实含蓄,我很喜欢,集齐后我给你邮回去,也许我和乔路也该回鹰嘴山去。 给欣恬带个话,告诉他,乔路想打他,我想骂他,现在离的太远。我俩想立刻见到你俩,景姐我写不下去了。泪飞如雨。 一九九八年八月十日 张纯景亲笔。 浦秋实看完张纯景的信后,进入沉思,他并没有为景姐的真情而流泪,因为张纯景在他心中地位,早就取代了母亲,虽然没有血缘,但在人生的第一感知所留下的印象,凭时间长短是磨不平的,在他记忆细胞里,没有妈妈一词,异性的关爱是姐姐,这份情感他从来不敢亵渎。所以也造就他一生对爱情的专一性格。他一生的男欢女爱之事,只给梁愔一人。令青年阶段的生活中,有人看似枯燥,有人认为不尽人情,但没人去理解‘人之初,性本善’没有被扭曲。 夜深了,浦秋实只影孤灯下,又开始记录一些小村内外的大事小情,虽然没有奇人轶事,但是要能把这二十年来的鹰嘴山村的微妙变化,串连起来,从头至尾的仔细看看,你会发现,它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但它的现实让人欢欣鼓舞,真让从轰轰烈烈年代走过来的农民,心潮涌动。曾有人这样说过,‘没有经过黑暗煎熬的人,不知道光明的宝贵’。笔者在着手写这二十年的小村变化时候,没有刻意去写对比写照,只是用十几户人家的故事,反映出不同人群世界观,在现实生活中得出的不等式。这样一群可爱可敬的农民,促使一位不足小学文化的人去描写他们现实生活状态,未免是要打折扣的,拾不出最好语言去诉说。 心境如水的浦秋实还在等着昌盛乡党委研究结果的通知,有一个声音经常在他耳边说起:你先回家等着吧!党委研究完通知你,这是党委书记钱广文的声音,在他幻觉中又出现钱广文的笑容,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颗点着火的香烟,他没有吸一口,只是那么夹着,燃尽的半截烟灰和一段红红火头连着,看着钱广文书记只顾笑着和他反复说着那句话你先回家等着吧,党委研究完通知你。 浦秋实还在孤灯下不停的写着,想着。往日有梁愔提醒他:“夜深了,睡吧!”梁愔去了平江,他还在不停地写着,等着那句夜深了睡吧!没人提醒他,他一直写下去…… 地平线上升起鲜红的朝阳,把光线从玻璃窗中透进屋里,照在浦秋实脸上,他不由自主站起身子,伸伸双臂,打个哈欠,才发现,自言自语地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TK】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